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 第670章

作者:诸君肥肥 标签: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西幻 穿越重生

  但是只有空气与潮湿的、粘稠的黑暗迎接了他。他仿佛却骤然安心了下来,甚至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个迷茫而疲惫的表情。

  突然地,他又醒了过来,他好似精神奕奕地说:“好吧,我们刚刚讲到哪儿了……是的,是的!男人回到了拉米法城。

  “你们知道,如果是在小说里,接下来通常会是什么吗?恋人与彼此的分开,然后就是——重逢!对了,就是重逢。

  “他们重逢了。他们一早就约定好了时间和见面的地点,拉米法城,兰斯洛特剧院。很巧妙的时间与地点,是吧?

  “然而男人却意外地发现,女人怀孕了,因为他们曾经在无烬之地的接触——意外,并且尴尬。因为这个男人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家人说起女人的存在呢。

  “……所以我们总是需要婚姻的,我认为。尽管许多人并不认可我的想法,但那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成算。总之,恋人们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迎接一个孩子。

  “他们仍旧深爱着彼此,所以当然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他们面临着错综复杂的局势。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哦,对了,男人是个小有名气的探险者嘛。他参与了一笔走私的生意,而不巧的是,他所在的这个国家正打算打击一下走私的行为。

  “我觉得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走私!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无论如何也上不得台面。

  “于是,男人碰上了那些过来求助的昔日同伴。

  “而女人呢,女人这边的遭遇就更加无奈了。她首先得顾虑自己的孩子……哦,孩子。她的孩子。难以理解的是,她居然如此看重自己的孩子。

  “但除了孩子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她去担心。她要担心她来到这个对她来说无比遥远的国家的目的——她随身携带的那个东西。

  “她将那东西好好地收藏起来。她知道她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个东西交给其他人,她花费了这么漫长的、奔波的旅途,才终于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所以她为什么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呢?

  “因为她的丈夫——她事实意义上的丈夫,祈求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将这东西暴露出来。或许他也说了一些真正有意义的话,比如说,这个时候拉米法城内正因为走私的事情而十分混乱。

  “对于她来说,现在将这东西交出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当时公国对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盯得很紧,况且她的身份也很成问题。

  “她当然也是了解这一点的。也或许,她的心中出现了一抹——哦,爱情——爱情带来的软弱!她开始贪婪这种软弱了,以及她的丈夫,我如此揣测。

  “总而言之,那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可能觉得也不必那么着急。的确不用那么着急,毕竟她的丈夫就是往日教会的一员,而只要等到事态平息,一切就都能好起来。

  “……我实在是太喜欢看这种戏码了!尤其是当这么漫长的时间过去,而我当时了解到的事情,都为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添砖加瓦的时候……哦,如果她没有欺骗我,那就更好了,可惜的是……

  “对她而言,糟糕的是,她不得不在兰斯洛特剧院生孩子。

  “那个孩子的诞生是一场意外吗?不,从来不是!她只是一直住在、隐藏在兰斯洛特剧院。

  “她的丈夫的家族曾经是这家剧院的主人,他们那时候还与当时的剧院主人——凯兰家,另外一个令人悲伤、令我愉悦的家族——有着一定的联系。

  “当时男人跟凯兰家说的借口是什么呢?说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但是他的家族却不愿意接受这个女人,所以他不得不让这个女人暂时待在这儿一阵。

  “那些兰斯洛特剧院的老员工一定还有印象,一定还有——那个来自异国的、怀孕的、忧郁而深沉的女人。但是老员工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如同兰斯洛特家族一样,如同兰斯洛特剧院一样。

  “所以这个女人一直隐藏在兰斯洛特剧院,也为这家剧院做做事。她估计也使用了一个假名,可惜的是这个名字无人知晓了。

  “然后就是……那场剧目。

  “……哦,当我突然意识到那场意外之所以会发生的时候,我感到了不可思议。一个女人!正在舞台后面生产!

  “那时候我还很有些绅士风度,或许你们不愿意承认。不过我得说明这一点。我的确是因为担忧那位正生产的孕妇,所以才会去到后台的。

  “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不能再死第二个、第三个,不是吗?那时候我还十分愿意将这片土地当做是自己的国家呢——我的领土,听起来还不错,不是吗?”

