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 第436章

作者:诸君肥肥 标签: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西幻 穿越重生

  卡洛斯想了一会儿,便说:“不能兼得吗?”

  “如果你能做到,当然可以。”

  “……如果我能。”卡洛斯低声说,“而您的意思是,单就这个‘如果’,就已经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了。他们得不到这个前提,而我能得到这个前提,也并不是因为我自己。”

  西列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认为卡洛斯也已经明白了过来。

  ……或许,在陌生人面前承认这一点,比在他的父母长辈面前承认这一点,要容易得多。

  卡洛斯怔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他说:“谢谢您,教授。我真的对我刚才的恶作剧感到十分抱歉。”他转而说,“对了,您是想要将您的小说改编成戏剧吗?”

  “是的。”西列斯说,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卡洛斯如今女性的装扮,“不过在提起这件事情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刚刚说,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对你们来说是相当普通的事情?”

  西列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当达罗家族覆灭,侦探乔恩前往调查的时候,他在达罗家族附近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三样东西:一顶女人的假发、金盏杯(出现在垃圾桶里但被其他人捡走)、一幅画。

  金盏杯和那幅画的相关线索,他们差不多都已经调查过了;而那顶假发,却十分令人困惑。

  那个暗中帮助他们的人,为什么要将这顶假发放在这儿,他或者她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有人假扮成了女人?

  当卡洛斯以女性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西列斯就想到了那个问题;对于这些戏剧演员来说,这似乎是很常见的做法?

  卡洛斯愣了一下,没想到西列斯会询问这个问题。他抓了抓头发,思索了一阵,便说:“其实也没那么普遍。我们是因为一部挺罕见的剧目,所以才会学习怎么性别反串。”

  “是什么剧?”西列斯问。

  看他对这部剧目感兴趣,卡洛斯也有点激动起来。他说:“那部剧的名字是《金盏花的故事》。您知道金盏花的花语吗?

  “不,也不能说是金盏花的花语,只是在这部剧目中,金盏花代表的是救赎、生命的希望、怀孕生子和母性。这是一部在五十年前曾经短暂上映过的剧目。

  “它讲述的是一对母女的故事。一位妻子在生下孩子的同时,她的丈夫就去世了;于是这位母亲便陷入了疯狂之中,时而打扮成她丈夫的模样出现在孩子的面前。

  “她的女儿长大之后,始终以为自己的父亲没有去世;她成长、恋爱,无意中在家中翻找到母亲用来女扮男装的化妆工具,便一时兴起打扮成了男人出门,然后以男性的视角重新体验了这个世界。

  “……差不多是这样一个故事。人们觉得这样的故事相当猎奇,令人难以忍受,但是我却觉得这个主题很有趣。有时候,我也会打扮成女人去到城里,就像是……体验新的人生。”

  说着说着,卡洛斯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五十年前的剧本?死去的丈夫与独活的母女?

  ……金盏花?

  “你知道这部作品的作者是谁吗?”西列斯听见自己的声音相当平静地问,好像这些信息的出现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一样。

  而他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卡洛斯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似乎是位女士。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几年前,我在兰斯洛特剧院看剧的时候,想去一趟盥洗室,结果无意中闯进了一间储藏室。

  “……呃,说起来或许有些令人不齿。当时那个小房间里的角落摆放着一个柜子,我的确有点好奇,就翻了翻柜子,然后就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份古老的、字迹都有些模糊的档案,上面记录了这部剧的剧本。

  “我和一些朋友们进行了排练,因为我们觉得这是来自很久之前的剧本,居然能够在五十年之后被我翻找出来,这一点相当有意思。

  “当时我们只是闹着玩。但是之后兰斯洛特剧院破产,打算将房产拍卖,我就决定用零花钱把这所剧院买下来。”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像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而海蒂女士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个年轻人,问:“零花钱?”

  卡洛斯回过神,不明所以地说:“是的……怎么了?”

  琴多低低地笑了一声,没带有什么情绪。

  海蒂真切地感叹说:“你真有钱,用零花钱就能买下一家剧院。”

  卡洛斯张口结舌,他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别人是没法用零花钱购买任何自己喜欢的东西的。他仿佛感到坐立难安,羞惭地抓了抓脸颊。

  “这没什么。你父亲毕竟是一位大商人。”西列斯说,“之后你们就在兰斯洛特剧院上演那部剧了吗?”

  “……是的。”卡洛斯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们只排练过这部剧,所以就一时兴起在剧院中进行了演出。第一次演出的时候……其实没几个观众。

  “但是有一位……有一位应该是画家的观众,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背着画框,应该是位画家。

  “他特地在我们演出结束之后,找到我致谢,说他非常喜欢这部剧,很高兴能在拉米法城的剧院看到这部剧的上演。

  “说真的,这的确鼓舞了我。那是差不多一年之前发生的事情。之后我们也时常上演《金盏花的故事》,那位画家总是来捧场……不过去年夏天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

  “对我们来说,这位固定观众的消失也意味着,剧院里的观众席逐渐空空荡荡。那让我们都有些气馁。”

  说到这里,卡洛斯也吸了一口气。

  “……不过,我们也慢慢明白过来。”卡洛斯低声说,“往常只是我们几个在那儿自娱自乐。我们家境都不错,所以我们能做到这一点。但我也……或许,我也希望能得到更多。”

  年轻人在他们面前许下雄心壮志,但此刻办公室里其他三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希望你能做到。”西列斯首先说了一句,“关于那位一直给你们捧场的画家,你有什么更多的了解吗?”

  卡洛斯瞪大了眼睛,有点发懵地望着西列斯,他问:“为什么您会对他感兴趣?”

