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以后 第1章

作者:楼不危 标签: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我死以后 作者:楼不危

文案:

师父临死前,只拜托了我一件事,要我好好照顾师兄,奈何师兄是个憨憨,被个狐狸精骗了色又骗了心,毒入肺腑,命悬一线。

为救师兄,我到生死境中去取龙珠,运气不大好,死在那里。

我死以后,变成一只阿飘。

从生死境中出来,我飘过很多很多地方,我看到狐狸精到生死境中从我的尸体上摸出了那颗龙珠,回去救活师兄;看到有人扮成我的样子,回到苍雪宫;还看到了我死去的师父,他坐在高高的帝座上,受众人朝拜。

原来他还尚在人间。

我爬上他的后背,搂着他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让他背我走遍这天下。

可惜现在他看不见我。

后来,有人在他的面前问起我,他说苍雪宫主性情乖张,为人凉薄,是个无心之人。

这是我死后第一次听他提起我,他说的倒是都对。

我从他的背上跳下。

我要回到我死的地方去,做一颗永远不会说话的石头。

……

凤玄微算得尽天下事,却算不出有朝一日他的那个小徒弟会因为他留下的一句话死在生死境中。

他曾背着他的小徒弟去看天上的宫阙,去摘雪山上的红莲,去捉海底的人鱼。

而现在,他的小徒弟死在生死境中。

你有没有见过那个穿红衣裳的少年,他走起路来有些微跛,眉心有一点红痣,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慈、凤玄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会难过吗

立意:在逆境中永不放弃,互相帮助,逆流而行

VIP强推奖章:

苍雪宫宫主谢慈为救师兄赫连铮死在生死境中,化为一缕魂灵,在世间无声无息的飘游,他去往涂山看望了师兄赫连铮,又跟随赫连铮回到苍雪宫,去往酆都,登上瀛洲,一路上他发现许多过去不曾发现的秘密,察觉了自己的心意,也看到了自己死而复生的师父,只是如今,他却已经死去。

文章讲述了瀛洲帝君凤玄微与小徒弟谢慈间的感情纠葛,现实与回忆互相穿插,将师父深沉的爱意,挣扎与克制,将谢慈无情时的天真残忍到有情后的失魂落魄,徐徐展现在读者面前,文风细腻动人,情感真挚,值得一看。

第1章

天地昏暗,淫雨霏霏。

黑红云层如鱼鳞般铺开,沉沉压向龟裂的大地,成片枯死的老树在雨中噼啪燃烧,迸出万千金色的流萤。

狂风骤起,火势愈涨,头顶千叠云海散开,泄出一线雪白天光。

于是长长短短的影子斜映在西边高高的白骨堆上,骨堆下通红的溪流一直绵延到大火燃烧的林中,树下还未燃尽的枯枝哗啦啦地被卷至空中,像是落着一场灰色的大雪。

数十只黑漆漆的乌鸦站在林子尽头的孤坟上,满是死气的眼睛里倒映出一抹鲜红的身影。

谢慈一袭红衣站在碑前,长风凛冽,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雪白的龙骨散落在他的身后,龙珠就在他的脚下。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龙珠,刚一弯腰就咳嗽起来,他不记得自己在这生死境中厮杀了多久,身体中的脏器大都破碎,每次咳嗽的时候都有带着血沫的碎肉被咳出。

谢慈将剩下的丹药囫囵吞下,大概是五脏碎得太厉害,吃完后只觉得胃烧得厉害,再没半点效果。如今连呼吸时都带着嗬嗬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冬天他在破庙里听到的北风扑打窗棂的声音,那声音着实难听,谢慈嫌弃地蹙起眉头,随手点了身上的几处穴道,恼人的声音消失了,他却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谢慈扶住石碑,缓缓坐下,他捡起地上的龙珠,龙珠表面倒影出他苍白的脸,他望着那张脸,有些出神。

天地开辟之初,混沌化作异兽作乱人间,遭到天神追杀,日夜不停奔袭了十万里,最后力竭而死,死后它的肉身化为生死境,天地间的至善至恶至阴至阳之气都交汇于此,此地成为世间最为险恶之地。

进生死境者向来九死一生,至今都没有人在进到骨窟后还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谢慈来这里倒也不是活得腻味,想要感受一下找死的快乐,他来生死境的原因还要从一个傻子说起。

那傻子原本也是很体面的,根骨奇绝,修炼刻苦,年少有为,振臂一呼就有八方好友响应,只是这两年来不知道是不是修炼出了岔子,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以至于被个美貌的狐狸精骗身又骗心,跑到人家的祖坟去耍,后来大概是跟里面的祖宗们耍出感情了,便想亲自到下面与那些个祖宗们切磋一番。

据说那狐狸精把他从坟圈子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人就只剩下一口气,狐狸精为他找了许多大夫来,可大夫来了也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鬼医陶梦卿路过,出了个主意,说如果能以生死境里的龙珠为药引,或许能救下冤大头的性命。

狐狸精有点良心,但是不多,她知道生死境不是寻常之地,以她目前的修为进去等于是自杀,于是一扭头来到苍雪宫,请求谢慈出手帮忙。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对谢慈来说不过一桩茶余饭后的笑谈,他若是来了兴致,不仅要嘲讽那傻子脑子不好使,还要让人将此事编成话本,传扬出去赚点灵石,然而不太巧的是,那个傻子是他的师兄。

谢慈笑不出来了。

他名字是有个慈字,可这个字与他这个人委实没有多大关系,“兄友弟恭”“相亲相爱”“情同手足”这类词他听都没听过,在渡弱水的时候,谢慈就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然一直到了生死境中,他仍没有想明白。