  他说着,目光中却又一次闪烁起一种贪婪的、阴沉的光,他又侧身望了望旁边,那黑暗之中的角落。他定定地望了片刻,想伸手却又畏怯,最后还是遗憾地放弃了。

  他说:“我望见了那个女人,在一片血泊之中。我还十分好奇她的丈夫会在那儿……唉,不瞒你们说,有那么一瞬间,我被那种——美丽,所震撼。那时候我还年轻呢!

  “她就躺在那儿,她的孩子也血淋淋的。我怀疑她活不过那个小时,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可惜的是我出现了,并且还好心地将她送去了医院。那乱哄哄的一天。

  “……那么,她的丈夫去哪儿了呢?

  “我得说,这是我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知道的一点。她的丈夫,去战斗了,去为他的那些昔日同伴——他的走私伙伴,以‘菲茨罗伊·阿克赖特’的名义,战斗。

  “不幸的是,他死了。从未在无烬之地失手的他,在安逸的拉米法城,却失手了。哦,悲剧,我十分欣赏的悲剧。

  “那女人在那一天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为什么也包括她的孩子?

  “因为,很不幸的是——对我来说很幸运——当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着急地询问她的丈夫和孩子的情况之后,她又找到了我,以那种十分抱歉的、十分难过的语气说,她得离开医院。

  “我问她怎么了。我那个时候十分耐心。她说她得回去找一样东西,确保一样东西的安全。我就问她,那是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帮忙。你们看,那只是绅士风度,我只是想帮她。

  “然后她,大概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又觉得我应该是可信的,毕竟我将她送到了医院,挽救了她和她的孩子的生命。

  “于是她最终说——我永远无法忘记她的这句话,午夜梦回间,流离失所间,永远永远记得——她说,‘一个泥碗,先生。谢谢您。’

  “啊哈!什么泥碗?老天呀,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十分滑稽。

  “一个女人,一个刚生产的女人,一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她那个时候不想着抱抱她可怜的孩子,也不想着为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后半生提心吊胆,却只想着一个什么——泥碗!

  “我帮了她这个忙,我帮她去找到了那个泥碗。完好无损,藏在她的床头暗柜里。然后我——我,打量着那个泥碗,十分顺手地,用它接了点水喝。

  “……那可是八月呀!先生们,拉米法城最热的天气。那女人的住所是兰斯洛特剧院的阴暗角落,又闷又热,像是个蒸锅,真不明白那女人是怎么活那么久的。

  “我觉得那一刻我被什么东西改变了,又或者我在那之前和那之后,都被改变了。我难以用往常的眼光去审视我的过去,也难以用往常的眼光去思考我的未来。

  “在又去找那个女人之前,我找到了——你们。也未必是现在的你们,但是,的确是‘你们’。‘你们’告诉我这个女人的身份,欣喜若狂,认为现在就可以立刻杀死她。

  “我并不同意……是的,我不同意。哦,不可理喻。

  “所以我拒绝了杀死她的提议,但是她很聪明,比任何人都聪明。她决定加入……‘你们’。当我拿着那个泥碗回到她的身边,面色沉沉的时刻,她一定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

  “她大概会责怪自己的懒惰与轻信。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她知道自己不能死,一定不能。所以她选择了加入‘你们’。

  “……我问她,那么,孩子呢?

  “那个时候她的表情相当复杂。她或许想到了那个被养父随便取名为‘阿克赖特’的孩子,也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曾经的那个假名,于是她说——切斯特,切斯特·菲茨罗伊。

  “这就是那个孩子的名字的来源。一个无辜的、从来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他真是愚蠢得要命,甚至要去做什么……医生!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姓氏来自于他的父亲的假名,他的父亲与无烬之地有着不解之缘,他的母亲来自那遥远的北面国度……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又哪里都去过了。

  “无烬之地与米德尔顿……与,福利瓯海。哈,他不为人知的,异父异母的兄弟。他知道他的兄弟成为了一名小丑吗?在他做着体面的医生工作的时候?

  “……而她骗了我!她骗了我!她在那件事情上骗了我!

  “是我阻止了她彼时的死亡,两次!我同意她活下去,我也同意她的孩子活下去……但是,她却骗了我,毫无动容地骗了我!”

  男人猛地喘了一口气,露出了一种沉郁的、冷酷的、伤心但又做作的表情。他故意拖延了这样的表情,直到面前有人颤颤巍巍地问:“什么事情?”

