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家寡人
“在这接，免提。”穆法��继续画。
“要不然不接了？”陆远说完，又奇怪“你知道是谁？”
穆法��沉默一阵，说：“接。”
陆远想到了什么，无奈的笑了一下，接通：“喂？”
“你受伤了？”简柠的声音传来，有些阴沉：“穆法��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你听谁说我受伤了？”陆远轻笑。
“圈子里都传开了。”简柠听到陆远的声音，心情变得好了点，音色也恢复平常，很温和：“穆家的老夫人死了，说是因为绑架了你。”
陆远手指轻轻摩挲手机，笑：“你打来是想问问我，受没受伤？”
“嗯，没事吧？”
“没事，谢谢。”陆远说，“那我先挂了？我还有事。”
这样说，手机突然被穆法��夺走，穆法��关了免提，声音很低：“你想死吗？”
半响，简柠才笑出来：“我喜欢陆远，关心他，不是很正常？”
第98章 命脉
穆法��没有作答，只有一瞬抿住了双唇，他不自觉想起了很久以前某一天下着连绵的雨，如同蜘蛛网般拉扯不断的雨。那一天，夺走了他当时最挚爱的人。
即使今天是晴天，穆法��依稀闻到了潮湿的泥土腥味，他记得比谁都清楚，如训练有素的犬，一嗅便知。
掠夺的味道，背叛的味道，失去的味道。
穆法��捏紧了电话，却冷淡只言：“陆远，是我的。”
只说了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看向陆远，把手机抛给他，陆远接住，似乎有些诧异，却还是微微笑着，看着穆法��。
陆远的神情，就像是一个信号，告诉穆法��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打他，伤害他，拿烧熟了的铁烫焦陆远的皮肤，陆远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就好像……这些情况，都可能会发生在穆法��行为里的，而穆法��的举动又都在陆远的意料之中，他宁愿穆法��疯，也不愿叫他成长。
可人是非常善变的，穆法��当然可以一个巴掌扇到陆远的脸上，这没什么，而且简单有效。
穆法��能做出更残忍的事，只为了让陆远听他的话。
可他讨厌皮肤烧焦的味道，也讨厌房子烧到断裂轰然坍塌的声音，更讨厌陆远忍受痛苦时含在眼眶的泪水。
因此，他只能问，用最简单的语言，用陆远能听懂的语法，去问他：“为什么？”
虔诚，有力，真心的不明白，穆法��觉得自己问了好几遍。
从很久以前，就在问。
他不自觉的隐忍着，压抑着，撕裂陆远的欲望。穆法��甚至想吃掉陆远，不用抹盐，从眼珠和鼻尖开始舔舐，再咬他的唇瓣……
这种欲望，沸腾着，蒸出了烟雾，让穆法��迷茫又痛之入骨。不自觉的恐惧着，可心里又明白，更恐惧的是失去他面前这个活生生的陆远。
走投无路的老鼠一般，焦虑踱步想要避开面前的血盆大口，却无处可逃，身陷囹圄。
他是陆远的势在必得，陆远从来没掩饰过，穆法��难道能不知道吗？他知道却甘之如饴，不顾身地渴求着陆远。
本来情爱之事，于人类就是得不到就创造。得到了又滋生欲望，培养独占欲，发了疯的一心一意。
穆法��害怕，只怕他还不够好。以至于陆远还有别的选择，比如简柠，比如小栗……比如他那千千万万的粉丝。
他能控制陆远吗？他能控制人心吗？他能掌控着无边，无穷无尽的欲望吗？
都不能。
因此只能跪匐在陆远脚下，哀求着他，哀求着陆远别到别的地方去，陆远想要他变成一只宠物，他就变成一只黏人的猫，喵喵叫几声好了。
能得到宠爱，也不会让人厌烦。
可穆法��不是猫，他是个人，有着智慧和贪婪的人，眼里嘴里心里全是索取，索取陆远的温度。
一只猫永远不可能变成人的，它有它的智慧，不羁和洒脱。同理，人也变成不了宠物，有着万千年来进化的本能，占有。
金石软玉，美人软骨，到时间了，都是一扬手就变成了一捧沙子，因此要追求永远，以灵魂，以爱为借口，纯洁无瑕的情倍受追捧，而带着个人欲望的爱，则要磨灭。
从穆法��有记忆的那刻起，懂的方法就只有一种，哀求。恳求着母亲留下，到现在求着陆远留下。
穆法��还小的时候，他抓着母亲的裙摆，那奶油色的裙边像是刻在了穆法��的心里。穆法��稚声奶气：“妈妈，爸爸呢？”
母亲怔住了，记忆里，母亲总是泫泪欲滴，她那忧伤的面容，和翕动的嘴唇，穆法��猜她是要说什么的，可到最后，她只是哭，哭声里带着细听才能听出来的绝望，然后母亲说：“抱歉，法��，我真的很抱歉……”
