陈伤 第48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ABO 生子 玄幻灵异

  “别动哈。”赵医生拿出自己的一排细针,每一根都仔细消毒后,稳稳扎在肖雨身上,手竟然一点不抖。

  我有些紧张:“我不是来看手的。我,我怀孕了,但这不是我第一次怀孕,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又怀孕的……”

  赵医生那边忽地一声怒斥:“叫你不要动!”

  “不是……”肖雨挣扎着起身,错愕地盯着我,声音不自觉拔高,“小郁你怀孕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是……”

  唐医生也是见多识广的,没有太大惊讶,给我开了单子,让我先做检查。

  肖雨也不做理疗了,陪着我一起做检查,忙前忙后替我奔走。

  结果出来后,唐医生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里的片子眉头紧蹙,显得很不乐观。

  “到底怎么样你说句话啊。”肖雨站在他后面,一起看着片子,语气有些焦急。

  唐医生看向我:“你之前那个孩子是流产了?”

  我绞着手,坐在他对面:“五个月时引产的。”

  “给你做引产的大夫怎么想的,没帮你把生育囊一起取出来?”

  一旁赵大夫道:“是不是觉得他年轻,不想剥夺他孕育生命的权利?”

  唐大夫生气地砸了下鼠标:“权利个屁!这就是庸医,草菅人命!beta的生育囊是很脆弱的,根本没法儿用第二次,这个太危险了,一般都会生过就拿掉。你虽然是引产,但也有刀口,生育囊已经破了的,根本撑不到足月,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孩子吧。”

  我一听,心都沉到了谷底,咬着唇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我真的很想……保住这个孩子。”

  “哪怕你千辛万苦撑到可以剖腹,那也要六个月呢,六个月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难道要拿自己的命冒险吗?”

  就算他这样说,我仍然不愿放弃一丝可能:“也就再撑四个多月,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说不定,说不定我体质好,什么事都没呢?”

  唐医生严肃地看着我:“我劝你还是回去冷静想一想。孩子虽然很可惜,但你的命也很重要啊。”

  本来满怀热切,如今医生的一番话,简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回去的路上,肖雨起初可能怕我难受,没有主动开口,直到到了面包店门口,才小心问我。

  “那个……你的情况要不要和你伴侣说一下?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跑出来啊。”

  我摇摇头:“我和他离婚了。”

  肖雨一静,表情微变:“那孩子呢?他也不要了吗?”

  该说,他从来没想要过吧。

  我干笑道:“我和他结婚本来就不是因为‘爱’,他……不喜欢我,也不要和我的孩子。”

  肖雨皱眉:“他不喜欢你吗?他眼……他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你这么好,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我和他才认识两天,他却像从小看着我长大一样,竟就为我打抱不平起来。

  这体验十足稀罕,让人心觉温暖,连一路的沉闷不快也像是消散了些。

  “喜欢他的人很多,他哪里看得上我。”我用钥匙开了门,与他一前一后上楼。

  “他这么这样!”

  到了房门口,我看他脸色仍旧不太好,像是气得不轻,好笑地宽慰他道:“他就是个混球,你别气了。是我甩得他,是我不要他的。他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他呢!”

第四十八章

  【楼下面包店甜甜圈的味道相当不错,墨墨一定会喜欢。哎,我有些想他了。】

  在芒水的生活舒适而轻松,如果不是有孩子的事压在心头,这里简直可以说是我梦中的理想乡了。

  唐医生那边要我尽快做下选择,说现在没问题,不代表两个月后没问题,待胎儿日渐长大,我的生育囊随时有可能破裂,到时候不仅我有危险,胎儿更是无法存活。

  这种无力感太让人沮丧。

  我以为这个孩子是老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是上天的恩赐。可兜兜转转,原来我还是什么也留不住。好运并不眷顾我,希望过后,总是更大的失望。

