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鐘聲到客船 第24章

作者:良z 标签: 仙侠修真 励志人生 玄幻灵异

  执勤长道:"到何处?"

  楚阁主道:"天江僕镇十八里群香楼。"

  执勤长道:"所为何事?"

  楚阁主道:"找小甜儿喝醉芬芳。"

  楚阁主答的很行云流水,两个卫哨弟子不断忍笑,他勐然惊觉这口令写得如此恶俗。

  鋐午当天接替剩下三个时辰的执勤,那批弟子们的父亲叔父隔日怒气冲冲,千里迢迢赶来只为赏自己犬子啪啪啪正反耳光。

  千灯那天捧着书正在複习明日要考得中阶设界法术,看到山门旁跪了一狗票前卫哨班的师兄。

  "你这个小畜生,老子辛苦赚钱供你修仙,给老子嫖妓?!今天不打到你长记性,老子就不姓杨!"

  "你看看你,隔壁家的阿城都是掌士了,你呢?生你不如生大米,至少米还能吃,你能干嘛?!整日不学好!真是扶不起!"

  "你表哥都升到皇城校尉,姐姐们都嫁给宗主掌门,好不容易送你来天宵,不学好尽知道整那些没用的,看别人干甚麽?为父跟你说话看别人干嘛?"

  "孽帐!拿别人名字开玩笑很有趣是不是?这个月零花钱别跟我要,也别想找你母亲,好好悔过,要是成绩还是不见起色,信不信我丢你到京城唸书,修仙修成你这样,你不怕丢脸我还要脸!"

  类似的怒骂声夹在人群间,楚阁主把告状信附赠成绩一张,简直不能再狠,而且只发给叔父辈,他们不像女眷过于爱护孩子,一来就是狠狠揍自己犬子,在大庭广众修理一顿。

  千灯算是长见识,楚阁主瞥见她跟那些家长道:"希望尔后贵子弟能多向万家堡万千灯学习,切勿自以为是,鸡鸣狗盗不思进取。"

  语毕,全部人都将目光投射过来,千灯连忙拱手道:"天地为炉,楚阁主好。"

  楚阁主看着她,淡淡道:"万家堡有此玲珑剔透,慧骨不凡之人,可保百年长安了。"

  千灯觉得楚阁主太抬举自己,她心中无可取代的强者永远只有一人。

  正常来客对上正常口令后,在到祖师爷石像前拜三拜,接着走到山门旁的会客室要把包袱全部倒出来,让卫哨检查,搜身,走上山约一炷香,佩剑要在洗尘池泡过,确保佩剑没被邪气附身感染,据说更早以前楚阁主要求要整个人穿着衣服泡进去,不过秋季太冷每个弟子还没走到领贤殿就拚命打喷嚏,莲潭的伤寒药量需求大增病倒一狗票弟子,躺在药阁哀嚎,郎英杰反应忙不过来,供不应求下阙玉英掌门怕进来的弟子直接死在上山路上,便改成将配剑浸入池中便可。

  洗尘水后,走上三千石阶再上祭天台上香跪下叩头,背诵"天宵誓言",背不出来?

  不用怕,地上用篆文洋洋洒洒刻了一片,内容无非跟拜师时差不多,什麽"职为某某派某某人,与某某年月日时至天宵派,在此与天发誓谨遵行路二十四条戒律,第一条诚心修身,笃守仁义,绝不容卑劣诈伪之行为......"

  第一条自然就是楚阁主的大地雷,任何誓约、誓师、规则,开头只要第一句是"绝不容有卑劣诈伪之行为"肯定是楚阁主亲自编写的。

  光是一个山门就要走半天,还禁止弟子御剑。

  这不过是天宵派冰山一角的规定,因为楚阁主非常严格贯彻,阙掌门见师弟如此用心良苦也不好更改,每每议事,阙掌门宁可自己走下山,也不想看到来的掌门各各满身大汗,面色不善,配剑滴水,膝盖颤抖看上去简直想直接拆了山门。

  千灯发现个门派的门外左侧会悬挂门派旗帜,右侧悬挂空竹筒为旗桶而材质不拘,一般是用竹製,好一点是金丝楠木、黑檀木、白桦木,有些贵气的门派会用墨玉、大里石做成,万家堡便是用琥珀製成旗筒,门面上看起来提升不少,也代表诚心诚意邀请来者,右侧旗桶则是会给来拜会的门派挂,代表"尊右"。

