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每天都在狂化边缘试探 第77章

作者:御崎渠 标签: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这时候的仙宫翎是开不得玩笑的,更听不得这种讥讽。

  宫离弦霎时气弱了不少,语态里的讽刺之意被击的烟消云散,终是低落下来,耸拉地解释:“放心,他不会有事,先顶上来的可是我,我……”

  “闭嘴!给我滚出去!”仙宫翎径直打断他,毫不想听。

  宫离弦愣了愣,似是不曾想他讨厌到连一句话都不想听自己说了,他有些无措地喃了句“师兄”,却说:“我不走。”

  又是一掌,这次是重重掴在耳侧,他脸颊偏了过去,唇角渗出一道细长的殷红。

  错愣间,宫离弦眸色复杂几许,竟还开始了计较,“……你从没这么打过他。”

  “你犯错最多,都是你!都是你!!”仙宫翎在他身下狠踢猛踹,然而不管他怎么踢踹和下狠手,那人却是扎根的树一般岿然不动。

  似是知道再这样下去也没用,渐渐的,仙宫翎终是撤了手,虚脱一般仰躺在地面,手背无力的搭在额上,透出一片影,遮了神色。

  “……我本以为该是最后的清净,被你搅乱了。”

  这一回,宫离弦听出了抱怨,还有本不该听出,也不可能听出的东西。

  他说:“师兄,纵使是我,也是会累的。”

  他不是生来就惯于胡闹,也是会累的。

  那遮挡的手微微移了移,一双浅眸露了出来,无声看向他。

  宫离弦说:“师兄,我不做出格,不肆意夺舍,不为祸一方,在这世间,我也终是多余,早该去了。”

  昔日那个随心所欲又喜怒难测、强势又爱以作弄人为乐的人,卸掉所有伪装,角落里的自卑便再难以用强悍遮掩,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以一种甚至都超出他自己想象的平静语态对他说:“我多余。”

  ——我多余。

  瑰丽的眸子不再盛着张扬的桀骜,原来他也只是个迷途之人。

  他说:“我不为祸,你收了我吧。”

  何曾见他这般向人示弱过?

  仙宫翎僵了僵,酸涩径直压到嗓子眼,难受的说不出话,也不知要说什么,他终是有些沉默的一点点的张开了手,应了这个意味不明的怀抱。

  谁也没有再多说。

  一如暗无天日的长夜里,两个同样持着细弱烛火的人终于寻到彼此,才得知自己从不是孤身一人的。

  “我讨厌你这种人。”过不久,仙宫翎这般轻语,“也曾最讨厌你。”

  “嗯。”宫离弦闷声应了句,“我知道。”

  “我原以为师弟虽顽劣,尚有些可取之处,不是无药可救,后来又想,是我错看了人。”

  闻言,宫离弦不可能是分毫未伤的,他垂下眸掩了那丝多余,似是劣性又上来了些,半是敷衍半是挑衅,道:

  “那可真是对不起。”

  然而心下却毫无轻松,更无轻佻之语。不住的在心里认认真真的重复一句:对不起。

  火焰直透过躯壳,直侵蚀到他神识去,滋滋灼的锐疼,痛不欲生。他护在身下的人身躯破败,却是眉头都未皱,宫离弦昏眩间真想问他疼不疼,会不会像自己这般疼……如果是这样,就再别回头,再别相见了,这份折磨太熬人,一遍又一遍,再重来,师兄也会受不了。

  他却已然问不出声了。

  硬要闯来时,他毫无畏惧,要被这人赶走时,他甚至心有庆幸,而今真的要远离他了,永别了,一种名为悲怆的心情才迟钝的把他内心占据,也使他明白……自己可能比想象中还要难以割舍掉这份感情。

