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 第37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ABO 生子 玄幻灵异

  我站起身,讪笑着介绍自己:“你好,你……你应该是优优的养母吧,我是他亲生父亲宁郁。宁诗,也就是我的母亲应该跟你提起过我吧?”

  对方看了看我伸过去的手,接着用一种仿佛看神经病般的眼神看向我。

  她将优优扯到自己身后:“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关系。我是有老公的,我老公才是优优的亲生父亲!你这个人青天白日的怎么瞎碰瓷啊?”

  我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有些懵:“不是,宁诗你认识吗?她七年前把孩子交到你们手上,让你们代为抚养的对不对?那天……那天我还跟优优视频过的,你记得吗?”

  女人犹疑地盯着我:“视频?”她忽地像是想到什么,“你是说那个有钱的贵妇?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什么七年前啊,我们和她才认识几个月。我也不是优优的养母,我是她亲妈,亲妈你懂吗?他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和我有血缘关系的。”

  我不懂。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优优如果是她生的,那我又是什么?

  不,如果优优是她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又在哪里?

  我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艰涩喑哑:“既然他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视频里要叫我爸爸,为什么要叫宁诗奶奶?”

  我还保有一丝希望,一丝她是为了不被夺走孩子而故意骗我的希望。

  哪怕我已经全身冰冷,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不是拍戏吗?她看优优外形好,要他演个从没见过亲生父亲,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儿。”女人护着优优逐渐远离我,“她给的钱是很多,但我们也不是卖孩子的。你别乱来啊,光天化日的,你再骚扰我们我可报警了。”

  眼前一阵晕眩,我脚步不稳地撞上一旁的墙壁,急促地喘着气,却像是根本没吸进多少氧气一样。

  女人拉扯着优优往门外走去,优优不舍地望着近在咫尺地剧场入口。

  “不看了吗?”

  女人大力扯了他一下,警惕地关注着我的动向,低声道:“看什么看,快走!”

  就像我是个变态,随时随地都会冲过去当街抢走她的孩子。

  体内的力气恢复一点,脑袋也不再那么晕了,我走出场馆,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给宁诗去了电话。

  响了十几下,我以为她不会接了,正打算播第二个,电话这时却通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很忙……”

  “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我平静地问她,“优优根本不是我的孩子,只是你找来做戏给我看的是不是?你不知道我到底是和alpha还是beta生的孩子,所以说他是beta。为了取信我,甚至找了个眼睛像我的孩子来假扮他。”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异常艰难。这场骗局把我骗得好苦,甚至比朱璃和向平加起来的杀伤力都来得巨大。

  一而再,再而三,俗话说事不过三,很多东西极限在那里,不会有第四次,因为根本承受不了更多。

  我已经到了极限,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到底在哪里?我的孩子在哪里?求求你,把他还给我……”我痛苦地捂住脸,脊柱弯折着,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分明外面这样热,我却整个人都在发抖。

  宁诗兴许也有些措手不及,半晌没有出声,耳边只有她轻浅的呼吸。

  久久,她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给我一点时间,后天下午两点,在上次那间茶室见,到时我会带他来见你。”

第三十七章

  【含羞草的花语,是忏悔。】

  我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等身体不那么冷了,撑着一旁花坛站了起来。这时剧场也散场了,九嫂抱着宋墨顺着人流往外走,一眼看到我,迅速走了过来。

  “您一直不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我从她怀里接过宋墨,嘴上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着:“没有,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可能里面人太多太闷了,就跑外面透透气。”

  九嫂闻言一脸忧色:“那您现在怎么样了?您脸色好像是不怎么好。”

  “已经没事了。”

  玩了一整天,宋墨傍晚时累得在我怀里睡着了。九嫂打电话叫来司机,让他到大门口接我们。

  到了车上,宋墨躺在我腿上睡得香甜。我掖了掖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抬头看向九嫂,告诉她后天我还要用车,去见宁诗。

  九嫂闻言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对着我欲言又止。

  我温和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叹了口气:“您现在和朱家往来,先生怕不会高兴。”

  我懂她的意思,朱家背信弃义坑了宋柏劳,我作为宋柏劳的合法伴侣,聪明些就该离朱家远远的,不要去撩宋柏劳的虎须。

  现在我这样,既讨不了宋柏劳的好,也讨不了朱家的好,两头不着调,很吃亏。

  我点点头,道:“我明白,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到了约定的那日,我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抵达茶室。这一个小时里我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跪坐在那里,望着庭院里的景致发呆。

  一个小时后,移门微动,在侍者带领下,宁诗进到茶室,身后并无其他人。

  她今天倒是再没有贵妇人的派头,甩了高跟鞋步上榻榻米,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带的大包就随意地堆在脚边。

  “热死了。”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仰头几口便喝干了。放下杯子的同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不端着时,倒有些像我幼时记忆力那个“妈妈”。她养我长大,这些年来当然也不全是利用算计。我们也曾相依为命,共食一碗面,共撑一把伞。

  我和她,也不是没有温情的记忆。只是走到如今,那点温情早已凉透。

  现在的我们,比陌生人还要不堪。

  “孩子呢?”我问她。

  她看了我一眼,侧身在身旁那只大包里扒拉几下,捧出个巴掌大小,裹着暗红色包衣的事物。

  “当初不想让人发现,供得有点远,取来也费了些时间。”解开外面的裹布,露出一只长方形的漆盒,她将漆盒放到桌上,慢慢推向我,“那会儿你引产,剖出来的孩子我验了,是个ab血。就算让你生下来也没用,他活不了的。”

