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梦大陆系列之五 神故 第11章

作者:酥油饼 标签: 宫廷侯爵 玄幻灵异

  骑士依旧面无表情,倒是魔法师对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宁亚走进铁门里,门被重重地关上,脚步声在叫嚣中远去,周围的喧哗声愈演愈烈,甚至还能听到摔砸声从隔壁传来,但墙壁纹丝不动。

  在吵闹中平静了一会儿,宁亚还是没有完全回神。

  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自己?

  这里是朗赞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在家里跌一个大跟头,而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牢房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个正方形的小窗户,只能容得下半个脑袋。

  宁亚加入圣帕德斯魔法学院时展露的是土系魔法天赋,他招呼土元素,堆起了一个小土坡,站上去,往外张望。他好像在一座山上,或者说,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堡?

  对面是连绵起伏的山,这边是有着数层楼的牢房……

  威潘兹!

  朗赞最坚固的牢房,靠近朗赞与森里斯加的边境——所有的特征都对上了。但是他安然当小王子期间并没有特别关注过监狱,现在就算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将疑问留在心底。

  天很快暗下来。

  宁亚躺在床上,缩成一团。

  咒文还没有发作,恐惧却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很快,咒文慢慢地爬上他的脖子,甚至蔓延到脸,宁亚很快陷入昏迷,只是嘴唇微微开启,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窗边,黑烟从地底升起,化作黑影,坐在他身边。

  “非要离开我,现在好受吗?”

  黑影讥嘲地说。

  宁亚垂着头,对他带着幸灾乐祸的质问毫无所觉。

  黑影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双唇之间,正要进一步,就见宁亚突然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的方向,然后发疯似的,张开嘴,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硬生生地咬出血来。

  黑影微愕,看着他的牙齿还在用力,终于在他的头顶上轻轻一点。

  宁亚口里发出了类似于松口气的声音,重新闭上眼睛,翻身睡了过去。

  黑影如前两次那般,在他身边坐了一夜,等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才消失。

  这次醒过来,宁亚觉得身体和精神都无比的松快。其实换作别人,也就是睡了一个普通的觉吧,可是对他来说,常年被噩梦纠缠,让他忘记了正常睡觉应该是怎么样。

  而且昨夜咒文也没有骚扰他,让他一觉睡到天亮,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这种经验他已经很久没有获得过了。

  因为这个,他一天的心情都很不错,直到傍晚,他被人遮住眼睛,运往外面。运送他的依旧是那两个魔法师和三个骑士的组合。

  知道了这里是哪里,宁亚就能稍微脑补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此时正在上演的剧情。

  自己往上走了好几层,应该是来到昨天在通道前站的位置。那是个入口,出来的时候,风还狠狠地刮了一下他的脸颊。

  

  第17章 朗赞危机(七)

  

  咒文在肌肤上蠢蠢欲动,天差不多要黑了。

  脚下的路忽上忽下,好似在故弄玄虚。前方响起推动厚重门板的声音。门后,零零碎碎的争吵声像蹦跶的小弹珠,时不时蹦过来几句。宁亚竖起耳朵,刚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再往前走,争吵声越来越大,再推开一道门之后,喧哗即止,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且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动作。

  宁亚被推倒一个笼子里——左右两边都是木栏,身后响起关门和落锁的声音。他的双手获得自由,试探着碰了碰眼睛上的布条,见没人喝止,便取了下来。

  眼前是一个法庭。

  自己站在木栅栏圈起的被告席里,前方站着一个体态臃肿的黑卷发老头,他的眼睛微微凸起,灰蓝色的眼珠浅淡得近乎透明。为此,父王曾私底下亲昵地打趣他为蟾蜍,他还沾沾自喜,四处宣扬。彼时,他对自己的态度既像慈爱的长辈又像忠心的仆从,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怒目而视。

  左方是旁听席,约有三十来个位置,几乎坐满了,里面有一半的熟面孔,有的是王宫近侍,有的是贵族大臣,但无论是谁,脸上都是统一的漠然。

  右方镶金边的红色宝座应当是留给法官的。少了光明神会干涉国政,朗赞的法制建设非常完善,法官拥有崇高的地位,直接受命于国王。

  宁亚很好奇,谁会出现在那里。据他所知,朗赞的法官们都是国王一手挑选并培养的,是比“蟾蜍”更信任的人。

  “肃静。”

