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 第429章

作者:诸君肥肥 标签: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西幻 穿越重生

  琴多困惑地问:“怎么了?玫瑰开得不够漂亮吗?”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将自己今天得知的事情告诉琴多,包括多琳·卢卡斯和对于五月中下旬这个时间点的猜测。

  多琳·卢卡斯的出现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惊讶到琴多,毕竟西列斯的身边总能出现这样的巧合,不知不觉就将所有人都扯了进去;好似每个人的命运都与西列斯有关一样。

  不过后面的这个猜测的确让琴多有些惊讶。他不禁说:“如果单纯从时间上算,从去年八月到现在,确实差不多是怀孕的时间周期。但是……”

  他皱了皱眉,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困惑。

  他低声说:“真的是一个孩子吗?”

  听起来很符合五月连环杀人案的发生规律,但是……一个孩子?

  那令人感到错愕。

  真的会有这样一个孩子诞生吗?

  “……况且,为什么今年的事情就闹得这么大?”琴多说,“他们确定今年能达成目标吗?”

  西列斯想了片刻,然后说:“这很难说。”他拉住琴多的手,带着一种难以避免的叹息的情绪,“或许他们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的确有可能。”琴多首先说,然后皱了皱眉,反手将西列斯的手握住,“您的手有点冷。不过今天晚上的气温的确不高。”

  “拉米法城的五月。”西列斯低声说。

  他们返回了屋子里。这是个注定阴沉沉的夜晚。不过对于西列斯来说,至少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已经一目了然。

  周三。5月13日。距离5月23日还有十天的时间。

  这一天下午,瑰夏文学社举办了一次阅读活动。西列斯也参与进来。

  最近瑰夏文学社发展得相当不错。他们在校内也拥有了一点浅薄的名声,因为这个社团的神秘——拥有一位年轻英俊的教授,并且只有这么十几名社团成员。

  说实话,西列斯对这发展也感到些许的好笑。

  此外,西列斯之前在某一次的俱乐部活动中用到了自己习惯的八瓣玫瑰纸,因为需要将某些信息传达给学生们;而学生们反而觉得那纸张十分符合“瑰夏”这个名字。

  于是下一周的社团活动上,西列斯便给学生们带上了一些八瓣玫瑰纸,赠送给他们使用,大概一人十来张,他没仔细数。

  这种纸原本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因为西列斯喜欢钢笔在这种纸质上书写的感觉,所以才一直使用。如果他需要的话,他也可以问吉力尼家族的印刷厂再要一些。

  但是学生们相当小心翼翼地使用这些纸,只有在进行相当重要的活动——比如彼此分享自己摘抄的词句、进行一些诗句创作的时候,才会郑重地用上八瓣玫瑰纸。

  对于外界来说,这种做法自然也加重了瑰夏文学社的神秘氛围。有瑰夏内部的学生流露出一种微妙的沾沾自喜的情绪,导致他们对外更加故作高深。

  西列斯对此感到些许哭笑不得。不过,这或许就是大学时光。

  在这一次社团活动进行的时候,西列斯注意到安吉拉总是控制不住地看向多琳·卢卡斯。她做得有些明显,因而当她无意中对上西列斯的目光的时候,她不由得心虚地笑了笑。

  之后安吉拉就收敛了不少。

  在活动结束之后,安吉拉悄悄来到西列斯身边,低声问:“您打算和她聊聊吗?”

  “是的。”西列斯说,“别担心。”

  安吉拉点了点头,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点无法想象自己熟悉的同学会与旧神有关。

  多琳·卢卡斯向来是教室里最后离开的学生。她向来安静、寡言、低调,像是一抹活动在大学中的影子。最近这段时间她似乎越来越沉默。

  西列斯便叫住了多琳·卢卡斯,让她先别离开。

  这个年轻安静的女生有些困惑地望着西列斯,她低声说:“教授,您有什么事吗?”

