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不悔的旅程 第50章

作者:南枝 标签: 天作之和 天之骄子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不过易潜对这里没有太多熟悉的感情。

  这座宅子建成时,他当时正在B城上高中,高中完后又出国上学了,只每年放假在这里住一住。而他完成学业回国,也没在这里多住,他回来没多久,正在想要做什么好,他爸就要求他到自家集团下层去历练,以后能够做他哥的左膀右臂,为自己家族的事业尽一份力。

  易潜当即就不愿意,他对自家产业一点兴趣也没有,且他受不住那份束缚,和老爷子吵了一架,老爷子之后对他就没有任何好脸色。

  他自己赶紧拿了多年来存下的积蓄去捣鼓他的车行去了。

  做车行也不是他的兴趣,不过他需要脱离家里,所以要有份自己的事业,而做车行,他是比较熟悉的,又有路子,可以做好,就这么去办了。

  毕竟出生于商人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他对开辟自己的小小的事业便也非常顺手熟稔,又知道各种关窍,不至于被人蒙骗,虽然吃过很多苦,但生意却也没有亏过本。

  自此,他就从家里脱离了,也自己买了房子住,从家里搬了出去。搬出去后,只在某些特殊时间才回来。

  如此细算下来,他在这栋宅子里居住过的时间实在不长。

  而他又是一个心思细感情长的人,短暂的时间,让他实在难以对这里产生归属的感情。

  说起来,他成长过程也是,他一直是在哪里上学,就住在那个附近的房子里,有妈在,有保姆在,而家是哪里,他感觉模糊。

  他小时候问过他妈,他们家算是哪里?B城的房子,还是Z城的房子。

  他妈说,他爸爸想在哪里安家,他们的家就在哪里。

  但他爸不喜欢他,他害怕他,那是他妈的家,却总不像是他的。

  易潜坐在客厅里发呆,易妈妈些许忧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明白自己不能劝儿子服从他爸的意愿,但她又不能说动他爸,或者是她无法违拗他爸的意愿,所以她一边觉得自己辜负了丈夫没有把孩子教导好,一边又觉得自己不能帮助儿子取得自主权对不起儿子,她是个温柔而善解人意的人,但越是这样,越是两边为难。

  易妈妈端了茶给儿子,问他:“小潜,你在想什么呢?”

  易潜端着茶水并不喝,说:“不知道大哥在和卢峰说什么,这么久了也没说完。”

  易妈妈说:“不会为难他,你放心吧。”

  易潜笑了笑,正在这时,大厅门被司机推开了,老爷子走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满身气势,就像挟裹了屋外的冬日寒气,卷进大厅。

  “呀,你回来了。”易妈妈随即起身,向他迎了过去。

  易潜也起了身,向老爷子走了两步,叫他:“爸。”

  老爷子看向易潜,易潜知道他爸不喜欢他做些花里胡哨的打扮,所以他穿了黑色毛衣和西裤回来,看起来很庄重。

  但老爷子对着他不顺心,不是他怎么穿着可以改变的。

  本来还只是面无表情的他这下皱了眉,说:“你倒是知道回来。”

  易潜和他对上,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堵上了,他说:“您要见我,我就回来了。”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和我来书房。”

  家里有保姆,在客厅里说话,那是家丑外扬,自然要去书房里。

  不过他这种吩咐下属的语气又让易潜心堵了,但他忍住了想回嘴的冲动,跟了上去。

  走进书房,易妈妈亲自端了茶水来,易潜接过茶水后,易妈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和老爷子顶嘴,先顺着他最好,易潜微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易妈妈离开时把房门拉上了,易潜端着托盘走到老爷子跟前去,把茶壶茶杯在茶几上放好,这才在老爷子的对面坐下了。

  他倒了茶放在老爷子面前,说:“爸,您喝茶。”

  老爷子说:“你就知道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神,要是在正事上有这份心,你什么做不好?”

