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 第60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ABO 生子 玄幻灵异

  手里单薄的证书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三百万融一块金砖,都能砸死人了。忽然就有点想叫宋柏劳把证书退回去,毕竟我自己去考,只要花几百报名费就行。

  “那个……”

  然而当我对上宋柏劳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眸时,又一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直觉我要是真的让他退回去,他可能要生气,生很大的气。

  “什么?”他见我说话说一半,挑着眉问。

  “谢谢。”须臾间,我决定改口。

  他唇边立时泛起抹一闪而逝的,几近于“温柔”的笑来,只是我一眨眼,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我的错觉,亦或是他故作镇定的伪装。

  就诊大厅的风波虽然很快平息下来,但还是跟着游行暴乱上了晚间新闻。

  养和医院是骆家的产业,今天这事又有beta平权组织的参与,记者直接连线了骆青禾的发言人,想要知道他对这件事的看法,被发言人四两拨千斤,以还不了解事情经过为由拒绝了采访。

  “垃圾手段。”一旁宋柏劳突然意义不明的吐出四个字。

  我停下用餐,不解地看向餐桌另一头的他。

  这次住院,由于病房所在楼层完全禁止未标记omega进入,也使得宋柏劳可以不用一直戴着止咬器,能与我一同就餐。

  “故意制造矛盾,提高自己的支持率,是政客惯常使用的手段之一。”他伸出筷尖直指电视上的游行画面,“也是击垮对手的常用伎俩。”

  我一惊,压低声道:“难道是骆……故意的?”

  当看到游行现场时,我才明白李旬说得“挺吓人”是什么意思。地上到处散乱着各种旗帜、衣服、鞋子,地上满是鲜血,不少人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同伴无助地抱着他们大声哭喊求救。

  用“灾难现场”形容也不为过。

  这一切如果真的是有预谋的,那就太可怕了。

  “不知道。香潭一共四个议员席位,三个被主要大党占据,只有最后一个名额供其他党派争夺。阮华雄与骆青禾要竞争的其实就是这一个席位,为了赢,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宋柏劳说着,表情变得有些淡,“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我们从小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

  这个“我们”里包含的,或许有他和骆青禾,也有阮华雄、阮凌和,甚至如他们这般的大家族里,许许多多别的子弟。

  可事后得到的利益固然可观,当下被牺牲的人,又要找谁说理?

  “你不认同。”

  我的表情可能太过明显,让宋柏劳一眼看穿。

  戳着碗里的饭,我索性大方承认下来:“是,我不认同。虽然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多规则都是以我不认同的方式在运作,但这并不妨碍我的‘不认同’。”

  耳边传来宋柏劳的轻笑声:“比如a、o之间的标记?”

  我不知道他是在嘲笑我天真的想法,亦或单纯觉得我的话令他愉悦。

  “这和我们刚才说的还是有差别的。”

  “哦?什么差别?”

  我抬头直视他:“天灾人祸的差别。天灾无法左右,人祸却可以避免。”

  标记是c20带来的天灾,游行的暴乱是人为产生的灾祸,并不一样。

  宋柏劳愣了下,忽地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仿佛我说了多好笑的笑话。

  “说得好,天灾人祸……”半晌后,他终于停下,揩去眼尾的水光,“但你有一点说错了。人祸可以避免的前提,在于手握权力者愿不愿意给你机会。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你就避无可避。”

  我蹙了蹙眉:“权力者……你是说像你们这样的人吗?”

  他一哂:“某些时候,我或许是手握权力的人,但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王,总会有比我更有权利的人存在。我做出的牺牲,你可能无法想象。”他意有所指,半侧过脸,显露出下颌与脖颈的线条,指腹由耳朵下方抓挠到锁骨位置,留下四道浅淡的红痕,“因为这个地方,我的枷锁可不知止咬器那么简单。”

  那是alpha性腺的所在,再说的直白点,那里分泌信息素。

  宋柏劳用着我分辨不出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道:“有时候真想把它割掉。”

  由于至今未可知信息素对a、o的具体作用,也不知道是否与c20的免疫有关,并没有医院敢做摘除腺体的手术。

  这涉及医学伦理,就跟克隆人一样,目前还是个禁区。

  我咽了口唾沫,怔忪道:“你别冲动……”

  这可是脖子,一有差错命都会没的。

  宋柏劳看着我,眸光微动,突然一扫方才阴郁,展颜道:“放心,想想而已,不会真割的。”

  说完他再次低下头专注用餐,我盯着他颈边的红痕,却有些食不知味。

  有想法,就有付诸行动的打算,不然就不会去想。

  他轻轻松松一句话,倒是让我有了心结。

第六十一章

  【算算日子,我都好久没碰烤箱了,有些手痒。】

  游行所发生的意外与骆青禾到底有没有关系,我无从得知。不过他口中“不会坐视不理”的夏家,倒是先一步找上了门。

  夏家人除了维景道人我比较熟悉,夏砚池早些年有过两面之缘,夏乔在视频里见过一次,其他一概不认识。当初与宋柏劳结婚,夏家人也没有出席的。

  因此当护士小姐说有位“夏先生”找我时,我第一反应是维景道人来看我了。还在奇怪他作为一个已经标记过的omega,为何要在医院会客室见我?

