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 第23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ABO 生子 玄幻灵异

  今天的任务虽然依旧繁重,但可能已经进行到最后工序的关系,没有了前两天的紧迫氛围,我整个人一下子都轻松下来。

  “墨墨不是omega,是地道的alpha。”此话一出,留言区一片心碎失恋。更好笑的是,竟然有一批人开始叫我“婆婆”?

  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回复他们好,只能选择当没看到。

  到了下午两点,所有的组件都已安放完毕,修饰上色也即将完成。

  龙嘴怒张,龙角断裂,裂缝一路向下延展,小半张面孔都破碎开来,从龙头中伸出飞檐斗拱的角楼,以及惊慌失措的虾兵蟹将。齐天大圣手持定海神针,悠闲坐在断裂的龙角上,仿佛刚刚一棒击碎龙头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定海神针可变大小,竖贯龙头,直插入底下的蛋糕胚,既起到了一定支撑作用,又增添了画面的故事性。

  “这根金箍棒的芯是用饼干做的,特别硬,可以当磨牙棒啃的。外面再包裹一层翻糖……这样就很逼真了。”

  蛋糕胚表面我做成了葛饰北斋型海浪的模样,龙头微微倒斜其上,形成比较稳妥的三角构图。最后再将珊瑚、珍珠这些小东西零星装饰在蛋糕各处。

  “可以把珊瑚切掉一半放到海面上,就像另一半在水里的感觉……”作品越是接近完成,我越是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来,手指都在发颤。

  两年前,我没有机会完成的作品,满含我桀骜壮志的“龙宫”,终于再一次重见世人。

  “好了。”我退后一些,呆呆望着眼前宛如艺术品的蛋糕,有些出神。

  脱掉围腰,这一刻,我内心某个苦闷晦涩的角落,仿佛也随着大圣重临,龙宫再现,突然灰飞烟灭,解脱超生。

  关闭连轴转了72小时的摄像头和电脑设备,那些之前还能忍耐的困顿疲累一下子鲜明起来,让我恨不得立刻睡上个三天三夜。

  “宁先生……”九嫂见我从厨房走出来,立马迎了上来,“有个快递需要您签收一下。”

  我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方说是个定时件,指名要这家主人签收。”九嫂解释。

  门口站着一个邮差打扮的年轻人,见我出来了,从斜背的帆布袋里掏出一个口红大小的纸盒,让我签收。

  “是……宁郁的快递吗?”我迟疑着没马上落笔。

  “不知道,只说要这家主人签收,没有固定名字。”邮差道,“这是个定时件,寄件人是好几个月前预约的。”

  好几个月前?

  我更加疑惑,签收快递后,当着九嫂的面拆了开来。里面是一支小巧的闪存盘,通体银色,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

  怕有什么木马病毒,我也没敢用宋柏劳屋子里的设备查看里面的内容。

  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回到房里,我将闪存盘插到电脑上。不一会儿,文件夹自动弹出,显示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该不是什么恶作剧恐怖视频吧?

  我心里有些发憷,但还是默念阿弥陀佛点开了文件。

  出现在视频里的是名非常清瘦的omega,大约四十多岁,穿着件白色的衬衫,不知是生来这样还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神情显得有些愁苦。眼角生了粒黑色的泪痣,顾盼之间,让他本只是清秀的五官立时多了两分动人的颜色。

  他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的胳膊,就这样维持了这个动作好几分钟,要不是时间条在走,我都要以为是不是视频卡住了。

  “柏劳,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一开口,我就意识到这快递的主人并不是我。

  “我知道你一直恨你爸爸,也恨我。你有理由恨我们,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我们的确都不无辜……但我希望你今后的人生能够幸福,不要再沉溺于仇恨。”

  他的用词可以说很有指向性了,看着屏幕上有种独特脆弱之美的omega,我大概已经猜出他是谁了。

  按下暂停键,退出闪存盘握在手里,我走到阳台上拨通了宋柏劳的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通,宋柏劳冷淡疏离地嗓音随即响起:“什么事?”