  而这个旗桶上面就不会被禁制术照住,毕竟旗筒会更换不同拜访的门派,要是照住,来者的旗帜就插不上去了。

  而假使使用者要到万家堡,他不会知道今天有哪个门派拜访万家堡,想着万家堡黑旗,而灵力灌入罗盘,罗盘指到万家堡就会被万家堡本身的防护结界打偏,唯一漏洞是大门右侧的旗筒,军旗罗盘便会直指旗筒方位,所以不管旗筒插上什麽旗,重点是旗筒。

  于是乎,千灯便以此当作指引,军旗罗盘在万夜的指导下完成,她自己用过发现十分有用,即使不御剑也能指出好走的路,想着尧泽解除罚期可以给他用用。

  尧泽不在意的笑道:"谢了。"伸手收在怀裡。

  千灯道:"这挺好用的,万家堡有点事,不如我可以带你回庐山的,嗯,你对于岳君之死是什麽看法?我是指五头阎王跟五魔之阵的事。"

  尧泽擦拭筷子,用鞋底踩踏地上水渍,把他们碾成泥,道:"没甚麽看法。"

  千灯看着他,尧泽脸色有些烦躁之色,很快恢復道:"我觉得道长跟锺离道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内情,妳看呢"

  他一向喜爱打探八卦,通常女人才爱整这些没用的,尧泽长有些女孩气,秀丽白淨,倒有几分话家常的味道。

  尧泽被卢掌门惯的有些目中无人,对于琴宿算很给面子,他所为内情,千灯听来不过是"有一腿"。

  千灯斟酌用词道:"道长有点善良过头,只是太顾念不管敌人与周遭的人,显得太傻,锺离道恭谦有礼实则内在深不可测,候仙府看似仁义,不过他们有自己想扩展地界的企图。"

  尧泽喔了一声,显然对于她这种正经八百的回答很索然无味,道:"妳很喜欢道长?"

  千灯道:"我对他是兄长尊敬之情,并非男女之意。"

  尧泽道:"他说自己是清平君,真的假的?剑法不怎麽样,还是哑巴,清平君声音可是高山流水之音,怎麽样都不可能是哑巴,还是他装的?"

  尧泽语气很普通,没有甚麽质疑或是质问的态度,不过他对于郎英杰嘲笑琴宿就恐吓对方,自己却数落的理直气状,好在千灯了解他这种只准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个性。

  千灯对于琴宿与锺离道的感情戏目前没兴趣,道:"尧泽虽然你觉得很烦,不过我一定要告诉你,你要是回到庐山便好,楚阁主不能得罪。"

  尧泽抿嘴看她,他很爱八卦,也想知道在茯苓墓千灯是否发现他们两人有甚麽不为人知的纠葛,对方很明确的告诫反而让尧泽有种反逆心,虽然他本来就恨楚子敬,也知道明打铁定打不过他,不过比试本就没规定要怎麽打,本来心裡就很怨怼,千灯却还帮着楚子敬。

  千灯不是是非不分,而是活的太明白,苗岳君必死无疑,他想要骗琴宿进茯苓墓当替罪羊,无疑是加速自己的死期,五头阎王只会死死纠缠苗岳君,他怎会不知?却仍不死心想要找一个转嫁诅咒的目标,千灯知道这种进退维谷的恐慌。

  她知道苗岳君被折磨十几年非常痛苦,表面仍是强自开朗乐观,对于欺骗琴宿剔仙骨,千灯本想着若是对方无法原谅,自裁谢罪便是,此时想来,当下实在慌不择路,琴宿这麽心地温良,救人一定救到底,怎麽可能要自己性命。

  老闆端上麵跟汤,见这桌两个人互相注视,言论隐含一股难熬不解的暗涌,食物上桌时,仍是不动筷。

  尧泽伸手拿碗,被千灯用筷子按住碗边上,两人僵在空中。

  旁边的客人看了几眼,又继续低头吃麵。

  尧泽脸色有些不善,道:"妳很喜欢琴道长,不过我看来,他说自己是清平君,百年后突然出现,没有仙法,连追月洗尘弓都没带,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是哑巴,清平君的道韵可是绝响,素有高山流水之风,听闻清平君在神柱坠落人间时殒落,为此寒钟大鸣不止,妳真的相信他是清平君?。"

  千灯见对方仍不正面答话道:"既然万夜说他是,我便相信,仙骨不假,而且我现在跟你谈的是楚阁主,他们想如何我管不着,我问你,你该不会想要杀楚阁主给苗岳君报仇吧?"