  怀着疑问,我推开会客室的玻璃门,背对着我的笔挺背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陌生的淸俊面孔。脖子上戴着防咬项圈,是名omega。

  他的眼尾下有粒红色的,十分纤细的痣。使得一副优雅端正的长相,无端因这粒痣而靡丽多情起来。盯着他的痣,我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夏乔在世,还是年轻了三十岁的,他们实在太像了。

  可一开口,对方的自信从容便将那股似曾相识完全打散:“你好,我是夏怀南。很高兴见到你,宁先生。”

  他朝我伸出手,我盯着看了看,迟了半拍才匆匆握住。

  “你好……”

  他这幅长相,又是姓夏,傻子都猜出来他必定和夏乔有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我。

  “我们认识吗?”松开手,我主动问出口。

  他轻轻一笑,招呼我坐下,游刃有余,落落大方,简直像是到了他的主场。

  会客室的玻璃长桌两端,各配有一条全木的长凳,我与他各坐一条,面对面说话。

  “按照亲缘来说,我应该算是夏乔的堂侄,夏砚池的族兄弟。”他开门见山,直抒重点,并不藏着掖着,“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提前和你打个招呼,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蹙起眉,不是很明白:“什么心理准备?”

  “我会代替你成为宋柏劳合法伴侣的心理准备。”

  这招先礼后兵实在让人没有准备,一下子把我说蒙了。

  大概有十秒,我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生不出任何情绪。十秒过后,我才慢慢有了些“可笑”的感受,并如实反馈在了脸上。

  “哦。”

  除了一个“哦”字,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夏怀南有些诧异:“你不生气吗?”

  如果一个人突然跳到你面前说要把你家的玻璃打碎,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都不是生气,而是思索对方到底是什么神经病吧。

  “医生说生气对胎儿不好。”

  他眨了眨眼,笑了:“你真有意思。”

  说他挑衅,他偏偏显得很真诚,说他有礼貌,这事情讲礼貌又太讽刺。

  我看他才有意思。

  我站起身想走:“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不信我会代替你吗?”

  我又坐回去。

  夏怀南轻松闲适地望着我,举手投足皆是大家族贵公子的风范。若说朱璃是池中的白莲,那他就是山谷中朵开得灼灼的紫色兰花,雅与媚在他身上融合得浑然天成,连信息素的气味,都十分沁人心脾。似乎是……小苍兰的香味。

  不得不说,与宋柏劳的桂花味挺相配。

  “你和宋柏劳之前认识吗?”想到宋柏劳从小到大情史丰富,孩子都是和继兄生的,那有个姓夏的旧情人感觉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然而对方很快否定了我的这一猜想。

  “没什么交集。”

  “那你为什么想要嫁给他呢?”

  夏怀南静了静道:“这是家族给予我的‘任务’,就算我拒绝他们,他们也会找其他人来。我还有一个妹妹,我不想这项任务落到她身上。”

  我一下了然,他倒是个好哥哥。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他,一旦被人拿住软肋,很多事的确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我抿了抿唇问:“就因为我有了孩子吗?”

  “你知道宋墨的来历吧?”夏怀南突然问我。

  我一怔,低声道:“知道。”

  “宋墨是底限,是骆家和夏家交涉后的结果,是两家都满意的‘各退一步’。很长一段时间,在宋柏劳的婚姻问题上大家一直装聋作哑,不去提及。后来为了夏盛的发展,骆家希望宋柏劳娶一个能带来利益的伴侣,这才不得不提。为了使夏家放心,他们主动承诺宋柏劳结婚后绝不会有新的孩子出生,宋墨将是唯一的继承人,夏家这才松口同意了这门联姻。再后来宋柏劳临阵换人娶了你……”他微一停顿,“某种意义上,你其实是更适合的人选。既能带来利益,又不会因为孩子的问题威胁到宋墨的处境。但你怀孕了,这是夏家不允许的。你和宋柏劳挑衅了他们的权威。”

  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紧扣,不自觉指尖用力。

  “所以他们就派你来上演美人计?”

  我深觉这事荒唐又好笑。有那么瞬间,我仿佛自己不是身在现代,而是穿越到了哪个封建旧社会。

  宋柏劳说他做出的牺牲我无法想象,难道就是指这个吗?这场婚姻,我一直以为自己身不由己,受制于人,原来他也不遑多让。

  夏怀南缓缓摇了摇头:“骆家没有遵守当初的承诺,我家长辈一个个都很生气,骂他们是出尔反尔的小人。美人计?你把‘我们’想的太磊落了。既然宋柏劳不听话,为什么不再用一个夏家的Omega绑住他呢?发情期一到,关进一间房里,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话音未落,我霍然起身,带倒了屁股下的座椅,敦实的木椅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不敢置信怒瞪着他:“你们怎么能把一件可怕,恶心,完全违背人性的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一个悲剧不够,你们还想制造第二个、第三个吗?”

  夏怀南平静地抬眼看向我,冲我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当年的宋霄。”他话语里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还是让我感到说不出的惊悚,就像被一只来自深渊的巨手掐住脖子,无法挣脱,“你躲不过的。别说你,就是宋柏劳也躲不过。我们都无法摆脱,抵抗不了。”

  我听不下去,拉开门就要走,对方的声音不紧不慢接上。

  “我今天来不是示威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个恶人,如果哪一天我所说的成了现实,也希望你理解我的难处。”

  紧紧握着门把停顿一瞬,心中的暗火因为他这句话烧得更炙,咬了咬牙,最后我一句话没说甩门离开了会客室。

  宋柏劳晚上回医院时,已经知道了夏怀南来找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