  虽然他这话说得难听,但易潜已经听习惯了,实在难以产生什么心理波动。

  他最开始做车行的时候,是想做给老爷子看的,反驳他这种他无用的论调,但车行做得好,老爷子也根本不认同,依然觉得他是不务正业。

  易潜知道老爷子认为的正业是继承家里的事业,别的都是小打小闹不是正事,他不敢苟同,却也无心和他辩论了。

  老爷子看易潜不应,又发起火来:“怎么了,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你就不能像个大男人干脆一点,你看你这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样子。”

  易潜实在忍无可忍了,说:“爸,您有话就直说吧,别说这些不相干的埋汰我。而且你这话里性别歧视很严重。”

  老爷子:“……”

  老爷子在外面不是领导讲话没完没了的那种人,相反他惜字如金,不过只要对着小儿子,他就很容易上火——要是易潜一言不合和他对着吵,自然是非常不逊不孝让人生气;要是易潜憋着气一言不发,老爷子又看得出他心中腹诽扭捏不干脆,照样要生气——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不管易潜是说话还是不说话,他都得教训一顿儿子才行,不然易潜状况只会更糟糕。

  老爷子强忍想要拿棍子抽易潜一顿的冲动,冷笑着说:“你这样,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好了,只是你能不能自我约束别道德败坏给家里丢人。”

  易潜心里记挂着卢峰那边,不想和老爷子真的吵起来,就直入话题,冷静地说:“我没有自我约束而且道德败坏,这个罪名,我不知道是谁给我安上的,外界的普罗大众,还是爸您?既然有这个罪名,那您倒是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所以错了?”

  老爷子沉着脸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别给我扯什么你喜欢男人不能和女人在一起,也别给我扯国外同性已经可以结婚了,也别扯什么你有人权。你只要想想,你作为易家子孙,易家没有哪里对不住你,你却让易家名声这个样子,你让你爸妈大哥在外面被人当面笑话,说是我易家家教的问题,没有把你教好,让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说你到底对不对得住你的家人。”

  易潜看着他,心里很无力,说:“那您说要我怎么做?”

  “你说我会要你怎么做?我看你这个样子,回家里来做事,怕是也做不出什么样子来,我已经不指望你了。不过你也别出去丢人现眼,你和你现在那个男朋友赶紧分了,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家里不缺你们这份花用。”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

  易潜无力得无话可说,他苦笑着看着老爷子道:“那您干脆发个告示,说我不孝,把我逐出易家好了。”

  “你……”老爷子被他气得眼神凌厉,很想揍他。

  易潜笑着,笑得非常开怀,眼神却非常凄凉,说:“我知道,我和您说什么都没用,也许我无法理解您的苦心,您也无法明白我。我们都不要强求了,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不负责任,软弱,遇到事情就想逃避,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好啊,你倒是去找律师来?啊!”老爷子开始时尚且压着脾气,这时候实在压不住了,手里拽过桌上的茶杯就朝易潜扔了过去,易潜由着那杯茶砸在他的头上,好在大冬天,那茶水凉得快,只有六七十度了,洒出来,溅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虽然只是稍稍有点烫,却让易潜有种被烫到骨子里的痛苦感觉。

  老爷子看他把掉在地上的茶杯捡起来,又伸手抽纸巾擦脸和衣服,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非暴力不合作对吧?啊!你倒是有本事说出不做易家子孙这种话了,你有什么权利说这种话,啊!你生在易家,易家有哪点对不住你了吗?是不是家里什么都要顺着你的心思,你想做什么,就由着你去做什么,这才是对得住你?”

  易潜痛苦地皱着眉看着老爷子,心里就像沙漠一般荒凉,说:“爸,我在您心里是什么呢?我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有自己人生的人吗?还是我就是一个生在易家,所以就只能为易家而活的物件?我不该有任何选择权?”

  老爷子正要反驳他,就看到了易潜擦干净的脸上又有了水迹,眼泪从他眼里流了出来,易潜却笑着,说:“您爱过吗?您有把我当您儿子爱过吗?还是我必须符合您的要求,您才会爱我?”

  

   第六十七章 自尊?