  “或许你知道达罗家族的灭门案?”

  “达罗……”卡洛斯嘀咕了一句,然后想了起来,“去年八月的事情?我记得我和我的朋友们还一起兴致勃勃地分析了许久。”

  西列斯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他想,的确,这死亡也不过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谈资。

  他便说:“你遇到的那名画家,很有可能与达罗家族灭门案有关。”

  卡洛斯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不可思议地说:“什么?什么?!居然会有这种事情!不过……是的,他就是在去年夏天之后失踪的……居然会这么巧!”

  他露出震惊的表情。

  其实西列斯也多少感到一种巧合……或者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儿居然也能找到线索的意外感。

  琴多低声嘀咕了一句:“谁能想到。”

  那位画家。他们总能在一些地方听闻这人的存在;比如在阿瑟顿广场的偶遇,比如阿尔瓦提及的美术学院雨假课程,比如侦探乔恩捡到的那幅画。

  这个人如同幻影一般,仿佛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但是他们又无法跟上这个人的脚步。

  但是现在,他们却突然抓到了这人的马脚。

  卡洛斯惊讶了一会儿,然后回忆起自己对那名画家的了解。他慢慢说:“他大概二十多岁,身材很瘦……金边眼镜、背着画板,这个刚刚提过了。他让我们叫他,呃,凯兰。是的,应该是这个名字。”

  “凯兰?”西列斯几乎下意识反问。

  “对。”卡洛斯说,“像个女人的名字,是不是?不过我们猜测那可能是他的姓氏。”

  卡洛斯显然没明白西列斯的意思。

  ……玛丽娜·凯兰。凯兰。

  布鲁尔·达罗的未婚妻与这位神秘的画家,拥有相同的姓氏吗?

  结合《金盏花的故事》的剧本,以及那位画家对于这个剧本的推崇,一个宛如疯狂的念头出现在西列斯的大脑中。

  他定定地注视着卡洛斯。这个年轻的男人,将自己扮演成了女人。

  他身高中等、身材适中,面部也使用了相当复杂的化妆技术来柔和自己的五官特征。他准备了假发以及其他的伪装道具。他不得不掐着嗓音说话,为了让自己的声音更符合女性的嗓子。

  在这些准备之后,他的扮相几乎惟妙惟肖,很难看出他本质上是个男人。

  ……而女人扮男人呢?

  西列斯回忆着自己与那名画家的短暂会面,惊讶地意识到,其实没有什么十分鲜明的特征——比如喉结、比如声音——来证明这位画家的确是个男人。

  他(暂时继续用“他”来称呼这位画家)唯一对西列斯说的话,是一句非常小声的“再见”。除此之外,他们的碰面几乎就只是擦肩而过。

  而这位画家的种种特征——身材瘦削、金边眼镜、背着画板——无论从男性角度还是从女性角度,似乎都可以代入。

  ……当然,或许这世界上存在两个凯兰;一个是玛丽娜·凯兰,布鲁尔·达罗的未婚妻,一个是那位画家凯兰,似乎以这个身份在跟踪布鲁尔·达罗。

  西列斯便问:“你和这个凯兰有过交谈吗?”

  “……并不是很多。”卡洛斯有些犹疑地说,“那是去年的事情。当时我们非常忙碌,而凯兰只是一直待在观众席默默地观看。

  “我只和他说过两次话,就是他过来感谢我们,以及他说他叫凯兰的这两次。再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失踪了。

  “呃,我能问问,您在怀疑什么吗?”

  西列斯简单地说:“他的性别。”

  卡洛斯瞠目结舌,他说:“这怎么可能?那明明就是个男人。”

  海蒂女士在一旁说:“但是,如果你不说话的话,那我也会以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

  卡洛斯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西列斯一会儿,然后呆滞地说:“所以他可能是个女人……不,她。”

  显然,这事儿给了卡洛斯不小的冲击。他自己男扮女装想捉弄人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终究却会被这位很有可能女扮男装的画家捉弄到。

  命运的循环与轮回。

  不过西列斯这会儿也顾不上卡洛斯的想法了。他兀自陷入到沉思之中。

  琴多俯身在他的耳边说:“玛丽娜·凯兰?”

  显然,他和西列斯想到一块去了。

  一直以来,玛丽娜·凯兰这个神秘女人的存在,也令他们颇为费解。的确有人见到过这个女人——包括侦探乔恩、包括那些参加布鲁尔·达罗订婚仪式的人。

  但是,除了订婚仪式上那惊鸿一瞥,这个女人仿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过去就好像从未存在过,她仿佛是一个隐形人、透明人,短暂出现却又长久消失。

  如果她有另外一个身份,另外一个真切存在,的确有些神秘低调但又与不少人接触过的身份,那么情况就好理解得多。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以那个身份与外界接触。

  况且,那位画家还说他十分喜欢《金盏花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失去丈夫的妻子独自抚养女儿,而女儿假扮成男人的身份,同时以男性和女性的形象出现在外界。

  ……这个故事真的只是一个故事吗?那出现在五十年前,而五十年前恰恰发生过五月连环杀人案。

  玛丽娜·凯兰。西列斯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他感到一丝后知后觉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垃圾桶里会出现一顶女人的假发?

  或许是因为她更经常以短发画家的身份出现,所以就干脆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只有在必要的时刻才戴上假发,重新回归玛丽娜·凯兰的身份。她以这种方式给出暗示,提醒他们身份变换的可能性。

  为什么那名画家在去年夏天之后就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她怀孕了,无法再以男性的形象出现。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说:“卡洛斯,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