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喵幽暗
“……”
这时的拉法尔才算今天第一次正眼去看指挥官，只是目光暧昧不明，没有上钩。
医疗部一直被排除在狩猎任务之外，作战部队没有随行医生，即使在外受伤，也是队友进行紧急处理后回船上医治，那些外勤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治愈术。
“我在理智上不能将你调任到行动部，但这个任命可以让你完成狩猎星龙的理想。”V的好言相劝到此结束，接下来那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口吻占了上风，“我相信你有阻止我的能力，在我再次出错之时。这是命令。”
这语气跟当初力排众议把拉法尔空降到医疗部的时候一模一样，拉法尔此刻却懒得旧事重提。
“其实你只是想暂时稳住我，先把眼前那两条星龙解决。”他在沉默中识破这点，V也没有反驳。
“这是个尝试，也是个保险，是否奏效需要时间来证明。而且它同样如你所愿，难道不是吗。”指挥官暗金色的眼底掠过不明显的笑意，甚至有些揶揄，因为他推断拉法尔不会拒绝，暂时不会。
亲眼见到星龙并且狩猎它们的诱惑对拉法尔来说非常大。
果然，白衣医者最终低头在病案夹上写了些东西，边说道：“我今天还有两个预约和一台手术。”
“那我安排下午一点的作战会议，记得来休息室‘接’我，拉法尔首席。”
“等等。”拉法尔眼中流露讥嘲的光彩，“如果我的任命从现在开始，那么你已经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了。来我这里旁听诊断吧，指挥官先生。”
对当天下午进入拉法尔诊室的患者来说，自己身上的小毛病恐怕都被吓成了大毛病，他们无法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指挥官。
V专注于低头处理工作，终端屏幕的光晕打在脸上，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大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只占据了诊室一角的方寸空间，按理说半点也不占地方，可那无形的气场却能从角落漫溢到整个房间，让进出诊室的所有人不得不把注意力贡献给他，即使V已经告诉这些人不需要在意他的存在。
这位本来就不常见到的守护神出现在这里的冲击力过于强大，让每一个前来看诊的患者都怀疑自己得上绝症，棘手到竟然惊动了指挥官。
“很遗憾地通知你����”他们害怕V一脸肃穆和惋惜地以此作为开场白告诉他们某些噩耗，所以纷纷逃避现实，在诊室里待了几分钟就匆匆离去，仿佛只要怀着“我不听我不听”的意念，自己就是健健康康的一个人。
而事实上这两个预约的病患的确没什么事，都是出院后复诊，否则拉法尔也不会这么干脆目送他们离开。
可他突然发现，指挥官的存在似乎从另一个方向上帮他提高了工作效率。
“结束了吗，下一站是手术室？”V在听到关门声后才把头抬起来，收起自己的终端起身，手臂上搭着他的长外套。说起来算是巧合，虽然指挥官的制服是黑色套装，但这件外衣的颜色和医疗部一模一样，都是银白色，而非黑红，那是他最长停留的舰桥以及航海部的配色。
不同颜色起到鹤立鸡群的作用，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拉法尔没有回应，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向手术区，把上司撂在后面。工作习惯让他很少解释自己已经说过一遍的话，他对他人的耐心远不如对诊疗、实验和课题那样十足。
接下来那台手术现场也跟诊室的情形差不多，只是紧张的对象从患者变成了医生和护士，原因无他，台上的病人被麻醉了看不到。
疑惑和惊恐传染了整个手术室，以至于当中有人以为这是部门考评的一种全新方式，就跟突击检查似的，可是这“考官”未免太重头了吧。
可不知是对自己的手下人十分有信心还是相信就算他们都派不上用场自己也能独自完成手术，更换手术衣的拉法尔半个字都没解释，无视了那些身经百战却手哆嗦脸发白的生理反应，给V指了一个房间角落的位置安放他。
指挥官毫无异议地过去坐好，但这一次没有翻出他的终端，而是往手术台投出目光。
����更像来审查的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紧张。
“指挥官怎么会在这里？”一个隔着手术台站在拉法尔对面的声音温和地问道，他是这次手术的第一助手，也是医疗部副部长雷伊。
手术服和口罩只给这人露出清秀眉眼和一些黑色发丝的机会，他不忘安抚给他递器材的护士，叮嘱麻醉医注意监护器情况，但没等到拉法尔的回答。
雷伊知道部长比起找借口更喜欢沉默，就又道：“如果你有急事，这里交给我就好。”
“没事。很快就会结束的。”拉法尔接过铣刀，声音很轻地说，“我负责颅内血肿，心纤维移植就交给你了。”
“是，首席。”雷伊笑着应了。
如拉法尔所说，这台手术的确很快。即使再复杂的手术，在拉法尔的操作下都无法超过半小时，即使是颅脑内手术也是一样。
治愈术有其缺陷性，唯一无法作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大脑，因此脑部手术一直以来都最为考验医者的经验技术，以及胆量����正因没有补救措施，对大脑的一切操作都需要深思熟虑。