  

  “你哭什么哭,像什么样子。你就知道和个女人一样说一些情啊爱的?我看到你这个懦弱样子就心烦。”老爷子皱眉看着他,眼神却没有之前那么幽深凌厉。

  “是吗,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爱自己,是懦弱吗?是男人就不该说情说爱了?以前爷爷难道没有爱过您吗?”易潜用纸巾擦了擦脸,红着眼睛痛苦地看着他,“还是您根本就从没有爱过我呢,您根本没有爱过我,所以你也从来不关心我,我在你眼里,也不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了,对不对?爸,我昨晚和卢峰回Z城来,一共开了近十二个小时车,刚回来连早饭都没吃,就回家来等您了。您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么做是应该的,也不关心我是不是辛苦,不关心我有没有感到难受。所以您照常开您的会,您有时间的时候,就召见我,把我当成您的任何一件公事一样来解决。我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对吧,我就是您跟前的一件事,和您那些任何一个不重要的为您办事的下属的区别只在于,我是您的儿子,我们有血缘关系,您不能把我炒掉,不炒掉我的原因,是因为这会影响易家的名声,对吗?”

  老爷子说:“要是你不是我的儿子,我根本懒得和你说任何一句话。”

  易潜抿着唇咬着牙,刚刚被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吗?”

  老爷子盯着他,哼了一声说:“那是你从小被惯坏了,你软弱,没有担当,自己不知道负担起自己的生活和责任,居然想去依靠别的男人,你还想我说什么?”

  易潜说:“是吗,所以你觉得我是同性恋丢脸,是因为觉得我喜欢男人是软弱没有担当想依靠别的男人的表现?”

  “你说呢。”老爷子想到这些又开始气恼。

  易潜说:“您爱过妈吗?对爷爷奶奶有过感情吗?”

  老爷子是从不说爱的,所以他沉着脸没有任何回应。

  “您从没有过脆弱的时候吗?从没有想过妈的温柔给过您慰藉吗?您小时候没有想过爷爷奶奶在的地方能让你有安全感吗?您没有想过回到家就会比较安心吗?”易潜喃喃地质问他。

  老爷子说:“你是生在了好时候,易潜,我们那时候,家里连吃饱饭尚且困难,你爷爷被批斗的时候,没有谁同情我们,只会排斥我们,朝我们扔石头,人只有自强不息,才是正道。易潜,你总是和我说情啊爱的,我不是不理解你,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么软弱。你没有吃过真正的苦头,所以长到二十八、九岁了,还是一团稚气,甚至觉得爱情就是一切,易潜,不是我不理解你,是你这样子,谁看着都觉得幼稚,不靠谱。”

  易潜怔怔地看着他,说:“我不可能再把您的那些受苦经历经历一遍,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您自己也明白。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和女人在一起,除非我一辈子都不过性生活,当然,我出家当和尚也可以,但是这样我就对不住卢峰了,我已经答应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他在一起。君子一诺,重于泰山,再说,我不想让他痛苦。爸,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和您争执,我也说不服您,但是我真的求您了……”

  易潜起身走到一边突然就跪下了,狠狠给老爷子磕头,“我求您了,不要把我定位在那么幼稚的位置上,我已经二十八、九岁,我想和卢峰好好在一起过日子,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真的。我实在达不到您对我的要求,但我会好好做人的,除了想和卢峰在一起,您好好想想,我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我做不到像您和大哥那么优秀,但我真的有好好做人……”

  老爷子被他这行为弄得不知所措,又恼怒他的冥顽不宁和死不悔改,又因为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心疼,但他坐在那里,面色深沉,一时间一言不发。

  在老爷子朝他发火不是,由着他也不是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易妈妈站在门口,见到房里的情况,一脸担忧和愁苦地看着老爷子。

  书房门是厚重的红木门,要是门不打开,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过里面也照样难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无论易洲说什么,他甚至可以把卢峰贬低到尘埃里,他可以说他卢峰没有任何地方配得上易潜,但卢峰不可能因此就为了自己的自尊心而生出怨愤和退缩的心思。

  他想到易潜说,他们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变心的话,虽然人心绝不是因为承诺就真的不会变的,但不管是否有承诺,他都不可能辜负易潜。

  他抬起头来,看着易洲,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说:“大哥,我知道以我现在的状况,说什么都像没有诚意,不过,我不可能辜负易潜,只要他需要我,我都在这里,除非他不需要我了。”