  法官宝座的右侧有一道仅容一人出入的小门,一个身穿宫廷礼仪官装束的男子走出来,环顾四周,确认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后,微微躬身,将身后的人迎了出来。

  那是一个瘦得竹高得像杆的男人。

  从他一出现,宁亚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他,直到对方也看过来。

  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漆黑眼眸无悲无喜,充满了冷漠。他走到宝座前,站直身体,等旁听席所有人起立,与“蟾蜍”一起向他鞠躬致意,才满意地落座。

  “那是谁?一身狼狈地站在被告席里,接受我们的审判?”瘦高的男人嘲弄地看着宁亚。

  “蟾蜍”谦卑地弯腰:“尊敬的多弗法官大人,那是昏庸的杜鲁门·尤最宠爱的儿子,在国家危难关头叛逃去圣帕德斯的宁亚·尤。”

  宁亚抿紧了嘴唇,压抑住了满腹怒火。目前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在他离开朗赞的这段期间,他的堂哥,多弗·尤拉拢了一批贵族大臣,想要动摇父王的统治。

  威潘兹虽然远离小贝城,却驻扎着一支近万人的军队,多弗敢将他关押在威潘兹监狱里进行审判,是否意味着这支军队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时候,他有点后悔把侏儒甩掉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在没有暴露之前,兴许还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宁亚觉得眼前的情况已经糟糕得不可能更糟了。

  在他思考的时候,“蟾蜍”开始朗读他的罪状。

  除了多弗亲口说的那条叛逃罪之外,还有破坏王宫罪——五岁的时候,与小伙伴在墙上乱涂乱画,侵占财产罪——四岁的时候毫无廉耻地顺走其他人的水果,侮辱贵族罪——国王侮辱他为“蟾蜍”的时候,宁亚在旁鼓掌大笑。宁亚反驳道:“但我那时候并不在王宫。”

  “蟾蜍”狡辩:“您不在现场,却在事后笑了。”

  宁亚讥讽道:“我笑的时候您一定也不在现场,是事后知道的了。”

  “蟾蜍”对着多弗说:“这一切都有确切的证据,是无从辩驳的。恳请您,伟大的多弗大人,放弃与罪恶之人的血源之亲,以公正公平的态度审理此案。”

  多弗说:“我不能为他求情吗?他是我的堂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尽管我父亲死后,伯父与我疏远了很多,亲近的堂兄弟们也视我如蛇蝎,可是这并不影响我对他们深厚的感情。”

  “蟾蜍”说:“您是公正的法官,不能意气用事。”

  宁亚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地演戏。

  几经“蟾蜍”的劝说,多弗终于“放弃”了徇私的念头,做出判决:“我宣布判处宁亚·尤死刑,即刻执行!”

  静默的旁听席一下子沸腾起来。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们看穿了多弗与“蟾蜍”低劣的演技,并不相信宁亚会被无罪释放,却没想到多弗会直接判处他死刑,并立即执行。

  多弗将他们种种的惊恐和疑虑收入眼底,面色更冷,说话的口吻却很温和,带着与脸色截然不同的惋惜:“比接受死亡更痛苦的是,等待死亡。我不能挽救你的性命,却能在你生命的最后让你少受一些折磨。”

  宁亚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抓着木栅栏,目光沉静地从缝隙中望出去:“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多弗看着他,嘴角慢慢地上扬,然后下了宝座,走过来,到他面前,慢慢地弯下腰,低声道:“每天看到你们一家人活得那么幸福,却与我无关,让我感到很难受。你的母亲原本说要收养我的,却因为你哥哥的王位继承权而不了了之,太令人失望了。”

  宁亚道:“不是因为王位继承权。”

  多弗冷冷地瞪着他。

  “因为她不能接受一个弑父的凶手。”

  多弗的脸上褪去血色:“你们怀疑我?”

