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每天都在狂化边缘试探 第40章

作者:御崎渠 标签: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那江水的颜色有些特别,偏青绿,比翠玉的颜色还要温柔更多,落日余晖投掷到粼粼波光上,天水一线愈显分明。

  仙宫翎远望着这片江,心中熟稔不去,天上的火似是一并映辉烧灼进浅眸里。

  钟山江。

  仙宫翎有些走神,直到一个讯息颤动碰到他袖处。

  “师兄在何处?我们在庄里绕了好几圈,还是没寻到什么特别的,梅界庄里偏东处有个能歇脚的阁楼,师兄今天回来吗?”

  应子淮的声音传来,仙宫翎想了想,应道:“这就回。”

  便照着原路回去了,途中经过那老者停留附近,觉察不到多余气息就多留意了些,这才探得一阵法。

  这老伯防范心重,果真谨慎,既然像这般惜命,为何要待在这个刚遭侵害之地?一般来说,到外处寻一个平静之地不是更安全些吗?

  应子淮所提之地并不难寻,因为天色暗下来,一处楼阁的顶亮灯火在这四处漆黑万籁俱寂的地方太明显了,他甚至都不用看方位,一眼就识到了。

  一并看见的,是楼阁上灯火通明栏杆处的女子,那女子似是早就留意到他,笑吟吟的等着仙宫翎凌空而下,道:

  “还以为真君不回来,好在问过了。”

  听此,仙宫翎只觉得个中滋味颇有些不清不楚,他想问季姑娘何必等他,又觉得不能问。

  就算是知道有人想撮合,或许当事人并不觉得,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那样的话,问出口恐怕会尴尬,他也不是轻浮之辈,又何必扫了兴。

  季敷湘一副洒脱之态,看起来竟是丝毫不在意,仙宫翎朝她点了点头:

  “夜露重凉,季姑娘早些歇下吧。”

  通常人一听这话,十有□□解读出婉拒之意,从而却步了,可季敷湘却不太一样,她趴到栏杆上向下望去,微挑起眉颇为兴致昂扬,跟平时不太一样。

  “谢真君关怀,小女子见不到公子,心里难安罢了。”

  「我自是在等人,若是见不到公子,小女子就躁动难安,公子负责吗?」

  仙宫翎恍惚的后退几步,竟再不应话,闷声朝阁内走了。

  只听屋内穿来了声音,兰亭打趣道:

  “师妹平日不是收敛的很吗?今日是怎么了,人都被你吓跑了。”

  季敷湘收回视线,轻笑几声:“师姐不知,再多亲近,若是人不明白,也是徒劳呢。”

  应子淮一看到进门的仙宫翎神色不对,当即就想询问,又反应过来若是事关重大,仙师兄也不会不告诉他,便忍下探寻的心思,指了一处:“师兄用那间吧,都收整好了。”

  仙宫翎便往那处去,应子淮又唤住他:“师兄,瑰柏师兄说不准后天过来,倒时再探不出结果,我们便回去容后再议吧。”

  “好。”仙宫翎顾自应了句,也不看他,就进了屋关上门。

  “……这是怎么了?”应子淮有些纳闷。

  仙宫翎闭了眼,经久画面翻旋而出,他仿佛又看到那女子在面前,就像他的遗忘是徒劳,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仙宫翎幻出香囊,抬在眼前捻至手边,耳边似是就能听到那小崽子罗里吧嗦絮絮叨叨的声音,要更鲜明,霎时就盖过许多不必要的不真切。

  他眸光软了几分,头一次主动要传讯过去,张了张嘴,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好好修炼。” 

  讯息一传过去,仙宫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后悔:

  多此一举,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徒弟也自会好好修习去,提它作甚。

  仙宫翎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衫,挺直腰板好好修炼去了。

  聚灵池岩洞里,月离弦引息正完成一轮周转,他睁了眼,目若寒星却无甚波澜,短短几日却犹带几分饱练世故之态,气息好似又沉淀下许多,眉眼也又长开了些。

  他缓缓压下灵息,正打算重新浸入一轮,却是得一讯息,月离弦有些疑惑,还是打开了。

  他等了会儿,却是没听到什么声音,正以为是传错了要拂去之时,却听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线在空中流淌而过。

  “……好好修炼。”

  这太突然了。

  月离弦似是突然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砸中,又惊又喜,他还愿意多来几下,再吓吓也无妨的那种。

  他适才反应过来这之前一大段空白是什么,恐怕是师尊话到嘴边却不知要说出些什么,那句‘好好修炼’的嘱咐,恐怕还带了些无措下的紧张吧。

  他有些忍俊不禁,闷声笑了出来,等情绪能控制住了,才开口回了讯。

  “徒儿谨遵师命,古语:‘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蒙师尊挂念,徒儿亦盼着解相思之时日。”

  【你恶不恶心。】

  月离弦置身幸福之中,充耳不闻。

  宫离弦若是有实体,必会被酸出一阵疙瘩,他忍了忍,转移注意妥协道:

  【……先从左手开始,试试。】

  月离弦渐敛了神色,这才配合做了反应。

  他微些凝神,此时意识好似被剥离分二,他认知仍旧清醒,可其中隐约带层似梦似幻的朦胧面。

  左侧眸子渐被抹瑰紫墨一般染了开,只见左手抬起,拇指摩挲下指节,他唇角微勾,竟是发出声来:

  “比我想象的好些,这种情况下还能桎梏住我,真有你的。”

  转瞬间,眸子又复漆色盖去,月离弦收回手,冷清道:

  “与虎谋食,焉敢不自知。”

  .