穆法��紧紧抓着她的裙摆，他猜想他那时的神情一定蠢透了，一定睁大了双眼，紧紧看着母亲。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说抱歉，他想说：别哭了，妈妈。
可最后，开口说的话却是：“对不起，妈妈。”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那时要说对不起，答案呼之欲出，压抑了这么多年，他也逃避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无尽的日日夜夜，折磨着穆法��，母亲的那句抱歉，撕开了他的皮肤，拆掉了穆法��的骨头，然后重新拼凑出了另一个叫穆董的怪物。
穆法��宁愿做穆董，做个疯子，做个怪物，也好过做穆法��……一旦再次成为穆法��。
他就要直面那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幼年的穆法��痴呆的站在原地，流出泪水。
他开始理解母亲这句对不起，是对错误的结局，错误的开始，道歉。
而穆法��，荒诞的源头。他是不该诞生的孩子，他是母亲痛苦的源头，母亲一看见穆法��，就像是再一次看见自己背叛了信仰，沉浸男欢女爱里不忠的样子。
母亲做错的，是以个人的欲，爱上了一个男人。爱上一个男人是快乐的，无比的快乐，堇荼如饴，浑然不知。把自己的信仰都抛弃不要，放纵身为人的躯体，肆意享乐，可肉体的乐，终究会疲惫，会冷。
更何况，肚子里的胎儿，更是注定了尘埃落地，母亲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只当自己了，这副身躯也奉献不了给穷苦病痛的人了，死后也不能上天堂了。这都是她自己造的果。
自作自受，她是个母亲了。穆法��清楚，她也清楚，如果……有如果，她能不怀孕，不怀上穆法��，她一定会选择这个如果，而不是穆法��。
穆法��捂住眼睛，陆远去拉他的手，陆远的声音依旧很温柔，给穆法��一种还活在人间的感觉：“怎么了？因为简柠给我打电话了？”
穆法��不肯去看他，他此刻像是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软弱的小男孩，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站在漆黑的角落，拉一拉母亲的衣角。
痛恨……痛恨着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穆法��几乎没办法站直，他多么想躲起来，可他明明知道自己无处可去。
“你总要跟我说说为什么。”陆远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带着包容，带着足以融化穆法��的温度。
陆远说：“你不说，我就当成是那个电话的原因了。”陆远这样说，半是无奈的笑着，他取出自己的电话卡，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听到响声，看着没了电话卡的手机，穆法��只能失了落魄般的看着陆远。
“现在好点了吗？我没有电话卡了，谁也不能给我打电话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办张新的给我，只有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陆远无奈的笑，伸出胳膊抱住穆法��，亲吻他的额头：“我永远爱你，宝贝。”
穆法��几乎快要昏过去，可他没有，灵魂颤粟叫嚣，他感觉到恐惧，又忍不住靠近陆远。
他实在是太缺爱了，太缺这种不顾一切的爱了，他对这种爱，太敏感了，从骨子里颤抖不停。陆远给他的东西叫爱，终于有人肯什么都不要的爱他，完完全全的只爱他一个，把自己奉献给他。
那些惶恐不安的日子恍如昨日，可陆远却唤醒了穆法��的一种本能，他渴求的本能。
“为什么……”穆法��眼神呆滞，却难以止住心中快要涌出来的情感：“你选择留在我身边？”
陆远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子，不由觉得好笑，指了指他的手：“我这不是紧紧被你抓住了吗？”
穆法��看着他，难以理解这句话，大脑里全是陆远两个字，腾不出一点地方想别的，却费劲全是力气抱紧陆远。
“我以为，你已经有安全感了。”陆远叹息着，两个人相拥着坐到地上，因为穆法��不肯向前挪动一步，也不肯叫陆远走，只好拥成一团，紧紧搂着对方。