  他嘲讽月离弦,却从不知,在乎一个人,果真能做到奋不顾身的地步吗……他从不屑的。

  宫离弦心道:我变得都要不认识自己,真倒霉,许是上辈子作孽,我再也不想陪你遭这份罪了,忒折磨人。

  眸光却是他自己都不曾见识的温柔。

  或许,他本就该是过客,不应扰他,却始终始于那偷看一眼,一步之错。

  有那在意的一眼,便会忍不住要看更多次,又会开始不甘于那更多次,还想靠近,说上话了,又觉得不够亲近,如何都寻不到理由,却想吸引他注意,却是如何努力,如何也不够。

  于是他渐又发现,惹是生非的人总归讨厌,却是越在外放纵,越不可理喻,那人反倒会更留意起自己,哪怕是到了一见他就蹙起眉的地步。

  于是他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又输掉在他心里的信誉,仿若如何也不开窍、扶不上墙的臭虫烂泥,执迷不悟,自甘堕落。

  换来了一次次冷脸,冷声冷语,甚至出手教训。

  但他对自己生气,也新鲜,出手伤人,也好过他不理。

  印象中,师兄总是那么不温柔,从不温柔,不是他不够好,是自己非要把他的耐心耗尽的,怪自己。

  是他把师兄拖累的,都怪他自己。

  神魂俱灭……也好。

  不知何时,圈在那人身上的那双手渐渐无力,身上的躯体慢慢沉重下来,火焰终于彻底的要大张獠牙扑上两人。

  仙宫翎指间颤了颤,终是收拢起胳膊,用尽力气回抱住他,一手抚到他细密的发间,贴近他耳畔,迟疑的话再不迟疑出口。

  “我在乎你的,师弟。”

  上一次要道别的人是你,这一次陪在身边的还是你,你总在外惹是生非,胡作非为,狂妄自我,嘴硬心烈,但凡我在,你还不知悔改的变本加厉。

  你的张牙舞爪太有欺骗性了,骗得我险些都要忘记过去的师弟是什么样的人。

  但最终,不管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你都从未对我真正背弃。

  从始至终,我都放心不下你。

  ——我在乎你的。

  这度清浅的游息散落在空气里,被火吞了尽,一滴晶莹径自划落,也不明从何而来。

  那人终是归于消陨,身骨都化成了烬,风一过,什么都不留。

  天地失色,又倏然复了本色,没了滔天烈火,没了剑拔弩张,也没了温声耳语。

  失了支撑,一副躯壳就这么直直跌落下去,覆在与方才烈焰烧灼之地截然相反的冰凉面上,眉睫紧闭,再无生息。

  也不知是谁落了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滴——滴——

  时间似在无尽延伸,不知过了多久,长促的奏响缭绕不绝,渐渐越响越密集,越发尖锐刺耳,简直要到不堪其扰的地步。

  便在这一番吵闹之中,长久沉睡的人睫毛轻颤,渐醒了过来。

  他就这么静看着上方,眼瞳无甚焦距,只是放空了思绪,意识愈发回笼,心神却徒然空落。

  然而就连这走神的机会都不与他多给,很快的,紧促的声响虽隔着层仓身,那尖锐却是有穿透力一般,仍旧一次次锲而不舍的径直刺入耳膜中。

  仙宫翎这才动了动眼眸,试探性的蜷起指节,他感到通身乏力,已是难以伸手过去碰那仓体了。

  正这时,那簇紧迫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外面一声清脆碰撞,眼前的这块仓体自发抬起数寸,又朝后挪移,已是启了开来。

  大片的白有些刺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他不陌生的面孔。

  一袭大褂妥帖的覆住他高挑身形,口罩遮了近半边脸,单只高倍目镜悬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瞳眸锐利,眸光却浅淡,手中还执着份简屏,只与他对视一眼,又扫了眼旁侧的仪器,便侧过脸,修长手指在那投影飞快挪移,不住在记录着什么,待他记录完毕,手上投屏已然收拢回去。

  他一手移开口罩几寸,说:“欢迎回家。”这次,只是看着他,再没别的动作了。

  仙宫翎无声勾了抹唇角,许久,才张了张唇,他嗓子干涩,发出的声音更是嘶哑的厉害。

  “……言禾呢?”