  她又侧身翻了翻,从包里取出烟和火机,在我面前点燃了抽起来。

  “我不是不知道搞大你肚子的是alpha还是beta,我知道,我七年前就知道对方是个alpha。”

  我死死盯着那只盒子,分明悲凉到了极致,却还是笑了出来。

  “你为了让我嫁给宋柏劳,自己好成为‘朱太太’,不惜编造了一个孩子,骗了我几个月。”

  从知道优优不是我的孩子那刻起,我心底其实已经有了个预感,我的孩子可能根本就没活下来。但凡他活着,哪怕缺胳膊断腿,宁诗都不会另找一个孩子来假扮。

  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宁诗带来的所谓“孩子”。

  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小瞧了希望被彻底夺去后,那扑面而来的巨大悲痛。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七年前就死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也没有得到过父母的拥抱。

  现在,他被装在小小的黑色漆盒里,摆在我的面前。就算宁诗告诉我他其实本就无法活下来,可看着“他”,我哪里能生出什么如释重负的轻松?

  负罪感如巨石压在心头,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那家医院的后面,隔着一条小小的马路,有一家幼儿园。从我病房的窗户望出去,正好能看到他们的大门。每天下午四点,家长们开始聚集在门口,一个个将自己的孩子接回家。”宁诗曾经问我为什么当年突然后悔,其实这个理由非常的“自私”,“每天都会有最后才被接走的小朋友,我看着他们由兴奋变为焦虑,心情慢慢开始忐忑。但无一例外的,当那个姗姗来迟的家长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总会将焦虑与忐忑一扫而空,重新充满喜悦。他们是那样依赖、眷恋着自己的父母,爱的不存一点杂质。”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我是不是也可以拥有一个全心爱我的人?”

  宁诗手肘撑在桌上,怔然听我说完,烟灰落下来,差点烫到她的手背。她猛吸一口烟,将烟蒂按熄在一旁的杯子里,吐出的白雾隔在我们之间,让我看不清她的神情。

  “你那时候才十八岁,生下孩子你拿什么来养?”烟雾消散,宁诗绷着两腮,显然是不同意我的观点,“你知道我是靠什么养你的吗?靠睡那些alpha的床!不仅要遭人白眼,受尽嘲讽,到头来生下的孩子还走上了我的老路。”

  “我是不够全心爱你,”她说,“可我也没办法。你要恨就恨吧。”

  我垂下眼,没有说话

  其实我不恨她,也不恨朱璃和向平。恨与爱相对,太重了,扯上了仿佛就要纠葛一辈子。我不想和他们再有纠葛,也不想记他们一辈子。

  盯着那只漆盒,我深吸一口气,将外面的裹布重新包上,抱着它就要起身离去。

  走了两步,身后宁诗叫住了我。

  “那张支票,你一直没去兑现……去兑了吧。省着点花,也够你下半辈子好好生活了。”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她,沉默着抬步继续往门口走。

  虽然谁也没提,但我和她心知肚明,今天过后,我们之间本就微薄的母子缘分,也算到头了。

  茶室隔壁是家花店,各色鲜花装在盛着水的白色塑料桶内,一路摆到街上。

  “先生看一下吗?买束花送给喜欢的人吧。”老板娘手里拿着一只喷壶,热情地招揽生意。

  我看了看门口那堆花草,指着一盆含羞草问她:“多少钱?”

  老板娘道:“三十块。”

  我付了钱,她从地上拿起那盆种在红陶盆里的含羞草,刚要装进塑料袋,我阻止她,让她借我一把铲子。她虽然满脸不解,但还是从里屋拿了把小铲子出来。

  我蹲到地上,将含羞草连根小心铲出来,倒去一些土,随后解开漆盒的裹布,珍惜地抚了抚光滑的表面。

  对不起,没能好好生下你。我在上面轻柔地吻了一下。

  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进了花盆里,最后又将含羞草种了回去。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把铲子还给老板娘,对着地上的裹布和漆盒道:“谢谢,麻烦帮我把这些扔了吧。”

  我将那盆含羞草放在了卧室的窗台上,那里阳光很好,而且我每天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是个绝佳的位置。

  我坐在床上看着它,渐渐太阳落下了,我变换姿势,侧卧着,仍是看着它。我就这样看了他足足一下午。

  傍晚时,九嫂来敲门,说饭菜准备好了,要我下去吃饭。我跟她说自己不饿,有点累要睡觉,门外很快没了声音。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窗外晃过一道刺目的光线,伴随着汽车引擎声停在了楼下大门口。

  这个点,这个声音,应该是宋柏劳回来了。

  我拉过被子,缩在床上闭上眼装睡。

  几分钟后,没有敲门,没有询问,房门就那样大喇喇地被推开,接着是“啪”的一声,所有的灯在瞬间亮起。哪怕闭着眼,那亮度也刺得我眉心酸涩,忍不住要皱眉。

  我用被子盖住头,藏进黑暗里。

  脚步声缓缓靠近,最后停在我面前。

  “你今天去见了宁诗。”

  哈,我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九嫂场面话说得好听,让我想去哪儿去哪儿,说不会派人监视我。倒的确是不会派人监视我,但我的动向也绝对逃不过宋柏劳的眼就对了。

  “你要是怕我和她内外勾结,就早点和我离婚。”我蒙在被子里,闷闷道。

  外头静了一瞬,在开口时,宋柏劳明显声音更为低沉,像是憋着气。

  “九嫂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总是不舒服。”

  任谁遇到我的境况,不说吃不下睡不着,多少都是不舒服的。

  “天气热,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