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 第457章

作者:诸君肥肥 标签: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西幻 穿越重生

  “是的。唉,女士,真糟糕,我刚刚还跑到了32号去,人们总会出点纰漏。”

  中年女人像是笑了一下,然后说:“没什么,邮差先生。要下雨了,您快回去吧。”

  邮差便向这位女士道谢,然后离开了。

  西列斯与琴多对视了一眼。

  中年男人又回到了圆桌旁,他叹息着说:“总有这种傻乎乎的人来坏事。”

  风变大了。

  琴多说:“这天气的确不怎么样。我可以开点窗吗?太闷了。”

  一旁坐着的女人也默不作声地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唉,好吧,好吧。你们终究是客人。”

  “我们曾经也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西列斯说。

  琴多起身去开窗。他坐的位置靠里。中年男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看到他开了一扇并非朝外面街道的窗户,这才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

  中年男人若无其事地回应着西列斯的问题:“哦,一栋房屋总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的住户。这很正常。”

  “是吗?”西列斯意味深长地说,“那么,一个文明总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的神明,这很正常,是吗?”

  中年男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抓牌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终于维持不住那种温和阴柔的面具,不可思议地说:“你在说什么……!”

  一阵强风猛地顺着琴多开出来的那条窗缝吹了进来,将牌桌上的命运纸牌吹得到处都是。怀孕的女人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那些飘落的纸牌。

  楼上女人的惨叫声停滞了片刻。

  “动手,琴多。”西列斯语气冰冷地说。

  仍旧站在窗边的琴多几乎一瞬间就从神明范本的纸张上抓了个“缚”字,扔到了那个怀孕女人的身上。而在那个中年男人露出惊愕和警惕的表情的同时,西列斯已经将钢笔的笔尖对准了他。

  无形的弹片在一瞬间钻进了中年男人的右眼。

  ……这次准头不错。西列斯心想。

  中年男人发出了一声哀嚎,血水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几乎一瞬间就遍布他的面部。琴多三两步走到西列斯身边,顺手捏了个“囚”字扔到中年男人身上。

  现在怀孕的女人和中年男人都动弹不得。

  中年男人的目光中流露出疯狂的憎恶:“你就不担心……”

  “我并不担心。这漫长的牌局是一种拖延,既拖延了我们,也拖延了你们。”不过西列斯也不想解释更多,“琴多,让他们进来吧。”

  琴多点了点头,他花了一秒钟思考了一下,然后从神明范本上找了个“光”字。光芒在一瞬间照亮了洛厄尔街32号。西列斯与琴多都提前准备好闭上了眼睛,但另外那两人就没这个准备了。

  他们都痛苦地叫了一声。

  ……说真的,这才是他们原来的行动计划。行动暗号是突然闪烁的光芒,这光芒可以让敌人暂时失去视野,外面普拉亚家族的人和乔恩也会抓到这个机会闯进洛厄尔街32号。

  但西列斯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让乔恩改变了行动计划。显然,那位敲门的邮差暗示他们疏忽了什么,同时也暗示他们有一位“不速之客”。

  琴多早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告诉普拉亚家族那边,今天不能让邮差来打扰洛厄尔街32号,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所以,邮差的出现意味着计划的改变。

  ……一位意料之外的帮手?他们究竟疏忽了什么?

  西列斯暂时想不出来。但显然,他们可能得早点行动了。

  很快,乔恩与普拉亚家族的人就蜂拥而入。乔恩扫了一眼一楼的场面,看到一地凌乱的命运纸牌,也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只是说:“二楼!玛丽娜·凯兰难产了!”