  作为助教,琴多也在场。他立在门口,帮他们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最终决定更为言简意赅一点。

  他说:“多琳,我注意到你这段时间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多琳最近的确有些出奇的安静与内敛,“并且你之前还问了我那两个问题。所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为了保险一点,西列斯在心中对自己进行了一次社交技巧判定,然后选了一个“0”。大成功,作为保险。

  多琳怔了一下,表情很快展露出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不知道基于她本身对于西列斯的信任,还是基于西列斯那个社交技巧大成功的判定——或许后者的确相当重要——她沉默了很久。

  最终,她低声说:“如果您还记得的话……”

  西列斯安静地听着。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来,但是……”多琳的声音相当轻,“我很感谢您的关心。或许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的意思是……您还记得,当我们第一次在小说家聚会碰面的时候,那一天我们提及了一个话题……如果,一个孩子并不是因为父母的爱情而诞生的。”

  说着,多琳垂下了眼睛。西列斯注意到她抿起了自己颤抖的嘴唇。

  西列斯也因为多琳的话而沉默了。

  卢卡斯太太。他想。

  ……多琳的诞生。

  现在想来,二十一年前的惨案,实际上相当符合多琳如今的年纪,但是……这可能吗?多琳就是曾经某个实验的失败品?

  她就是那个诞生于二十一年前的“孩子”?

  “我记得我们当时的话题。”西列斯说,“……所以那一天你才会在我离开的时候,跟上来询问我关于旧神的话题吗?”

  “……或许可以这样说。”多琳低声说,“教授,我信任您,至少我认为您可以给我一些意见。而我也没想到我会在那儿遇到您。这让我更加感到一种巧合……仿佛命运推着我让在那个时候询问您。”

  西列斯静默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学生。

  窗外,阴云密布。这又是一个雨天。没有七月的雨季那般恼人,但也令人烦躁。而那敲打着窗户的雨点,也仿佛让多琳的心脏颤抖起来。

  隔了片刻,多琳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一个私生女。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跟妈妈姓。妈妈是个很……奇怪的人。她不怎么和我说话,总是随手扔给我一本书让我看。

  “以前我只是觉得,妈妈或许是觉得我太碍事了,又或者只是想要从这种生活中解脱出去……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妈妈却带着我去见一些人……给我介绍一些……一些,男人。”

  她像是羞于启齿。在教授面前讲述这种事情当然显得不怎么体面,但是真的说出来之后,她反而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是的,就是这样。”她终于敢于抬起眼眸,认真地注视着西列斯,“抱歉,教授,这可能会让您感到困扰。不过,这的确是我家庭中的一些琐事,也或许是我最近在烦恼的事情。”

  多琳歪了歪头,她开始低声地自言自语:“是这样的……教授。他们跟我提及一些……神明的事情,妈妈也在说这些事情,那些人也在说……他们说我是一个合适……

  “‘容器’。

  “……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我真是一个怯懦的人,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有一些猜测,您也是小说家,您应该能明白那种感觉。

  “我能隐隐约约地猜到他们想做什么。他们对我身体的打量,对我整个人的打量。妈妈甚至都对我的态度友好了一些,给我买一些昂贵的补品。

  “……但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容器。我的身体。旧神。这很奇怪……好像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二十一年,就只是为了这事儿……我真的很不明白。

  “可是他们仍旧不紧不慢地做着这事儿。他们甚至乐意问问我,我喜欢他们介绍的哪个男人,好像在这事儿上我就真的有什么选择权一样。可实际上,那都一样。

  “只是结果……他们要的只是结果。您懂吗?结的果。我的身体结出的果!真恶心……我曾经还以为我诞生于我父母的爱情。

  “我的确是个私生女,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有的时候我会产生幻想,认为或许,是因为我父亲有另外的家庭,而我母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所以才会生下我。

  “……那甚至都还算是一种爱情!不那么道德,不那么体面,不够真诚和完满,受人唾弃……的确,但是……但是,那总比另外一种可能的原因来得……简单一些。

  “您知道我多么希望,我宁愿是个婚外情的产物。婚姻在这一刻显得可笑,爱情同样如此。我只是他们的工具。一个容器……多可笑,一个容器!”