  尧泽手臂青筋突起,施加力道,碗朝自己移动一吋。

  千灯手腕一翻,食中指将筷子往下压,碗又无法动弹。

  尧泽神色又黑了黑道:"天宵派是仙门大派,清平君跟万夜百年前认识,我看妳是想去剑阁吧?楚子敬旁边那个残阳剑鋐午,与其说是徒弟不如说是跟班,整日围在旁边端茶倒水开门牵马,楚子敬根本不把他当徒弟,鋐午是掌门阙玉英逼楚子敬收下的,他不是很喜欢妳?万夜以前是天宵派的,现在他死透了,妳就想去剑阁,用天宵派的名分跟生活来怀念万夜了是吧!"

  千灯脸上没有多馀表情,纤细的手腕上青筋清晰可见,勉强稳住嗓音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岳君不是小孩子,必须为自己的处事行为负责,你又不是没待过天宵派,难道不清楚楚阁主的厉害"

  那只碗被拉扯在中间,终于承受不了两边施力,磅!

  麵条肉末四散,汤汁往上飞喷了一桌,那碗被左右两个力量分成两半。

  这个动静引来其他桌的客人回头,老闆跟路人都抬头朝他们看去。

  尧泽甩甩手,汤汁溅在地上,探身端起茶杯喝一口水,抬手擦拭嘴角水滴冷冷道:"我杀不杀他,跟妳很大关係?还是妳开始帮自己未来的师尊护航了?万夜刚魂飞魄散妳就开始找新......."

  在第二次提到万夜时,犹如海上炸雷,千灯豁然站起身,大喝道:"冯尧泽!你够了吧?说甚麽帮不帮,我帮理不帮亲行吗?"

  尧泽脱手将喝了一口的茶杯往千灯后面的客人头上砸,被打中的客人大声怒骂站起身,看到怒火焚烧周遭的两人,摸摸鼻子识相闪开。

  千灯回头向无辜路人道歉,转头怒目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怎麽回事?一解禁就到处惹事伤人,苗岳君总是帮你善后现在他不在了,若是三年禁闭中发生什麽事,我可以帮你作主。"

  尧泽眼光闪出异光,似乎被踩到痛处,一剑噼坏桌椅,木屑从他眼眸飞过,飞脚踢开残骸,目露凶光的指着她道:"妳他妈懂我什麽?!妳是万家堡以后的堡主剑阁未来首徒,楚子敬多喜欢妳啊!当初眼巴巴期盼妳入剑阁,结果妳却只是要了破解淨世符钉的法门,假意接近琴宿,还不是要骗他仙骨救万夜,让别人去当坏人,妳只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操!"

  千灯被对方吼了一脸,呆在原地,旁边还有不少人指指点点,不过看他们配兵器都觉得说同门争执,均躲的远远,尧泽胸口起伏白皙的面颊透着过于激动而闪生的红晕。

  她下唇有些颤抖,还是很坚持立场道:"我不希望你也死在楚阁主的天问剑下,岳君是错的,尧泽.....不要一错再错。"

  尧泽目光反射天际寒鸦群飞,他收起善化跨过被自己击碎的桌椅残骸。

  千灯站在一片凌乱的中央,尧泽与她擦肩而过,客人早被吓跑,老闆躲在灶炉后面,她耳朵嗡嗡作响,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尧泽已不见踪影,她木然付钱弯腰道歉,然后饿着肚子离开。

  她觉得自己简直犯太岁。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以前苗岳君还在的时候,自己虽然一门心思要拔得头筹,但还是很喜欢跟他们两人下山乱逛,或是帮苗岳君作弊把风,跟尧泽练剑,现在想想,以前在天宵派学习的日子很艰辛,却很快乐能有这麽好的同侪。

  一开始只是想好好劝导,话一出口却变成别的样子,她知道以后跟尧泽会越走越远,心裡升起失落跟难过。

  是否因为尧泽提到自己痛处,她才忍不住回戳一次,闹成这样自己实在很差劲。

  千灯以前遇到什麽事情,好事就会喜欢告诉万夜,烦恼的话,她会问万夜该如何处置,当她抽出寻夜刀,就能联繫到鬼村的万夜,只要听到万夜的嗓音,她就觉得即使天地倒悬也不怕。

  不知道站在街口多久,执着寻夜刀,刀面上什麽都没有,印着自己有些疲惫的脸庞,什麽都看不到。

  天空转暗,黄昏时分下了一阵小雨,空气水气很重,千灯站在一处住家的屋簷下,看着自己靴子、裤管被水染成深色,气温有些凉,千灯卸下包袱拿出酒红的长衫披在外面。

  她思考半天,还是决定用传音符告诉庐山掌门,让他派人去找自家人。

  指尖燃起澄火,传来卢蔚然低沉的嗓音:"我知道了,一路照顾尧泽辛苦了,早些回万家堡休息,路上小心。"

