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浮生录 第145章

作者:非天夜翔 标签: 玄幻灵异

  陈星牵起捆在周甄身上的铁链时,忽然发现了铁链上布满符文,随着万法复生后的灵气,闪烁着微弱的光。

  “这是一件法宝啊!”陈星说,“谁找来的?”

  肖山说:“你忘了吗?陆影让白鬃去阴山取来的,他说你也许能用上。”

  陈星想起来了,这是上一次,他被抓到阴山之巅时,用来捆他的锁链!当时肖山使用苍穹一裂都无法破开,想来也是极其厉害的法宝!

  陈星试着将灵力注入那链条,铁链顿时变小,收拢,拴在了由多的脖颈上,犹如一条狗链。陈星看来看去,总觉得不太礼貌,于是便将铁链解下来,拴在由多剩下的一条手臂上。

  由多稍一动,肖山马上出爪,警惕地看着他。司马玮却伸出一手,按在了由多断去一臂的肩膀上,彼此都是魃,由多仿佛更能接受司马玮的安抚,渐渐安静下来。

  司马玮又将他推了推,让他转身,陈星便以铁链牵着由多,走进帐篷里去。

  “让他躺平。”陈星低声说。

  司马玮将由多放倒在地上,陈星跪坐在他的身旁,祭起心灯,就像为司马玮、冯千镒驱逐魔神血的影响般,把手按在了由多的胸膛。

  刹那间,心灯的光芒充满了由多全身经脉,朝着他的心脏处不断汇聚。

  由多的心脏还在跳动着!那是一颗尚未死亡的心脏!它已被魔神血彻底魔化了!它脱离了躯壳,独立存在于由多的身躯,那心脏很大,大得几乎占去了胸腔内近三成的位置。

  “这颗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陈星注入心灯之后,发现事情仿佛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光芒汇聚到心脉处,很快便净化了由多的全身,由多起初不断挣扎,而后随着怨气的消散逐渐平静下来。

  然而胸膛内那颗诡异的妖心仍然在不断搏动,并抗拒着心灯的入侵!

  快突破了……陈星竭尽全力,却听见外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你敢拦孤王?”项述道。

  “让他进来。”陈星马上道。

  项述揭帘进了帐篷,一看陈星正在救治由多,忽然就愣住了。

  陈星:“怎么了?”

  项述眉头皱着,外头又吵了起来,陈星说:“周甄来了?正在紧要关头……肖山,你出去看看。”

  “阿克勒王妃要生了,”项述说,“你会接生吗?”

  陈星:“……”

  陈星现在如果撤走心灯,维持由多成为魃的怨气已被驱散,心脉中的灯种尚未点燃,势必会让他成为一具彻底的死尸。王妃却因作战而动了胎气,要生产了,这下怎么办?

  “我……我正在救她的大儿子呢,”陈星说,“还能撑一会儿吗?”

  项述皱眉道:“得等多久?”

  那枚心脏的妖力极其强大,不断抵抗着陈星的心灯,这绝不是王子夜能办到的,一定是从什么大妖怪身上取下了妖心,再移植给了由多!

  “我……我不知道啊!”陈星说。

  就在此时,阿克勒王也冲了进来,说道:“大夫,请您救救我的妻子……”

  话说到一半,阿克勒王看见这场面,也愣住了。

  “行行行,”陈星只得说,“把王妃也送进来,都交给我,我一边医死人,一边为她接生,就这么定了。”

第107章 暗示┃对我而言,你不是大单于,你只是我护法

  于是阿克勒王将他的妻子抱了进来, 产婆一见由多尸体便吓得大叫, 陈星忙道:“没事的!别跑啊!”

  榻前立了半面屏风, 陈星坐在屏风正中央,一手依旧按着由多的胸膛,另一手漫无目的地挥了挥, 握住阿克勒王妃湿滑的、满是汗水的手。

  “由多……由多……”王妃颤声道,“先生,我求求你……”

  “专心生小孩, ”陈星忙道, “别想其他的了。”

  由多听到母亲的声音,顿时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给她施针。”陈星朝项述说。

  “我不会。”项述说。

  陈星吩咐道:“听我的。”

  上一次, 王妃是恰好到了产期,这次则是为了救大儿子, 有孕在身还骑马出战,动了胎气。陈星算下来, 这天恰好就是自己上回抵达敕勒川之时,距阿克勒王妃生产,早了近二十日。

  暮秋节也快到了, 还有半个月, 南方的秋社亦近来临,这次一定要保住王妃母子,绝不能让遗憾再次发生。

  “颈下三寸。”陈星朝项述说。

  肖山:“生小孩就是这样吗?”

  “别靠太近,”陈星马上道,“她现在很难受, 肖山,到我这边来。”

  项述照着陈星所述,把针扎入。陈星催动心灯,浸润于由多的心脉中,另一边则唤起项述体内的心灯力量,随着项述为王妃扎针,每一针都带着柔光。

  陈星额上已满是汗水,由多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正在抵抗着心灯的净化。

  “你们究竟在由多的胸膛里放了什么?”陈星疑惑道。

  王妃不住喘息,说:“克耶拉,那是克耶拉……亲手交给我们的,他告诉我们,只要由多有了这颗心,就能活下去。”

  王妃的情况稳定了些,陈星见已到紧要关头,忙道:“用力,快生出来了!”