  但是他却又不回答了。

  隔了片刻,他语气刻板而毫无商量余地,说:“就是那件事情。”他抬起了眼睛,“最重要的那件事情。”

  其余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不禁说:“但是……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她?”男人低声冷笑了一声,“因为,约瑟芬·霍西尔,是我们之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她的灵魂如此强大,强大到,足以接收来自神明的信息。”

  这昏暗的空间中酝酿出一片寂静。

  “所以,她不得不在那个时刻,接受神的旨意。”男人那刻板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冷酷,“所以我也不得不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杀死她。

  “……即便我不杀死她,她也会在无穷的疯狂之中死去。或许……”

  男人的话头在那一刻止住了。

  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天,听见那个女人说,“如果您还没有下定决心的话……杀了我,先生。谢谢您。”

  过了片刻,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好了、好了……我从未欺骗你、从未辜负你的请求。而你却骗了我。不过……那也无关紧要了。我们会在黑暗的深渊中相逢。”

  某一刻,在这无穷的黑暗中,有微弱的光芒照耀在他的那张苍老阴郁的面孔上。他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如同向这个世界昭示着什么。

  *

  “菲茨罗伊·阿克赖特就是科吉歇尔·兰斯洛特,不然没法解释他是怎么和约瑟芬相爱的。只有可能在无烬之地,而不是在拉米法城。”西列斯低声喃喃说。

  他的面前,四双迷茫的眼睛望着他。

  他仍旧在豪斯维尔街18号。刚刚安吉拉讲述了与菲茨罗伊·阿克赖特相关的一些信息,当然那不是很多,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故事,更像是城市怪谈。

  安吉拉想了想,语气弱弱地问:“科吉歇尔·兰斯洛特是谁?”

  他们好歹还听闻过约瑟芬·霍西尔的消息,知道那是西列斯曾经去往米德尔顿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复杂谜题中的人物。

  但是科吉歇尔·兰斯洛特,那就完全超出他们的了解范围了。

  西列斯回过神,他没法将医生的身世明确地讲述出来,毕竟连切斯特医生自己都还不清不楚——西列斯还不确定应该在什么时候告诉切斯特,或许得首先和伊丽莎白通个气。

  他便说:“他是兰斯洛特家族的……最后一代成员,或许可以这么说。”

  他的同伴们便恍然大悟。

  “所以,他的身份与故事,会影响到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富勒夫人问。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西列斯说,“科吉歇尔·兰斯洛特……在整件事情里,或许无关紧要,约瑟芬·霍西尔才是更加重要的。”

  他想,在约瑟芬·霍西尔的生命中,与科吉歇尔·兰斯洛特相遇首先改变了她,而在艰难生下自己的孩子的时刻,与埃比尼泽·康斯特的相遇,又是另外一个重要的转折时刻。

  “约瑟芬·霍西尔已经结束了她的战斗。”隔了片刻,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而我们,也将迎来我们的战场。”

  他抬眸,望向他的同伴们。

  他说:“或许约瑟芬输了,但我们会赢。”

  在与黎明启示会的三人聚会的时候,他再一次提及了这个说法。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黎明启示会的三人也提及了自己过去一段时间联络到的启示者数量,骑士与贵妇都成果斐然,但真正让他们吃惊的是报童的成果。

  “你怎么做到联系那么多启示者的!”贵妇几乎震惊地说。

  报童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认识他们。每一个到我店里来购买地图的人,我都认得他们。无烬之地的探险者总比拉米法城的启示者更多。”

  他们不由得语塞,完全无法否认这个说法。

  当然,在感慨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严肃地面对他们将要进行的战斗。

  骑士开玩笑一样地说:“荷官先生,我们就要将自己的命运放上赌桌了,难道您不该为我们作弊吗?”

  “如果你们自己已经足够努力的话。”荷官低声笑了笑,这么说。

  “命运的赌局。我喜欢这个概念。”报童说,她又突然变了一个语气,说,“等这一次事情结束之后,我要去一趟无烬之地。”

  贵妇困惑地说:“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报童侧头看了看窗外。她不再是沙龙空间里那个年幼的报童模样,而是真正的成年女性。她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说:“只是我感到,无论那一天发生什么,我们的命运都会发生改变。而我想自己决定这个改变会是什么……起码是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况且,我好奇——我得承认这一点,我好奇无烬之地很久了。”

  “原来你还没去过。”贵妇这么说,“去一趟吧,那的确十分……震撼。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