  西列斯有些惊愕地得知这个消息。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乔恩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们需要一位医生。”琴多立刻反应过来。

  ……切斯特·菲茨罗伊医生目送洛伦佐·格兰瑟姆上了牌桌。他有点紧张,不知道这结果会是如何。这是5月23日,周六的傍晚。

  雨点终于落了下来,但狂风骤雨并未影响诺埃尔纸牌大赛的热烈氛围,每个人都关注着那最重要的牌桌上的进展。那将会是僵持、抉择、混乱并存的决赛。

  几个小时之后,洛伦佐大笑着将最后一张信徒牌打出。

  他痛快地说:“你输了,生命!”他面对着最后的那位对手,志得意满地翻开了自己的旧神牌,“来祝贺我这位获胜的厨师吧!”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庆贺这终于诞生的,赌局的胜利者。切斯特医生激动地鼓起掌来。至少是一顿大餐,才对得起这张最后胜利的主厨牌!切斯特在心中这样想。

  很快,激动的人们一拥而上,将洛伦佐这个胜利者抬起来,抛在天空上。每个人的目光中洋溢着欣喜与欢乐,所有人都在热烈地欢呼。

  ……玛丽娜·凯兰在痛苦地哀嚎。

  某一个瞬间,她的大脑中恍惚闪过一个念头。

  她的人生就是一场赌局。

  而此刻她埋头审视自己零星的筹码和无用的手牌,明白自己命运的终局将无可避免地袭来。

  她将重重地跌落,自旧世界,向新世界。

第188章 凯兰的独白

  6月1日。周日。上午, 西列斯收到了来自玛丽娜·凯兰的一封长信。

  当他从邮差的手中接过信封的时候,他甚至感到了惊讶。他完全没想到,玛丽娜·凯兰会特地给他写一封信。

  八天之前, 玛丽娜·凯兰在洛厄尔街32号二楼的房间里,艰难地生下了一个女婴。

  关于这个孩子的父亲、关于过去这一个世纪的纷纷扰扰、关于凯兰家仿佛被诅咒的命运、关于玛丽娜·凯兰那变幻不定而又微妙离奇的身份……种种问题, 他们都还没能得到解答。

  不过,当格雷福斯家族的图谋被发现、被公开, 整件事情还是在城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人们或许不知道格雷福斯家族究竟做了什么,但是他们起码知道——又是一伙旧神追随者!

  过去这不到一年的时候, 拉米法城的居民还真是遇到了好几伙旧神追随者, 并且涵盖了他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食物、医院、地产……

  拉米法城的居民可以说是出离愤怒了。

  尽管如此,发生在洛厄尔街32号的事情,那些血腥与残酷的阴谋,也随着5月23日的暴雨, 一同消弭在拉米法城的初夏。

  最近西列斯的日程又变得普通起来。应该说, 在七月的雨假到来之前,他应该能享受一段平静而普通的时光。

  赌局事件——他们暂且是这么称呼的——最后也是交给了往日教会、历史学会以及康斯特公国官方去处理。西列斯自己没有参与进去。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哪儿?因为那是他忠实的助教先生原本的住所,他们意识到那边似乎有一伙不法分子正在进行什么阴谋,随后误打误撞救了一位孕妇。

  ……这就是西列斯这边给出的理由。不管那些后续跟进的调查人员是否相信,但他反正是这么说的。

  不过,之前就曾经在地下拱门事件中为西列斯帮忙收尾的往日教会,可以说是对这一套流程相当熟悉了。很巧合的是, 这一次负责后续跟进赌局事件的往日教会调查员, 是多米尼克·米尔纳。

  肤色黝黑的调查员先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西列斯, 并且说:“您知道我们才从格雷森事件和地下拱门事件, 那些繁琐复杂的资料中脱身出来多久吗?”

  西列斯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默然地拍了拍多米尼克的肩膀。

  总之, 因为熟人负责跟进这个案子,所以西列斯还是了解到不少相关的信息。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收到来自玛丽娜·凯兰的信件的时候,感到好奇与意外。

  他回到客厅,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沓纸。

  玛丽娜·凯兰在这沓纸张的上方放了一个小小的信封,并且在信封上写了“请先看这封信”。于是西列斯就先拆开了这个小信封。

  “尊敬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我是从往日教会的调查员那里打听到您的姓名与地址。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我认为,我有必要给您写一封信,告知您一些关于我的故事。