  她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随着她的话。

  琴多往这边走了两步,皱眉说:“多琳?”

  多琳毫无反应,她仿佛已经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之中。她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目光空洞,仿佛看着西列斯,又仿佛只是望着这空气,就好像这充斥她身体的空气让她如此不适,甚至于恶心。

  琴多已经走到了西列斯的身边。他将西列斯往后拉了拉。西列斯配合地让后退了两步,一边专注地望着多琳·卢卡斯。他感到一丝不妙。

  多琳继续说:“而我呢,教授,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或许我是一个不够成熟的人。您看,我甚至在我的小说中也谈及爱情。

  “而实际上,这爱情与我毫无关系……我感到我的母亲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而那甚至令我感到欣喜和激动。就为了那一刻的愉快,我都乐意充当这个容器。

  “这种事情是很难言说的。我的确乐意。但是……但是,情况好像又发生了什么改变。最近我母亲又变得冷淡了,她甚至也不让我去见那些男人了,好像我根本没用了一样。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甚至认为,我仿佛生来就是一个容器;可是此刻,我又是一个没用的容器了。”

  她颤抖了起来,迷茫地望了望窗外。那从天而降的雨点仿佛也是她,自云端,至地面,粉身碎骨。

  她突然大喊大叫了两声,然后猛地望向了西列斯。那双原本温和安静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红血丝,狰狞地望着她对面的人。她又撕心裂肺一般地呼喊了两声。

  琴多已经打算动手了,因为此刻的多琳显得十分神经质,好像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不过西列斯制止了琴多的举动。

  他说:“我来。”

  琴多明白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站在西列斯侧前方一点,警惕地观察着多琳的动静。

  多琳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话,谁也听不清楚。

  西列斯认为没必要再拖下去了,便在心中默念:“判定多琳·卢卡斯的意志属性。”

  【守密人,多琳·卢卡斯(容器的孩子)正在进行一次意志判定。】

  【意志:32/……】

  展开在西列斯面前的选项不多。而多琳的意志也在一个较常人比较低的范围内。

  西列斯没在这个时候多想,而是选择了一个合适数字。

  【意志:32/18,成功。】

  【一个将秘密压抑了太久了的孩子。她真的知道她在做什么吗?或许是的,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会将自己葬送在深渊。也或许,她就是希望这样?毕竟,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来处。】

  多琳·卢卡斯已经猜到了,她正因为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实验而诞生,如今也将要参与二十一年后的新一轮实验。她如此厌恶自己的来处,因而也想要断送自己的去处。

  故事循环往复。她无知无觉,又或者,相当刻意地踏上这条道路。

  ……多琳猛地倒在了地上,隔了片刻,她才从刚刚那种类似谵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西列斯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谢谢您,教授。”多琳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她十分平静地说,“刚刚我有些失态了。”

  “‘容器的孩子’。”西列斯说,他的目光堪称严肃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学生,“这就是你的自我认知吗?”

  多琳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扶住了桌子。隔了一会儿,她说:“……抱歉,那可能吓到您了……我的意思是,那只是……”

  “旧神复苏的容器。”西列斯低声说,“如果你想了解这个事件相关的更多事情……你想吗,多琳?”

  “您知道?!”多琳近乎不可思议地问,下一刻,她有些慌乱地说,“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吗?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那就好像是我的命运,我注定迎来那样的结局……”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注视着多琳,尽可能温和地说:“不,命运不会是那样的。重要的是,如果你相信命运不会往这个方向发展,那么未来就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多琳怔怔地望着他,像是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做法。

  琴多适时地敲了敲桌子,说:“那么,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怎么样?”

  多琳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社团活动结束之后,时间已经将近四点。他们去了西列斯的办公室。

  多琳一直保持着安静,又像是有些恍惚。在办公室的沙发坐下之后,多琳才鼓起勇气说:“我恐怕……教授,我是说,我恐怕必须得在晚饭之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