V坐在远处，难以移开看向手术台的目光。充满秩序的指令声和回应声为这场难度颇高的急诊手术平添许多安全感。可以看出，即使拉法尔对身在医疗部并不情愿，为此打过八次报告想要调离，他也依然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个职业，给所有人带来无所不能的可靠印象。
拯救生命的赏心悦目值得被人夸赞，角落里的金发男人原本的神情也是颇为欣赏的，只是在所有人都专注于手术台，没能注意其他的时候，V看着那些从病患体内吸出的污浊体液和重新流入其血管的血液，目光倏然间变得有些冷。
只是这个神情稍纵即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拉法尔动完开颅手术后就离开了手术室，后续有雷伊负责处理。V看着他脱下手术服穿回白衣，发现对方从表情到目光都很平淡，就说：“你好像从来不会因为手术成功与自己的同伴庆贺些什么。”
“从来不会？莫非指挥官对我每一台手术都了如指掌。”拉法尔浮起一丝微妙的笑容，“没什么好贺喜的。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他们在这之前都不要受伤。”
人类这个种族基因经过漫长筛选和“更新”，除了一些特别刁钻的基因病，器质性病变早已绝迹，所以能来医疗部挂号的一般都是外伤。
也就是说拉法尔的终极理想是希望那些不小心受伤的人小心一些，不得不受伤的人多学学怎么自救才能少给医疗人员添麻烦。
银发医者见指挥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是准备输出他“应该给下属多一些正面反馈，体现人性之光”的观点，但最终没有出口。
V从来都不吝于鼓励和夸奖，这也是他被人类依赖的一方面原因，跟拉法尔的风格完全不同，他们必然话不投机。
“还有些时间，你可以先去吃个饭。”走出手术区后，V知道距离开会的时间还有剩余，就这么提议了。
“不用，我一天一餐。”一日三餐对拉法尔这种“效率第一”重度拥护者完全不必要，他只吃早餐，最多在晚上加一杯能量饮料。
V从不置喙他人的生活习惯，颔首道：“那我们去会议室。”
位于五层甲板的行动部是唯一一个与它的员工宿舍完全相连的部门，为的是在星龙来袭时第一时间组织战斗。
当出了医疗部大门，拉法尔就很自然地改为走在V身后。因为只是去开会，他两手空空插在兜里，什么都没带，反正所谓监督指挥官跟凑人头当保姆差不多，他又不发表意见，也不需要记录什么，带个脑子去听就很不容易了。
他的注意力又不在作战计划上，而是“看管”指挥官以防他又暴起伤人。
处于舰内的传送法阵四通八达，但到达行动部会议室还需要走一段路。走廊上有三三两两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行动部成员，他们远远看到指挥官到来时第一反应是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打招呼，但在发现他身后还有个银发红眸的美人后无一不是紧急刹车，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贴着走廊墙壁给他们让出道路。
����这是什么组合？！
此乃他们共同的心声，可没人敢上前去问。
“你这个惊世骇俗的决定现在都有谁知情？”
拉法尔在距离会议室还有几步时开口问道。
“只有舰长。毕竟我昨天才被你拒绝，没能得到正常流程的签字。”V以此来表示自己决定匆忙，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
拉法尔嘴角挑起笑容，由此十分期待一会儿会议室内的场面。
可惜，他的期待似乎落了空。
就在眼前的会议室大门被里面的人猛地撞开，一个面容焦急的身影从门缝里挤出来，刚要飞奔的脚步因为门口的金发男人而停滞，他进而发出呼喊：“指挥官！太好了我刚要给您传消息！”
“探测器显示星龙正在向我方移动！”
第7章 扇区A��第七章
会议室中，深蓝色制服的行动部成员纷纷正襟危坐，席间也有米色工装与红色制服的身影，分别来自工程部和航海部。V一手撑着桌沿站在背后的半透明投影前，指尖稍微一点那两个正在移动的光点：“星龙从习性上虽然不易被惊动，但不是没有主动接近的先例，通知舰长做好避让准备，以防万一，我们会按计划将其击杀于第二视距之外。”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那名身穿工装的少女，后者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即使站起来她的身高也比旁边这些大男人的坐高要矮，可没有人敢小看她。
这个工程部年纪最小的成员声音相当欢快：“从前沿探测器传回的数据来看，阿刻罗与目标星龙的遭遇时间已从原来的二十八小时缩短为三小时。这两头都是皇后级成年体中较大的个体，心脏部大概率构筑防护，建议使用‘伽罗’铳枪。”
她把自己脚边的黑箱费劲巴力竖起来，这个体积完全能把两个她装进去：“指挥官，我把它给您带来啦！”
“辛苦了，拉娅。”金发男人在看到自己的武器箱时目光柔和了一秒，转而向自己左手边坐着的人问道：“两头皇后级，不考虑后续出现的伴生龙群，一个小队可以解决，银喉还是红腹你来定。”