  王妃一声大叫,伴随着产婆欣喜的呐喊。

  那一刻,陈星瞬间感觉到了,两股奇异的力量正在帐篷内开始旋转。那是生与死的世间原初之力,小王子的诞生与由多的死去,犹如太极般围绕着他们所在之处轮转,聚集为一个漩涡。

  灵气的流动顿时让项述与肖山亦有所察觉,这两道力量开始互相融合,陈星马上警觉,恐怕发生不可控制的情况,正要撤回手时,却发现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生之力源源不绝流动而来,注入由多的身躯。

  那颗妖心刹那停止了搏动!继而瓦解了所有的防御,将心灯的法力吸扯进去,随之在胸膛内一收,光芒万丈,浸润由多的全身!

  “是位小王子!”

  啼哭声不绝。

  由多的眼睛轻轻眨了下,抓住了陈星的手,缓慢从榻畔坐起。

  “母亲……”由多以阿克勒语说道,“弟弟……”

  王妃脸庞苍白,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由多。

  由多支撑睡榻,转身爬起,以残存的一臂牵住了母亲的手。帐篷内众人紧张起来,陈星却轻轻摇手,示意没关系。

  “我的儿子……”王妃热泪盈眶,抬起手,抚摸由多的侧脸。由多以他浑浊的双目望向那初生的小小婴儿,一手托住,将自己的弟弟托到王妃面前。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项述诧异道。

  陈星敏锐地察觉到,由多的死而复生的过程,与司马玮完全不一样!他的诞生,乃是三种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王子夜为他移植了一枚妖心,陈星则驱散了他身上的怨气,最终竟是与由多血脉相连的母亲所生下的弟弟,仿佛分给了他一道生命的力量,召唤他回到了人世间。

  说不定他无意之中,制造出了一种新的大妖怪。陈星突然觉得有点危险。

  一刻钟后,王帐之中。

  阿克勒王恭敬跪伏于地,将一个匣子推到陈星面前,朝着陈星与项述,亲手打开。里面是四枚戒指。

  “我等阿克勒族,将永远铭记大单于与神医的救命之恩。”阿克勒王说,“述律家救了我的妻子与小儿子,保护了我的大儿子。”

  陈星不等项述回答,便收下了阿克勒王的谢礼,项述见状忍不住用汉语道:“你怎么这么不客气?”

  陈星说:“匈奴人送出来的东西不能退回,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项述当即被堵了回去,只好忍着。先前两人吵架的原因还没说开,陈星这一路上伏低做小地忍着他,终于有点不想忍了,又不自觉地恢复了从前模样。

  项述:“?”

  突然项述又觉得有点不对,这话似乎自己曾经说过,却忘了什么时候说的了。

  阿克勒王没听懂两人的话,又以古匈奴语朝项述说:“请大单于,为孩子赐名。”

  “阿克勒人生活在巴里坤海子畔,”项述想了想,说,“就叫那……”

  “……多罗吧?”陈星接了话头。

  项述:“……”

  项述奇怪地看着陈星,陈星说:“大单于想说这个名字,对不?”

  项述心中疑惑已不能更甚,偏偏陈星又开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仿佛因为项述那句“你把我当什么”也生气了,于是在阿克勒王面前只将项述当作大单于对待。

  “阿克勒王,你要和由多谈谈么?”陈星心想,与儿子久别重逢,应该有不少话要说吧。但由多复活之后便不知去了何处,也不来见父亲,似仍有心事,于是朝项述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起身,离开王帐。

  风雪渐小了些,白毛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飞扬的、覆盖天地的小雪。

  项述与陈星从帐篷中走出,两人在空地前停下脚步。陈星满脸不高兴,现在变成他在闹脾气,也看得出项述的气消了,有话想说。

  项述:“孤王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不乐意了?”

  陈星侧头皱眉审视他,项述反而有点躲避陈星目光,不自然起来。

  陈星知道以项述的性格,这么说无异于是道歉了,不知道拓跋焱和他单独相处时,朝项述交代的话有多大作用,总之,现在项述已经不在意拓跋焱了。

  但陈星还很在意,我这一路上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明白么?拓跋焱又算得上多大的事?而且上一次也是这般,项述不知为何,对他总是带着极强的警惕,这是不相信我吧!

  两人站定,看着彼此。陈星忽然说:“你觉得我没将你当大单于看待,我说实话吧,是。对我而言,你不是大单于,你只是我护法,你也许不知道护法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驱魔师与护法,将彼此相托,无论是……”

  项述的表情瞬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此刻车罗风却匆匆来了。

  “安答,”车罗风说,“斥候有消息了。”

  项述:“接着说。”

  “你先忙吧。”陈星一见车罗风就没心情了。

  项述只得朝陈星道:“留在营地,稍后孤王还有话问你。”

  说着项述转身与车罗风一同离开,陈星注视项述的背影,有点无奈,吁了口气,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拓跋焱与肖山、司马玮、由多正在阿克勒族营地的另一侧烤火。

  “怎么不进帐篷里?”陈星诧异道。

  拓跋焱:“你和大单于,不是想说说话么?”

  肖山握了个雪球,扔给司马玮,司马玮扔给由多,由多扔给拓跋焱,拓跋焱再扔给陈星,陈星扔回给肖山,三人两魃,仿佛玩着一个无聊的游戏。

  “你和项述说了什么?”陈星忍不住问。

  拓跋焱摊手,说:“我只是告诉他,我不喜欢你,如果他介意的话,我这就在他面前自尽,不想让你们因我吵架。”

  “哎,”陈星哭笑不得,“你有病?”

  拓跋焱:“我听你们汉人说过许多故事,伍子胥奔楚渔父沉江、荆轲刺秦樊於期献首。大单于既不相信我,一死以证,又有何妨?反正我这性命早已不足挂齿,能派上用场,拿去就是了。你若愿意阻止王子夜,全我心愿,我便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