  “那是蜂鸟。”我盯着一张摆在矮柜上的相片看得出神,肖雨笑着为我介绍,“黄尾镰嘴蜂鸟。”

  蜂鸟的羽毛是一种带着金属感的墨绿色,喙如其名,呈现镰刀的形状。拍摄时,它正停在一株黄色的萱草上。

  肖雨家有许多相片,柜子上,墙上,各种自然风光、野生动物。

  “真漂亮。”我接过他递给我的热可可道。

  最近几天肖雨总是请我到他家吃饭,次数多了我就有些不好意思。肖雨却说我手不方便,现在又怀孕不好随便吃外卖,他一个人有时候想多吃两个菜都怕做多了吃不了,这样正好,可以改善伙食,大家各取所需。

  我自然听得出这是他怕我多想才找的托辞,感念他好心的同时,坚持要付他伙食费。他没有推拒,很爽快的收了,晚上又加了两个菜。

  吃完饭我总会在他家坐上一会儿再走,有时会打开电视看一些新闻或者综艺节目之类,有时也会像这样纯聊天。

  “我以前是名野外摄影师。”肖雨拿起面前的一张相片,颇为怀念地道,“可惜后来摔了跤,腿摔瘸了,就不太适应这份工作了。现在我靠接点后期,卖卖旧照片为生,勉强倒也能凑活过。”

  我看向他有问题的左腿:“没法治好了吗?”

  肖雨动了动那条僵硬的腿,苦笑道:“膝盖摔坏了,应该是治不好了。我现在也不求它好,只求它阴雨天不要作妖。”他四下寻找一番,指给我看,“喏,就是为了拍它我才摔跤的。”

  我顺着他指的看过去,只见墙上挂着一张十分吸睛的风景照——朝阳从群山尽头升起,染红半边天空,云雾遮绕着山林,将另半边又染成了淡淡的蓝。层林叠翠,旭日始旦。美得惊心动魄,气势磅礴,让人不自觉要感叹大自然的瑰丽壮阔。

  “你知道落央山吗?”他问。

  “听过,没去过。”

  我只在电视和网络上听过这个名字,知道是座北境高山,海拔很高,风景绝美。但由于太北了,去的人少,没有太多游人设施,算是比较冷门的旅游地。

  肖雨手一挥:“没什么好去的,徒步能爬死你,太荒僻了,都是喜欢登山的才去的。要不是和人约好了,我也不会去那里。就为这张照还把腿弄瘸了,你说倒不倒霉。”

  虽是这样说,他脸上表情却很轻松,并没有多少懊悔。连那张相片,也被他挂着最醒目的位置,独占c位。

  “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约你去的。”

  肖雨闻言笑了笑:“是我爱人。”他说,“我以前答应过他,要和他一起去爬落央山。后来……我们分开了,但我答应过他的事就一定会做。于是我就一个人去了,结果一晃神,从山上摔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神色变得黯淡:“这可能是报应吧,我抛弃他的报应。”

  在世间行走,人人皆不易,翻开都是本厚厚的故事书。表面乐观豁达,背地里不知道藏着怎样鲜血淋漓的伤痕。

  维景道人是,肖叔也是……

  “我打算明天去买两身衣服。”我见他如此,也不好继续问下去,连忙换了个话题。

  在芒水落脚一周后,我拨通了梁秋阳的电话。

  响了几声接起来,那头传来他忐忑又有些期待的声音:“喂?”

  “秋阳,是我。”

  对方就像受到惊吓一般,倒抽了口气:“小,小郁?”

  接着他开始咆哮:“你要死啊!发一封短信就搞失踪,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多担心你?”他嗓音渐渐带上哽咽,“我担心你都担心瘦了。”

  他那脸本来就小,这一瘦都得脱相了。

  我轻哄他:“对不起啊,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我也是没想那么多,不是故意的。”

  梁秋阳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很快,而且很好哄。我说话软一些,他就没招了。

  “算了算了,这次饶过你。不过你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啊?之前问你你不是说跟宋柏劳挺好的吗?”