话音指向的是抱着胳膊坐在一旁的行动部部长安娜塔西亚，她闻言眉毛一挑：“我倾向于银喉，但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
这名英气飒爽的红发女性对着自己正对面的人下巴一挑：“拉法尔首席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问，不止被点到名字的拉法尔抬眼，所有人的视线聚焦于此，闪烁着无比的好奇。
安娜部长显然问了他们不敢问的东西。
座上的银发医者本该亲自发言，可他故意显得无动于衷，把解释工作抛给指挥官。
“我在考虑为战斗部队配备医疗人员是否可行，所以邀请拉法尔首席实际参与狩猎星龙的作战，作为调研对象。”V隐瞒真实原因的意图非常明显，但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这副来不及解释太多的模样简直能以假乱真。
安娜塔西亚恍然大悟，两眼放光，仿佛回想起当年到手的新兵拉法尔被指挥官横刀夺爱的现场，五年以后这遗憾终于要抚平，激动得她眼里满是泪水。
她瞧着拉法尔的目光已经不是平级之间的克制有礼，而像是在看她最重要的大宝贝，忙道：“这太见外了，有拉法尔首席，那两头星龙都不用派别人����”
“为保证医疗人员的安全，他不会实际参与战斗，而是跟在我身边。”指挥官毫不留情敲碎安娜塔西亚的幻想，温言解释道，“调研目的是考察拥有一线急救能力的医官直接投入战场的效果，并非对标首席的战斗力，安娜。”
“……哦。”
行动部第一把交椅随即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恢复了正常：“那让银喉那帮小伙子去吧，我就不让他们头上顶着‘向拉法尔首席学习致敬’了。”
话音刚落，会议桌不乏有行动部同僚默然扶额。
“工程部将探测器调阅权限转到作战艇。通知后勤做好接续，医疗部����”V近距离看着拉法尔的眼睛，“首席，让你的人把急救箱送来。”
拉法尔摆手，表示不用你强调。
“作战人员十分钟后就位，立刻出发。散会。”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会议室众人整齐起身，鱼贯而出。身材娇小的拉娅想把武器箱拖过去给指挥官，金发男人直接两三步走过去，背起沉重的金属箱，对随后跟上的拉法尔说：“跟在我身边。”
“防止你犯病，我知道。”拉法尔冷声接道。
银发医者刚出门，给他送急救箱的乔就到了，拉法尔接过只有行李箱大小但颇有重量的装备，把吊着他胳膊的小不点塞给助理����拉娅是罗修的得意弟子，所以单方面对拉法尔很熟，主要表现为没大没小，看见他就走不动路。
“拉法尔，你要上战场吗？”小工程师扑扇着大眼睛，“你是不是被指挥官胁迫了，是的话你就眨眨眼。”
眼见V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拉法尔已经迈向前方，未免节外生枝，他否认道：“是给他当保姆，自愿的。”
乔和拉娅无言以对，都用仿佛第一天认识他的神情目送他离开。
由于一旦损坏维修代价太大，指挥官V基本不考虑用阿刻罗号本舰武装来抗击星龙，因此部队将乘用作战艇在一定范围之外拦截它们，与之展开战斗。
作战艇小巧灵活，外形参考了人类曾在地面用于多种作业的战翼机，将原本只能乘坐飞行员和��望员的机座改为颇有观光艇风格的多排座，顶盖全透明，方便时刻注意战场情况。
V和拉法尔赶到机库时，银喉小队十六名成员已经在作战艇内整装待发。工程师们做完最后的调试后逐一下机，驾驶位上的机师对上来的指挥官行礼，比出随时可以出发的手势。
V略一点头，给身后矮身钻进门内的拉法尔指了副驾驶位让他过去，动作跟自己之前被拉法尔塞去手术室角落一模一样，但显然V并不恩将仇报，安排给对方的是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
银发青年十分坦荡地走过几排座位来到驾驶室前方，随着他走过，系好安全带的小队成员脸上出现不同程度的紧绷感，仿佛唤起了曾被拉法尔支配的恐惧。
说实话拉法尔没有把他们怎么样，不过是头几年的自由模拟战里匿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罢了。
后来他就不参加了，因为他发现就算把这样的成绩一并跟着调职申请提交上去，得到的结果依然是“不予通过”。
因为有人占据他的副驾驶位，V干脆随便找个第一排坐下，在布置任务之前单独说了句：“我只有一个要求，务必听我指挥。”
扣好安全带的银发医师把急救箱固定在脚边，故作温顺地回复“知道了”。
机师是个面善和气的中年人，半点不问作战艇上多了个人是怎么回事，只呵呵笑着对拉法尔说“坐稳”，就听从舰桥指令开始滑行。
外脑终端微缩成可以扣在耳后的晶片，直接投入脑海的便是V低沉有力的嗓音：“小队分为三组，两个拦截组分别负责一头星龙，一个巡回组负责随时支援。”
“是！”下一秒耳边传来短促的应声，但整个机舱里是静悄悄的，他们的对话直接作用于脑海。
“皇后级星龙体型巨大，常有较小龙种伴随，目前探测器没有发现不代表我们的敌人只有两个，巡回组随时警戒周围是否有向我方袭来的其他龙种。”
“巡回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