  男人道:“今早就醒了,情况还在观察。”

  再没下言了。

  仙宫翎却是有些意外,依这人性情,眼下竟也没再对他追问,不过,他就算是问,自己也决计不想答的,便也不再提,随之沉默了。

  隔日清晨,母亲也来看他了,竟有大半日都留在这边,倒像是专门空出时间来的。

  除了工作偶尔交集,父母两人在外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有些研究工作密闭性极严,能相伴的时日更是少之又少。

  难得悠闲,难得平静,所以现在比起来看他,仙宫翎其实更希望他们能单独相处的。

  再不久,他就回到了那个久违的家,家里的一切都仍是原来的模样,仙宫翎却又觉陌生无比。

  在那个世界所长久保持的习惯却是不那么容易修改的,偶尔他想啜饮杯热茶,下意识翻手间却又反应过来,这里是没有茶具的,就算有,出手也是成空。

  若不是那些画面仿佛如昨,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臆想症。

  一晃数日,自出院后,他就一直留在家里,从不出门,甚至连自己屋门都很少下去,食欲也少有,多是饮支浓缩剂应付了事,父母照常忙事务,言禾偶尔会兴冲冲地跑上楼来寻他,多是说不了几句就有些无趣的离开了。

  可在今日,言禾的话使他不得不留意了起来。

  “哥哥,你还记得在那边发生的事吗?”

  仙宫翎不由看他一眼,“怎么?”

  言禾皱起眉,屈指点了点额头,“这里,记不清了,每睡一觉都会忘一点,真担心哪天彻底想不起来。”

  仙宫翎不动声色的随手摆弄了下投屏,“无关紧要的事,忘就忘了。”

  言禾应了一声,看起来却心不在焉,不一会,就下楼离开了。

  又过半个小时,门外响起锁门的滴响。仙宫翎站起身来,难得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轻易瞥见一个微端,看起来像是被主人随手丢在这里。

  仙宫翎拾起那微端,不一会就轻松破了密码,屏幕上的画面仍呈开启的状态,仙宫翎稍扫一眼,发现文字上描述的正是修真界,多数都是言禾经历的事,旁侧有一个名为“资料图”的小点,仙宫翎紧张了一瞬,没做犹豫的点开,映入眼帘的却俱为空白。

  仙宫翎愣了下,而后皱着眉在那一张张图上翻来翻去,连翻数页,又拖拽到底,这些图的备注时间俱不相同,却无一例外都是空白。

  他顿了顿,又划到上一界面,在删除的位置犹豫许久,考虑到这些资料的参考性,终是默不作声的关了微端,丢回沙发里。

  当晚,他递交了回归申请,第二天就重新回到了工作的地方。

  他的生活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然而在那里的记忆照旧清晰,丝毫没有受时间影响,无论是在这里过了几年,还是十几年。

  他早已搬离了家,在外独自生活,后来,身体上有的器官渐呈衰弱态势,他却拒绝签之后的移植协议,也拒绝用药,这是父母难以理解的,但他立场坚定,他们终是尊重了他的选择。

  案台上,他最后一次整理好学术汇报,长年研究的成果,传输却连一秒都不到。

  仙宫翎久违的抿了抿唇,眸里轻松许多,他想,自己或许可以试试重新着眼生活了。

  想法轻易,实践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重新着眼生活的第一天,仙宫翎一整天都窝在家里写写画画,想起什么写什么,大多是感想一类,他从没这样的习惯,而今却是不知为何就想这么做,他在本子上勾画,偶尔也会走神放空,一直持续到晚上,他舒了口气,把笔记放到了抽屉里。

  第二天,仙宫翎随意浏览界面时,看着眼前的邮件讯息,犯了难。

  困扰间,父亲难得通了语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