  仙宫翎天未亮之时适才敛息,见有讯息,不多想就查探了。

  他静静听完后,一拂袖就把这口讯抹散了:

  蹬鼻子上脸,说是修炼就是修炼,谁说挂念了?

  仙宫翎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恼意,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心道:随便他怎么解读吧,反正不关他的事。

  他又径直起了身,觉感出些不同的气息来,这才推门出去。

  外面仍是一片蒙蒙的黑,仙宫翎不徐不疾走出了院围,却是看到了昨日见过的那老者,正静悄悄的坐在石阶之上,靑褐衣襟在这天色之下更不打眼,鹤发沾雾结冰,也不知是坐了多久。

  察觉到有人靠近,因睫毛上犹结了层冰,看起来睁眼都十分困难。

  仙宫翎不打算袖手旁观,他随手捏了个诀法助其烘干,待融融暖风拂过,仙宫翎便随这风一并要走。

  “……道长可否听我一言?”

  那老者忽地开口,因为寒凉,出口的话都夹带着些瑟瑟颤意。闻此,仙宫翎止了步子,静看向他。

  一夜过去,老者看起来浑浊眸子似是有了方向,他颤巍巍的动了动干裂发紫的唇,终于又吐出句话:

  “道长小时,可曾偏爱蒲萝锦,喜草编?”

  仙宫翎眸色微凝。

  蒲萝锦是一种藤本植株,所结之花秀气精致,便开之时琳琅满目,毓灵族中生数多繁木,每逢一定时节,就有很多蒲萝锦攀附到树干上争相斗艳,极为繁茂漂亮。

  蒲萝锦的藤蔓很结实,每到那时,仙宫翎就喜欢顺着藤蔓爬到树上,能直爬到他平日遥不可及的高度来。

  至于草编,仙宫翎儿时极为讨厌,因为那是族中老小常拿他逗趣编的玩意儿,白天逗逗也罢,还有不知轻重的晚上耍,时不时就有一个蚂蚱进了他被窝,都要把他吓的心力憔悴,印象非常。

  这人是谁?  

  静看向老者的眸子忽地锐了些,那老者显然能感觉出来,他扶着拐杖,佝偻着缓缓站了起来:

  “小道长可愿借一步说话,再听老朽几言?”

  仙宫翎祭出块独行木,待那老者安安稳稳的坐上去,这才缓缓升了起。

  “何处去?”仙宫翎问道。

  “道长知道老朽栖居之地,那处便好。”

  仙宫翎记得那地方,便载他到那处他未近过身的阵法前。

  老者行步其中,仙宫翎亦是跟过去,只见那老者几步间直入了阵,仙宫翎看见其中浮现出一处葱郁树丛间的幽径,以为这算完了,结果又听那老者一声“跟上”。

  那老者步子不快,但行步却能做到极紧凑,并不按那幽径走,却是往深长的灌丛去了。

  他又抬起拐杖隔空敲打三下,再破了一个密丛,这时就浮现出一个似有非有的泥泞土路窄窄的向前蜿蜒。

  依着这小路走,才见到一个一树而落毫不起眼的破旧茅庐,仙宫翎四处探望反应过来,此地已经不属于梅界庄那处了。

  那老者又走向前几步,竟是扔了拐杖转过身来,他低了头身子趔趄起来,嘴唇翕动:

  “少主。”

  ☆、第七十一章

  仙宫翎本还担心那老者不稳倒下,而今听得这一声,幼时画面又纷杂来,竟是直感觉头部一阵钝痛,恍是隔世。

  “你是何人?”

  老者轻叹口气:“毓灵族人芜秋,少主还记得那个时常在外游山玩水,偶尔捎带些小玩意,回来常挨族老骂的人吗?我记得,少主小时候还是挺喜欢跟我说话的。”

  仙宫翎确实能忆起一个模糊身影,印象中总是开怀大笑,不时回来就给他稍带东西的人,制青蛇蚱蜢这一类草编来吓唬他,貌似就是这人带起的头。

  过往的咬牙切齿张牙舞爪,如今再提起,却是不同滋味了。

  仙宫翎见他着实吃力,不禁上前扶他一把,触碰到那双枯瘦斑驳的手,眸光复杂:“你不该这样的。”

  芜秋摇了摇头,也不管拐杖了,背起手便往屋内走,仙宫翎亦步亦趋。

  芜秋是毓灵族族老谬虚独子,按众族老说法是个‘好苗子’。但他生来比别人还爱玩,年轻时还喜欢浪迹,一心想往外钻,一不留神人就没了,拉都拉不回来。

  谬族老恨不得把他栓着跟畜生一起关起来,每次都说“出去就再别回来”,但毕竟是亲儿子,不曾有哪次真要赶他走。

  芜秋也一次比一次走的洒脱,回来之时再挨阵痛骂算做暂为了事。

  族里自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反对他出去,有的族老倒是很赞同他多在外四处走走,能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但很可惜,那其中就是没有亲爹。

  仙宫翎记得有他在时,族里会更热闹,因为这人回来一次就挨骂一次,其中骂他的还不止谬族老,但无一不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芜秋给他捎东西挨骂,带他在族里玩挨骂,什么都不做也会挨骂。

  仙宫翎也挨过骂,那时他尚有些受不住,还以为算狠的了,可见识到别人骂芜秋的架势,他才意识自己受的“教训”是加了层滤镜的,不由得对这人佩服有加。

  日复下去,芜秋本是该抗骂功力渐长才是,后来不知是不是气性上来了,还是因为又年长几岁多了经验来,芜秋竟是还真的在外走了许久不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