明明在苍雪宫的时候,他已经言语刻薄地拒绝了那只狐狸,保证那只狐狸再提起他的名字都要咬牙切齿的。

可最后,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云层再次将日光完全遮蔽,黑暗吞噬了这里的一切,猎猎风止,群响毕绝,天地寂然。

谢慈将龙珠收好,想要起身,可是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那只撑在石碑上的手,颓然滑落。

他低下头,许久后才有些迟钝地转过身,打量四周,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截断剑上,那剑是紫金的吞口,宝石目盯,剑镦缀着红色的流苏剑穗,谢慈垂眸盯着那剑看了许久,剑柄上刻了一圈浅金色的花纹,像是他的名字。

他又咳了一声,身体里的内脏仿佛随着这声咳嗽一起碎裂,斑斑点点的鲜红落在地上,谢慈歇了一会儿,俯下身努力伸出手想要将那断剑拿回来,最后也只是虚虚握住那剑柄,他拿不动它了。

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拇指在花纹上轻轻摩挲,此时万籁俱寂,无星无月,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当年在天虞山下,师父快要死的时候嘱咐过他,让他好好照顾师兄。

他微微愣神,随后便咧嘴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几分癫狂,直到他笑得咳出血来,声音才渐渐消沉下去。

谢慈其实都不太记得师父的模样了,而且师父在世的时候,他好像也不是很听他的话。

只是师父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该让他在九泉之下安稳些。

左腿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谢慈无动于衷,那疼痛根植在他的灵魂深处,早就无药可医。

谢慈感觉自己像是一件从高空掉落瓷器,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碎成一片,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讥诮地叫他“瓷罐儿”,如今倒是真应了这个名字。

身下的地面猛地震动起来,散落在地上的龙骨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操控重新聚集一起,谢慈身后的石碑在巨大爆裂声中炸开,无数碎石迸射出来,谢慈无力躲避,那些碎石便溅落在他的身上。

刺眼的白色光柱从石碑下冲出,穿破厚厚云层,照亮大半天空,霎时间地动山摇,烟尘四起,火光电光似天河倾落,泱泱而下,于是星河倒转,死去的生灵重新拥有生命,转眼间山顶燃起熊熊大火,灰色的云朵像是一株巨大的正在生长的蘑菇,伞盖下冒出零星的火光,它罩住谢慈,又轰然坠落。

谢慈闷哼一声,他胸腔里的骨头好像都散了架,轻轻一敲,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他侧过头,吐了口血,自己可能没办法从这里出去了。

这个结局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磅礴的灵气从四面八方倾轧下来,恍若万丈海浪,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席卷了整个生死境,而他像是漂泊在汪洋上的一只小小蚂蚁,生与死都不能做主。

断剑闪烁着雪亮的光,好多好多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汩汩流出,将他身下的土地染成鲜艳的红,那些他在骨窟里杀死的游魂蜂拥而来,只一眨眼就将他淹没。

谢慈闭上眼睛,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阿慈、阿慈、阿慈……

那声音微小而温柔,密密仄仄,偷偷钻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中。

谢慈又想起他的师父来。

他离开他三年了。

这些年里他的周围新人旧人来了又去,去了再来,他身边有高朋满座,笙歌美酒,不曾有过片刻的冷清,只是谢慈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好像随着李青衡的死亡,一并被带走了。

那是什么呢?

谢慈想不明白,他曾经想过一次,就再也不愿去想了。

他睁开眼,赤红色的闪电划过天空,巨龙死而复生,盘旋在上空,披着闪电与火焰的光,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悲吟。

天空有雪花飘落,太阳与月亮一同从西方升起,悬在中空,有人搅动记忆之河,时光开始逆转。

谢慈浑浑噩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站起身的,也不知为什么要转过身来,直到他在茫茫火海中看到了李青衡。

他还是旧时的模样,长发束起,神情淡漠,穿着有些破旧的青色长袍,袖子边缘的线头掠过跳动的金色烛光,黑色的靴子上沾了一点草屑,一如多年前,他在那个雪夜里第一次见到他。

瘦削的影子停在门扉后面,酒杯里盛满了琥珀色的月光,血光交错,花影扶疏。

谢慈怔怔看向面前李青衡,他以为自己都忘了的,却原来什么都没能忘掉。

他记得那时他说话时的语气,记得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记得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温热的手。

李青衡抬起手,神光闪烁,断剑重铸于他的掌心。

昔年琅琊江上,有人曾见一无名游侠一刀破天门,携万钧雷霆,使山河落色,百草枯折,除了谢慈,没人知道那便是李青衡。

只是这一次,他一剑刺破的是谢慈的胸膛。

漫天的星星掉下来,藏进李青衡深邃的眼眸里。

谢慈歪了歪脑袋,像是一只迷茫的小兽,好半晌过去,他垂下眸,看着胸前血肉模糊的窟窿,他隐隐看见了里面那颗跳动的心脏。

扑通。

扑通。

扑通。

声音低低的,顺着血液流淌到他的耳膜,像是冬日里雪层下正在缓慢腐烂的种子。

最后……

幻象消失。

那声音也停下了。

风雪促促,天地缟素。

谢慈倒在血泊里,眼中映出灰蓝的天空。

极致的平静,残酷的欢愉。

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知道他从不用剑,知道他早已死了,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只是……

谁能再叫他一声阿慈呢?

他的嘴唇微动,他再发不出声音来。

谢慈弯起嘴角,阖上了双眸,似做着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