“但现在看。”陆远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却笑：“很明显，我高估了你。”
他的笑声，让穆法��觉得放松，正如同陆远抚摸他时用的那只手，一样温柔，比太阳还要炙热，郁结难舒的灵魂也不再扭做一团。
穆法��想到了一根蜘蛛丝。
地狱里的一根蜘蛛丝，他拉住，攀爬，却想踢下去其他靠近这根蜘蛛丝的人，多么愚蠢的造化因果，可又生生不息，永世轮回。
他知道不能这么做，否则这根丝会断，于是不做，却又痛，扎进心里的刺，拔都拔不掉。
“你会走吗？会离开我吗？”穆法��轻声问陆远。
陆远看着穆法��，看穆法��面无表情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肩，忽然懂得了面前的这个人，扭曲的性格和敏感的心。
这让陆远没脾气，又好笑，他想起自己也总是这样，哀求着一些东西，一些人，不要离开他，结果却总是不如意。
陆远是性格恶劣，但只喜欢欺负一下穆法��，却不喜欢骗他，只能实话与穆法��讲。
“我不会走的，我断了一只脚，是残缺的。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鬼地方了。”陆远彻底放松的叹了一口气，看穆法��：
“把我的事，都说给你听，你会感觉得安全吗？”陆远笑出声，神情莫测，用指尖摩挲穆法��的嘴唇：
“比如一些，能捏住我命脉的事。”
第99章 很开心
穆法��没有说话，嘴唇翕动，右眼上的疤似乎又燃起熊熊的火，烧到了陆远的心尖上。
痛……窒息的痛。陆远轻笑，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打火机，微侧脸……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烟也点燃了。
陆远吸了一口，像是沉思般微微吐出烟雾：“我……还活过一次。”他终于转向穆法��，露出笑容，有点放松，也有点释然：“上辈子，我是个跳舞的，后来没了一只脚，就再也跳不了了，仅此而已。”
他走过去，在穆法��眉心戳了一下，神情温柔，却笑了笑，有点讨饶的意思：“过程我就不说了，再回忆起来，我会死的。”
陆远呐呐，又笑，眼神有点空洞：“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我说不好是多久以前，但有时候又觉得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穆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一直跳舞，也只会跳舞，但突然之间什么都没了。”陆远吸烟，烟灰飘飘忽忽落到他的裤子上，陆远却浑然不觉。
灰白色的粉末，一点一点的往下落，那是烧成灰的烟草，却像惨白的月光，穆法��不自觉想起了在岱岛的日子，他们两个躺在小小的木船上，海风温柔，载着他们两个晃啊晃，星星嵌满夜晚的空中，闪闪亮着……可穆法��看都没看一眼，他只留意，陆远的嘴唇……让这月光染的发白。
陆远闭着眼睛，嘴唇微微上勾，恬静，安宁。他像是死了……又像是从没活过。
穆法��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是害怕……只是紧张，伸手去探陆远的鼻息，他碰到了陆远的鼻尖，陆远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所有的星光跟陆远相比都黯然失色，陆远凌驾于一切之上，他的美，让人屏住呼吸，不敢亵渎。
陆远朝穆法��笑，侧过身来，手撑着头，用指尖刮了穆法��的鼻尖，他轻轻的笑，正如今晚的风轻轻的摇，他对穆法��说，用月光染不白的红唇，说：“坏孩子。”
穆法��不说话，或许他跟外界，外在………是有一条清楚的边界线，他排斥这条线以外的世界，和人。
因此语言，变成了最无力，无能的东西。
可陆远，他那双眼睛，含笑看着穆法��，叫穆法��不敢造次，他对陆远含有敬畏之心。是人的本能，对超自然现象的惊讶，恐惧，渴望。哑口无声，呆呆不动。
穆法��不信神，不信佛，自然也就不惧蛇神牛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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