  卢峰一直都很镇定沉稳,身上有一股不卑不亢的坚毅平和的气质,眼神干净澄明又明亮坚定,除了出身过分差外,其实即使是易洲这种看过了很多很多人的掌权者,他也不得不承认卢峰是一个真的很优秀的人。

  甚至可以说,也许正是因为他出身于底层,又有这种长相上的优势,还受过那么多打击,还能有这份优秀,才更加难能可贵。

  当然,要是这种人最后有什么坏心思,也最是防不胜防的。

  易洲冷笑着说:“你现在这话说得好听,以后你可能一直会活在被易潜包养的言论当中,还有可能会有人在你身后说你靠男色上位,或者说你取得的任何成就都是依靠易家,你得到的一切,都是靠易潜而来,你难道一点自尊心也没有,这些话都忍得下吗?”

  卢峰现在敢肯定,易洲是真的故意在刁难他,或者说是在考验他呢。

  卢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人处在最糟糕的境遇时,只要能够活下去就要费尽心力,根本没有精神去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在人类生存环境最糟糕的时候,那时候可是为了一只果子就能够付出生命的代价,在生存跟前,人只是一只动物,自尊又算什么,所以那些非常贫穷的地方,人们的生命里根本没有“自尊”这个词语;而在易洲这个层次,他有钱有势,所以他能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卢峰和易潜在一起只是因为易潜的好相貌好性格有钱有势的家世而没有感情,或者即使他有感情,但他的感情沾染上了这些后便也不纯粹不是真的,而卢峰他并没有办法反驳易洲,所以易洲说什么是什么,他给卢峰“自尊”,卢峰就有,他不给,卢峰便没有。

  卢峰想,易洲定义的这个“自尊”,只是别人心里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自尊”而已。

  而他难道要为了这个东西,去伤害易潜吗?

  易洲以为卢峰会生气,没想到卢峰垂着眼沉默了一阵后,突然说:“我的自尊是我的,不是别人给的,他们爱说什么我怎么能够控制。易潜那么好,我不想他受任何苦。要是我是那种因为别人这种话,就会产生负面情绪,还将自己这份懦弱迁怒喜欢的人的那种人,那我自己就不会想留在易潜身边了,我真的配不上。”

  易洲想易潜是真有几分眼力的,要是卢峰这些话都是做戏的话,那世上可能已经没有真实了;或者他能想到这些来做戏,那他非是全身心地有过喜欢易潜的心后,才能真有这种体会,那易潜也真是没有办法了。

  再说,卢峰以后真做对不起易潜的事,易家不用费力就能摁死他,所以对卢峰的考验也就到此结束了。

  易洲简直想站起身来过去和卢峰握个手,说一句:为了考验你,我也真是坏人当到了底。

  不过他只是面色深沉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说:“你这些话,我都记住了,也希望你自己也能记住。如果你以后真的对不住易潜,你也不要怪我仗势欺人报复你。”

  卢峰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就笑了起来,眼睛明亮,酒窝显露,“大哥,谢谢您。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易洲站起了身,没有应他,但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往书房外走了,说:“走吧,也不知道易潜在做什么,老爷子回来没有?”

  卢峰喜不自胜,他真想去抱住易潜亲一口,告诉他,大哥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

  易洲的书房和老爷子的书房都在楼上,隔着一个茶室,易洲一出书房门,就看到了易妈妈站在老爷子的书房门口,她微微蹙着眉,眼神悲伤,身形和神色都显出柔弱。

  易洲走过去,轻声问道:“爸回来了?”

  易妈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卢峰一眼,卢峰有点紧张地叫她:“伯母。”

  易妈妈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说:“老头子叫了小潜进去说话,我看他那个样子,又要骂人。”

  易洲说:“进去多久了?”

  易妈妈说:“二十多分钟了。”

  易洲惊讶:“这么久,居然没有打出来?”

  易妈妈不满地说他:“这怎么能打起来?”

  易洲要伸手去开门,“还是进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

  易妈妈推了推他,她着急了,对易洲说:“你们站过去,我进去看一看,不然老头子一看是你们,说不定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