  我握紧手机:“我收到一个快递,好像是你继父寄给你的,是个闪存盘……”还特别像自杀预告。

  我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十三章

  【如果人生是由一道道劫难组成,那我的劫难一定是多米诺骨牌的样子。】

  宋柏劳只用半小时便从市区赶了过来,车子一路开到大门口,刹车声大到楼上都能听见。

  他气喘吁吁跑进我的房里,开口就是:“东西呢?”

  我连忙掏出闪存盘递给他:“在这。”

  他急匆匆的跑来,到接东西却又谨慎起来,缓慢地探手,又缓慢地握住。

  “你看了吗?”他问我。

  我被他问得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道:“就看了前面一点点,快递没写收件人名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寄给我的……”

  宋柏劳在我房间环视一圈,看到我床上的笔记本电脑,几步走过去将闪存盘插到了电脑上。

  “出去。”

  他操作着我的电脑,占用我的房间,打发我就像打发一条狗。高高在上,无视他人。他都不知道他的这些细枝末节有多像骆青禾,尽管他绝不会承认。

  可能看我没动,他抬起头,手指比划着指了指阳台方向:“去那里待着。”

  鉴于视频内容属于隐私,的确并不适合我在场,我最后还是选择去了阳台。

  天气渐渐转热,山里也带上一丝暑气。

  我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栏杆上,望着远方天际绵延无尽的绿色,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刚才的视频,回到夏乔说的话上。

  终于解脱了……

  我没有信息素,也不知道真正的标记是什么样的,但据说那是种身心都找到归宿,让缺失的自己得以完整的奇妙感觉。

  ao交换的信息素带着某种神奇的化学作用,会让他们对彼此产生不可自控的爱意和渴望。因此就算有些ao是非自愿发生标记行为,一如骆青禾与夏乔,哪怕再不请愿,也无法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来。

  alpha的止咬器,omega的防咬圈,是身份的标志,同样也是他们人生的枷锁。

  法律可以有限的降低错误标记的可能,却抵不过人为造就的悲剧。

  我在外面吹了半个小时的风,吹得有些犯困,突然阳台门被推开,宋柏劳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好了?”我望了望床上,电脑已经合起,侧面的闪存盘也被拔掉了。

  宋柏劳回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拿掉止咬器。

  “嗯。”他将手伸到脑后,我也由此能近距离观察他脱除止咬器的细节。

  止咬器和防咬项圈一样,都需要佩戴者通过特定顺序的指纹密码才能解开。至于为什么搞这么复杂,有一种很好笑的说法,称发明者相信一旦非自愿进入发情状态,无论是Omega还是alpha都是没有足够智商解开这么复杂的指纹锁的。

  像alpha还能在特定场合脱去止咬器,而omega由于他们的防咬项圈还有发情期预警器的功能,一直被要求全天佩戴,有些国家未婚配omega私自摘除项圈甚至可能触犯刑法。

  宋柏劳摘除金属止咬器,像是终于摘除了束缚住自己的刑具,左右扭了扭脖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帮我拿着。”他一言不合就将止咬器丢进我怀里,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烟盒跟打火机。

  结婚几个月以来,我从来没见他抽过烟,这还是头一遭。

  他颠出一支烟,夹在指间,低头点燃。白色的烟霭自他唇齿间吐出,像山间天将亮未亮之际的一缕薄雾。

  “他是自杀的。”

  我眼皮一颤,有些意料之中,但更多的还是震惊。

  外界一直说夏家当家是病故,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

  “夏砚池死后,骆青禾怕夏乔想不开,总是守在他的身边。可千防万防防不住枕边人下药,”宋柏劳话语里带着些冰冷的嘲弄,“夏乔给他下了安眠药,让他一夜睡得死沉。第二天醒来时,他哪里也找不到夏乔,最后在湖边发现了一双鞋。”

  “夏乔给骆青禾留了遗书,将自己的遗产进行了分配,我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他还给我留了遗言。”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支闪存盘,放在眼前赏玩片刻,忽然恶狠狠掷向远方,“谁他妈稀罕!”