  宁亚看着他,眼睛里有怜悯,也有厌恶:“不是怀疑。”

  多弗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诡异地笑了笑:“所以,伯母不是为了保住保罗的王位才拒绝收养我?”

  宁亚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你杀死叔父,只是为了获得继承王位的资格?”

  多弗声音压得越发低:“伯母生的孩子不多,一个一个地死,总有一天会死完的。到时候,我是领养的,她一定对我很有感情,我就会被你其他的堂兄弟更有优势,不是吗?而且,她不必担心她的地位,我会娶她,让她继续担任朗赞的王后。看一切都会很美好的。”顿了顿,盯着宁亚的脸,笑了笑,“所以,你先去死吧。”

  ……

  宁亚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多弗平静的表面下,藏着多少的冷酷和疯狂!

  威潘兹监狱之所以在朗赞拥有极大的名声,出了它固若金汤的防御之外,还因为很多国内声名狼藉的罪犯在这里被处决。

  宁亚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

  他被另一条通道送到法场。

  法场上有绞刑架,有焚烧柱,有断头台……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死刑器具。

  看到这些,宁亚心脏猛然收缩,进监狱以来一直压抑的恐惧终于克制不住,像寒冷的冰水,刺激着肌肤,让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在这样极度的惊惧之下,他还能感受到咒文正蔓延到了全身,甚至到了脸上。

  天色昏暗。

  刑场点起了火盆。

  宁亚被推搡着架到了绞刑架上。

  当他抬起头来时,脸上的咒文清楚地呈现在站在刑场边围观的贵族大臣们的眼中。

  “那是什么?”

  谁率先发出了惊呼,吸引了众人注意。

  宁亚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狰狞可怖,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激过这个诅咒。就让他们恐惧吧!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魔鬼的化身!就让他们在自己的死后也不得安宁!

  他看着其他人排斥的、恐惧的面容,内心生出无限的仇恨。

  这种仇恨甚至压住咒文产生的痛苦,让他无比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脑袋被套上了布袋,一根绳子勒住了自己的咽喉……

  

  第18章 朗赞危机(八)

  

  宁亚的眼前一片黑暗,而围观者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他们看着一阵阵的黑气从宁亚的身后散出来,像雾一样浓郁,又像烟一样飘忽,在刑场中间弥漫开来。

  “蟾蜍”神色不定:“大人,情况有点诡异,您想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多弗脸色阴沉:“不,我一定要看到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只有他死了,这些人才会彻底跳上我的船。”他冷冷地看着围观的人群,这些人是他和“蟾蜍”用各种方便骗到威潘兹来的,一旦脱离控制,就会重新倒向国王。他决不能给他们这种机会,只有让他们的手沾染上小王子的鲜血,才能彻底绑定。

  原本想借护送之名离开刑场的“蟾蜍”干笑一声,眼睛狠狠地盯着磨磨蹭蹭的刽子手,示意他动作利落些。

  然而刽子手不是不想动作利落,而是他的手好像突然进入了五六十年后的僵硬状态,用尽全力也只能微微抬起,根本够不到撤去底板的绳子。他的五指张开收拢,来回了几次也无法让筋骨活络起来。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他能感觉到两道犀利的目光正凌迟自己的面容,那属于多弗·尤,一个冷酷到残忍的男人,再拖延下去,下个站上去的就是自己了。

  他与自己的身体作斗争时,多弗的耐心告罄。他跳下二楼的观望台,大步跳上绞刑架,一把将傻站在一边的刽子手推下去,手握着绳子,狰狞地低语道:“替我向死神问好!亲爱的堂弟。”抓着绳子的五指用力一拉!绳,纹丝不动。

  多弗一怔,转头看向突然间变得比铁杆更坚固冷硬的绳子。绳子依然是一样的绳子,而自己的手背却浮起了密密麻麻的咒文,与宁亚脸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多弗扯下宁亚脸上的头套,却发现人已昏了过去,那诡异的咒文布满了他的全身,从脸到脖子到手,几乎像是第二层肌肤。手背的咒文传来细微的灼热感,起先轻如蚊叮,渐渐地,微火转成中火,到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