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 第222章

作者:捂脸大笑 标签: 强强 穿越重生

然而跟他所料不同, 一个身上挂彩, 狼狈不堪的队官冲了进来:“瑸公子, 昨夜鏖战,我军损兵二百有余!”

“什么?”王瑸的脸色都变了, 他派出的足有二百六十余人, 竟然损了大半!就算是夜战, 也不至于此啊!

那队官也恨的牙齿格格作响:“那伙人配了弓弩, 又提前布阵,打了我部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末将也斩杀了百来个敌兵,拼死冲出了重围。”

这消息可太糟糕了。上党兵马怎么如此之强?而且他手下这些兵,可是从父亲那边借来的,损了这么多,他要如何交代?

一旁章典也是面色铁青,立刻道:“公子,乐平不能久留!梁子熙一夜就能赶到轑阳,届时搬来救兵,我们就走不脱了!”

王瑸也想到了这点,额上登时见汗:“拔营!立刻拔营回幽州!”

这该死的梁子熙!他放下身段前来示好,却换了这么个结果!等到回了幽州,禀与父亲大人,看这事要如何收场!

王瑸只是心中愤愤,章典却多了份烦躁不安。没能见到梁丰的人头,总归是个隐患。只盼那病秧子回到上党,就一命呜呼吧。

快马并没有停下,一白一黑两匹乌孙骏马轮番接力,跑得飞快,身后卫队则在轑阳换了驿马跟随。如此马不停蹄,一天一夜就跑完了三日的行程,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冲入了潞城县衙。

二百人出门,只回来了不到二十个,段钦惊的亲自相迎,却没料到看见了倒在奕延怀中的主公:“这是怎么了?快叫姜医生来!”

奕延并未回答,也没放下人,而是一路冲进了卧室,把人放在榻上。这一日颠簸,梁峰都未曾醒来,要不是呼吸还算平稳,奕延怕都要疯了。

青梅哭着扑了上去,给郎主擦身更衣,见到那人身上青紫,更是哽咽的厉害。

段钦忍不住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家下毒,应该是寒食散!”两天未曾合眼,奕延眼下净是青黑,满身尘土,肩头的伤口也崩裂了,别提有多狼狈。

段钦倒吸一口凉气:“你们逃出来的?亲兵呢?”

“留下来阻挡敌方追击了。路过轑阳时,我又调了人去接应。”就算再怎么焦急,奕延也没忘了那些元凶。抵达轑阳后立刻增派人手,不但要援救那些留下来御敌的亲卫,更要截杀王瑸,让他留下命来!

段钦却摇了摇头:“未必能捉到王文焕。此事实在太过蹊跷……主公是何时中毒的?”

“酒宴之中。”

“他出了营帐?”

“是!”

“随后你们逃走,王文焕才派人追上?”

“正是如此。”

“不合情理。”段钦断然道。

这事办的太没分寸了。若是想暗害主公,为何能让他安然离开营帐?何不提前包围梁府的营寨,要等他们拔营之后才来追赶?还有为什么是寒食散,而非其他毒物?这一切,都透着诡谲。

还想再问,然而段钦却发现身旁之人的注意,完全不在这上面。只见那羯人青年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床榻,血迹斑斑的双手攥紧成拳,分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若是因自己防备不周,让主公遇害,该是何等的让人心碎。段钦闭上了嘴巴。这种时候,自然还是主公的安危更为重要。

姜达来的飞快,一进门就扑到了榻上,掀开梁峰紧闭的眼帘,又捏开嘴巴验看了舌苔,随后怒道:“寒食散!一剂的分量!有人助他行散吗?”

奕延快步走了上去:“主公走了一里之后就昏了过去,出过汗,我也喂食了温酒。用酒精调成的……”

姜达一把掀开盖在梁峰身上的锦被,立刻皱起了眉头:“他身上怎么有伤?”

只见梁峰肩头和腰侧,都有青黑的印记,似乎被人狠狠掐过一般。

奕延的声音哽了一下:“是我为了阻止主公发狂,失了分寸……”

这些毕竟都是小伤,姜达也不深究,抓起对方的脉搏就诊了起来。片刻之后,他紧绷到快要裂开的表情才缓了一缓:“还好!温酒有用,也未曾让燥阳滞留体内……亏得主公戒了寒食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管身后站着的诸人,姜达飞快翻出身上带着的金针,在梁峰的胸腹处刺起穴来。奕延上前一步,似乎是想帮忙,却被段钦拦了下来:“奕将军,这些还是交给季恩吧。你身上的伤,也要处理一下才好……”

奕延反射性的想说不用,但是下一瞬,他便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污垢。又是血又是汗,还有连夜奔波的灰土,又如何在主公身旁侍候?

放下了举起的手臂,他又看了床上那人一眼,方才缓缓退了出去。也只有段钦这样极为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出,奕延此时的脚步有多虚浮。

段钦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还要好好处置才行。万不能生出什么后患!

当梁峰真正醒来时,已经是隔日凌晨了。

那不像是平日的熟睡,更像是挣脱了深海的束缚,一点点让意识浮出水面。就如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一般,艰难的,痛苦的,从混沌中逃离。

眼睑微微颤了几下,他睁开了双眼。

“郎主!郎主你醒了!”入目,依旧是一张哭肿了眼泡的俏脸。不过已经不是当初的绿竹,而成了新的小丫头青梅。

梁峰想说什么,可是嘴巴张了一张,没有挤出话来。嗓子里就像堵了棉花,又干又涩。

湿湿的帕子立刻印在了唇上,他贪婪的吮吸了几下。下一刻,他脊背被人撑了起来,一只水碗抵在了唇边。

梁峰没有注意是谁扶他起来的。所有的精神,都落在了那可口的甘霖上,几乎狼吞虎咽,他一口气喝下了小半碗,还想再喝,谁料碗却移了开来。梁峰顺着那碗忘了过去,对上一双熟悉的灰蓝眸子。他愣住了。

体内,似乎有什么苏醒了过来。那是一只大手,男人的手。带着粗糙的硬茧,又长又热,盖在了下腹。那力气如此的大,似乎要把自己揉烂,搓成一团。

他无法忘却那触感。

也许是他的表情露出了什么。奕延僵住了,缓缓放下支撑着他的手臂,退后一步,跪在了地上。

梁峰张了张嘴。这一跪,让他记忆中的东西更多了起来。就如那烧干脑髓的激吻,就如那让人窒息的拥抱,还有更多,让人不想细思的东西。

闭了闭眼,梁峰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而那跪在面前的身影,简直犹如顽石,凝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