  简单客套完,对方先掐掉法术,她叹口气,抬头看看灰蓝有些雾茫茫的天空。

  雨停了,她肚子咕噜噜叫,抬手收起寻夜刀,在街道上来回绕一圈,都没有尧泽的身影,满腹懊恼,思考着尧泽会迷路到哪裡去。

  她踏上积水的石阶,买了一个肉包,咬一小口又没胃口,走在街上,旁边几个人聚集大声嚷嚷,她背从身后勐然撞击,手上肉包滚落沾上灰尘。

  人要背,老天都不放过你。

  千灯往前扑街,摔的掌心破皮流血,一想到苗岳君、万夜相继离开,尧泽本为好友,瞬时离散,落破至此,大雨滂沱,飢肠辘辘,满腔委屈,一肚怒火,起身噼头骂道:"走路不带眼睛么?!"

  那人黑髮鬆鬆绑起,一撮长马尾垂在后背,青云纹衣黑带,两手交握着"安定"剑鞘端,以致剑鞘突出他的肩膀,右手无名指跟小指是一个圆弧状,只有三指,臂弯夹着一本"侠客某",侧头看看她,千灯便想到之前在书摊遇到的那位青年。

  这眯眯眼,不是水云宗代理宗主洪志恩的徒弟洪安平是谁?

  千灯代理万家堡参加仙门各种大大小小集合会议,内容大多是坑长繁複、互相配合称赞对方、研讨剑法法术等等,更多时候认识不同门派的宗主、掌门、家主等等及每个人的称号、绰号、封号、雅号。

  千灯现在的决策已能直接代表万家堡的决定,不用每多掣肘,她对于每个仙门弟子及各人擅长招式武功皆了然于心,即使没有当面看过本人,也能从各路消息推测八九不离十,楚子敬喜欢她不是没有道理,不少仙门弟子也很喜爱跟千灯谈话,人们都喜欢了解自己又懂的适时应和的听众。

  万夜曾赞赏千灯是玲珑剔透,慧骨不凡。

  楚子敬有一次在秋季考核剑法时 ,非常罕见的称赞千灯是万家堡百年难得二见的修道人,千灯知道第一个天才是万夜,她很开心没给自己兄长丢脸,不禁对楚子敬多添尊敬。

  连鋐午都没有被自家师尊夸过一个字,他跟楚阁主的关係,依照剑阁弟子们的说法,楚阁主就像被父亲被迫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大家闺秀,整日相对无语,双方都恨不得对方哪天出轨可以有藉口立马休了自己。

  洪安平的师父,水云宗代理宗主洪志恩是个四平八稳、厚德载物,面容严肃却不失柔软进退之人。

  前宗主叶震天带着叶家族在百年前除魔大战时出尽风头,却哪裡知道,百年后叶家人死绝,曾经一手掌握的水云宗落到不得不交给分家人带领的地步。

  水云宗在洪志恩的领导下,从叶震天迥然怪异的风格逐渐转换成中规中矩,这个代理宗主对于弟子是否穿校服也没太多规范,除了重大集会水云宗弟子们会把压箱宝校服拿出来穿意思一下,大部分时候,还是穿自己习惯的服饰,像是相思房的掌士尚渊习惯墨鸦螺旋纹广袖,带着远游帽,一副十足文人样,琴宿这个临时工更是不怕耻笑的穿着那件洗到脱线,缝补千遍的破旧白道袍。

  今日洪安平穿着青云纹衣黑带的校服,对面站着七个天宵派的外门弟子,最前面是鋐觉。

  那几个天宵派年轻弟子纷纷不满的指着洪安平叫嚣。

  "喂喂喂,姓洪的,说好一对一单挑,你还带帮手,要脸不"

  "哼,待我们鋐觉师兄好好重新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洪安平你是没睡饱吗?敢在天下频道发那种信文,今天不打到你心服口服,谁都别想回去!"

  洪安平扶起千灯,千灯从怀中扯出帕子包住左手掌。

  鋐觉指高气昂道:"喂,洪安平,还有那谁,别拖时辰了,快点亮兵刃吧!"

  人群围在旁边交头接耳,鋐觉很享受被指点评论的感觉,气焰老高一副武林至尊的架式。

  "喂喂,那几个弟子不是天宵派的吗?"

  "天地为炉楚子敬,古今悲客楼璟翔,不得了呀!看看那道袍可仙儿了。"

  "他是楼璟翔?"

  "不是吧!这麽年轻,楼璟翔长得沉鱼落雁抱得琵琶半遮面,哈哈我是没看过啦!感觉很娘娘腔。"

  "不是楼璟翔你提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