  他怒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身体的紧绷而浮现出来。

  “啊……”我忍不住惊呼出声,视线随着那支闪存盘形成的抛物线落到远处的草地上。

  那可是逝者的遗物,能就这么随意丢弃吗?!

  “他和骆青禾本来有过一个孩子。得知自己怀孕,夏乔哭了整整一晚上,夏砚池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吃东西。仿佛那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可怕的异形。”

  我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宋柏劳的话吸引过去。omega不像beta,作为母体并没有生育限制,我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夏乔和骆青禾会没有自己的孩子。

  “没多久,夏乔非常恰巧地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孩子没了,他也再不能生育。一个生命,本该是上天的恩赐,是令人愉悦的礼物,可奇怪的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给我们带来欢喜,他的离去反而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宋柏劳的话让我不自觉抚上小腹,揪紧了那里的衣物。

  “是他自己……”

  宋柏劳在白烟后扯出一抹冷笑:“当时家里只有他和夏砚池两个人,哪个动的手,谁知道呢?”

  他用了一种十分暧昧,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说法。仿佛一本侦探小说,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这个扭曲的世界,他没生下来也好,省得多一个人遭罪。他说他终于能够解脱,去找他的爱人和孩子了。哈,到最后,他们倒是一家三口团聚了。”

  “你知道这件事最可笑的点在哪里吗?在于十几年前将他们关在一间房间里的老家伙们,始终不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甚至连骆青禾和夏乔他们自己也……”宋柏劳越说越愤怒,眼里几乎要冒出飞溅的火花。

  他望着我,那目光极其不善,让我生出不好的预感。我意识到他的怒火莫名其妙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往后退去,想要离他远一些,他却先一步抓住我的头发,粗暴地将我拽向他。

  “而你,曾经也做过和他们一样的蠢事。”他另一只手夹着烟,灼烫的烟头巡视着我的脸颊轮廓,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落点,“每次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天的自己。失去尊严,像只野兽一样为欲望驱使,留着涎水,在狭小的器材室内疯狂想要标记一个我根本不想标记的人。”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脏就抽紧一分,同时又因为颊边的烟,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你怎么还有脸说喜欢我?”他凑近我,犬牙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穿我的喉咙,“喜欢又为什么要做那么令人厌恶的事?”

  他实在是将我问得哑口无言。

  朱璃设下陷进前是不是做过一番调查,不然怎么会这么正好的戳中宋柏劳的爆点?

  难道也在他身上装窃听器了吗?

  “对不起……” 我七年前那样解释他都不信,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他这般暴躁,我再说些在他看来像狡辩的话去刺激他,无异于惹他发怒,自讨苦吃。还不如老实点知错认罪,也好让他无处发作。

  发间的力量一点点加重,我吃痛地微眯起一边的眼睛。

  宋柏劳怒视着我,表情跟要吃人似的。

  我以为他要再说些什么,或者再骂我两句。可忽地,颊边的烟挪开来,头发也被松开。他退后一步,将烟头丢到脚下踩灭,之后一把夺过我手上的止咬器,边戴边往门口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我回过神时,他已经消失在转角。

  我站在阳台上,不用多久就看到他大步踏出门,开着车绝尘而去。

  不受欢迎的孩子……

  腹部的纹身在掌心下隐隐跳痛。宋柏劳这样讨厌我,要是知道我和他还有个孩子,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不是也会觉得,他没有出生就好了?

  “龙宫”的完成耗费了我不少精力,我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期间没再直播也没上网,就在家陪宋墨玩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