  “我想您可能会很好奇这件事情,而这也算对得起您对整件事情如此漫长的调查。我听布鲁尔说起过您,不过当时我也不会意识到,在布鲁尔死后,就是您一直以来在追查真相。

  “您的行为让我感到尊敬与感动。如您这般高尚的人,在这个时代恐怕已经不多见。我,以及我的女儿——我给她取名叫伊芙琳——很幸运能在这个时候遇到您。

  “我思考过用什么样的形式给您写这封信。您可能知道,我曾经痴迷于戏剧。我的母亲与祖母,又或者说,我的父亲与祖父,都曾经书写过一些知名或者不知名的剧本。

  “因此,在过去漫长的时光里,我感怀身世,时常会用纸笔记录自己的内心独白。在过去一周的时间里,我花费了一点时间进行誊写,以及整理。

  “最终我决定将这份整理之后的手稿全部寄给您。我听闻您是一位小说家。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又或者对我在这些手稿中的自怨自艾不会感到好笑的话,那请您来阅读这份独白。

  “我曾幻想我走上舞台,向观众诉说我心中的想法。或许您将是唯一也是最后的观众。我已经决心将这一切抛在身后,隐姓埋名,与伊芙琳隐居乡下。

  “我没能以更坦诚的状态出现在您的面前,或许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见到您。这令我感到一些遗憾,因为我本来还想过是否应该当面向您道谢。

  “不过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这样我才不会感到尴尬。请您就当我是个虚构故事中的人物,那些手稿也不过是我这个虚构人物在剧本中絮絮叨叨的独白。

  “……尽管那是我类似于日记一样的手稿,但是在过去这一周的整理中,我已经将一些我了解的事情掺杂其中,我重新书写了很大一部分的内容,并且也剔除了一些过于歇斯底里的内容。

  “我并不知道如今那些调查员先生们的调查进展如何,如果有需要的话,您可以将这些信息告知调查员们。

  “不过我已经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们。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诺埃尔教授,我信任您,所以才将这份手稿交给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为我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伊芙琳是布鲁尔·达罗的孩子。她的完整姓名将会是伊芙琳·达罗·凯兰。之所以使用凯兰这个姓氏,是因为我希望她能够远离曾经的纷纷扰扰。她做个快快乐乐的凯兰,就足够了。

  “至于凯兰家多年以来的异装癖——您可能对此有所了解——等到伊芙琳长大,她自己能做出决定。

  “最后,祝您未来一切顺利。

  “凯兰。

  “顺带一提,我知道您可能会和其他人提及我。如果可以的话,请称呼我为‘凯兰’,因为我曾经的朋友们都是这么叫我的。‘玛丽娜’这个名字对我来说甚至有些陌生。

  “向您致以最真挚的问候与祝福。”

  这一天的天气难得明媚。西列斯坐在书房的沙发上,阳光洒落在他的身周以及桌上的纸张。琴多在楼下做饭,他说这周日十分适合吃顿大餐。

  西列斯静默地阅读完来自凯兰——依照她要求的称呼——的这封信,然后瞥了一眼那厚厚一沓纸张,预感这会是一场漫长而沉静的阅读。

  他看了一眼时间,意识到这是上午九点。十一点吃饭的话,他或许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阅读凯兰的独白。

  他将凯兰的那封信叠好,放回信封,然后整理了一下凯兰的手稿,接着开始一点一点阅读。

  “……

  “好的,教授,想必你已经读完了那封信。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事情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就从我出生的时候开始说起吧。那是二十五年前。

  “哦,说到我的年纪。不知道您是否有这种感觉,二十岁之后的年龄仿佛如同流水一般。当我真正步入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我被这世界所污染——所涂色。因此年龄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二十岁和三十岁、四十岁和五十岁、六十岁和七十岁,其实都差不多。年轻、中年、年老,人们模糊了具体的岁月,只是记得这段时间。

  “我的祖母、我的母亲——也可以说是我的祖父、我的父亲,不过考虑到她们的生理性别,还是用祖母和母亲来称呼比较好——都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女儿。

  “凯兰家一直都是凯兰家。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凯兰家的女人们仿佛是永恒不变的,重复着相同的命运循环,然后终究走上先辈的老路。

  “我祖母是他们计划中的一员。那是发生在五十年前的事情,也就是我母亲的出生。

  “这件事情如此遥远,对我而言,仿佛是隔着一层玻璃注视着他们的人生一样。我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计划。

  “所以,在我的人生中,只有我的祖母和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