  我沉吟稍许:“其实……”

  将骆青禾上门递离婚协议的事和他说了,梁秋阳听过后静默了几秒,紧接着又开始暴怒发火。

  “什么啊!骆梦白的舅舅怎么这么恶心?当初又不是你硬要嫁给宋柏劳的,现在一年不到他就逼你离婚,他什么玩意儿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要跟骆梦白分手!”

  我一愣,哭笑不得:“关骆梦白什么事?”

  梁秋阳喘着粗气道:“你可是我的崽,他们家这么欺负你,我忍不了,我心疼!”

  我劝他不要冲动,骆青禾不行,骆梦白还是很好的。之前我还特地跟九嫂打听过了,骆梦白这些年醉心研究,什么Omega、beta她都不感兴趣,十分洁身自好,并不是随便玩弄omega感情的那种人,是个值得托付的。

  “行吧,她留下,他们家的给我滚蛋!”我劝了许久,梁秋阳总算暂且放下了分手的念头。

  不带歇气地又骂了骆青禾和宋柏劳五分钟,他终于骂够了,话锋一转:“对了,你发信息给我第二天,宋柏劳就找了我,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我当时看他那么着急,以为你们只是寻常夫妻吵架,怕你出事,还带他去老房子找你。结果发现你去倒是去过,但没久留,收拾了些东西就又走了。”他突然声音有些虚,“然后咳……宋柏劳发现了你桌子上的笔记本,问我是什么,我说是你的日记……他,他就全拿走了。”

  宋柏劳这操作叫我始料未及,我一下绷紧脊背,失声道:“全拿走了?!”

  “对不起,我没拦住……”

  闻言我颓然松懈下来,宋柏劳那人性格霸道,想做的事岂是梁秋阳能拦住的。

  我叹着气道:“没事,算了,他拿去就拿去吧。”

  七年,两千多个日夜,我不信他能一天天看过去。就算看了也没什么,都是些日常而已,我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与他重遇后写的日记我都有贴身带着,他应该是看不到我骂他“傻·逼”的。

  之后,梁秋阳问我现在在哪里,我说自己在芒水,他说等他问下经纪人能不能将通告排一排,要空出一天来看我。

  我其实倒不希望他这时候来看我,毕竟我现在情况未定,要是他来了发现我在医院躺着,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他这个人虽然很少哭,但一旦哭起来却是没完没了,停都停不下来。

  “那你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千万别再瞒我了。”再三叮嘱后,他不怎么放心地挂了电话。

  盯着回到桌面的手机屏幕看了片刻,想着自己注定要食言了,又给维景道人去了电话。

  山里信号不太好,他喂了好几声才听清我的声音,继而大惊。

  “哎呦小友你终于给我来电话了。”

  “不好意思,之前的事还没当面谢过您呢……”要不是他踹向平那一脚到的及时,我现在恐怕就要去和师父他老人家做伴了。

  “举脚之劳,多大点事啊。”

  “道长,我这些天不在香潭,道场的事恐怕要延后。”

  “这个我知道,我前两天打电话给你打不通,就下山了一趟,正好遇到宋施主,就跟他说了下。”

  我呼吸一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实话实说啊,就跟他说你要做个孩子的度亡道场,然后联系不到你人了,问他你去了哪里。”维景道人简单几句话,听得我脑袋一阵晕眩,“他还问我什么孩子,我说就七年前那个孩子啊,他又问我孩子生辰,我就全给他说了。”

  “你……你全都说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道士也不能说谎啊,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怎么,我答错了?等等……”他忽地反应过来,“话说小友你嫁过来是不是没满一年啊,那七年前那个孩子……”他嘶了声,“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有些无力,而这种无力并非对维景道人本身,更多的是对世事难料的感慨。

  谁能想到,宋柏劳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我缓冲半晌,道:“没事,知道就知道吧。花盆还在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