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 第234章

作者:诸君肥肥 标签: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西幻 穿越重生

  一个念头浮现在荷官的大脑之中,随后又缓慢地消失。

  他想,他不想妄加揣测。但是,如果……

  他怔了片刻,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大公是故意放任了埃尔加去进行这样的阴谋,最后以此为把柄对西城动手?

  真是另外一重意义上的背后生寒啊。

  黎明启示会的谈话结束之后,西列斯走出历史学会,然后沿着林荫道慢慢往费恩家走过去。冬日阴沉的傍晚,寒风卷起街角枯黄的树叶,让西列斯忍不住想到了【流动的风】这个仪式。

  他产生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念头:普通的树叶无法保存那么久,但如果把冬天时候的树叶做成标本,让其保存到明年的夏天,那么,其复现出来的风——会是冷风吗?

  那是不是就是空调的制冷模式?

  他还真的挺认真地琢磨了一下这个念头。

  最后,西列斯不禁叹了一口气——地球人似乎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了,他甚至开始考虑异世界空调的可行性了。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很快将这事儿抛之脑后,然后去了费恩家吃晚饭。

  他注意到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针线,便问起来。果然,那是费恩太太最近在做的事情。她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手工艺,包括制陶、缝纫、金属雕饰等等。

  她说她时不时会去西城的米尔福德街13号,与科伦斯太太一起研究相关的技艺。这爱好原本就是科伦斯太太教会她的。

  说到这里,费恩太太还十分直白地嫌弃了一下自己丈夫织毛衣的手艺。

  “流浪狗估计都不乐意穿,你说是吧,伯特伦?”

  伯特伦连连苦笑,最后说:“只要你手艺足够好就行了,太太。”

  西列斯不免莞尔。他想,曾经费恩太太还尖酸刻薄的时候,这话他时常能听见,带着点属于中年女人的那种讥讽劲儿。

  不过……

  西列斯心中突然一动,便问费恩太太:“说到这件事情,费恩太太,有可能亲手编织一条发绳出来吗?”

  费恩太太有些惊讶地望了望他,然后说:“当然可以,西列斯。我这儿就可以为你提供材料。不过,你从头开始学的话,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西列斯点了点头,认真地回复说:“这没问题。您等会儿教我一下就行。”

  “当然可以。”费恩太太回复说。

  饭后,费恩先生和费恩太太在厨房里一起做家务。又是西列斯与安东尼两个人在客厅聊天。

  安东尼瞧了瞧他们的背影,然后撇撇嘴:“我在这家里真像是个第三者。”

  西列斯忍不住笑着咳了一声。

  “你感冒了?”安东尼瞧了瞧他,“因为你给我跟朋友的那五百公爵币,所以他们今年应该不会生病了。不过,你可不能反而生病了。”

  “只是有一些感冒。”西列斯无奈。

  安东尼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吉米让我转告你一件事情。”

  西列斯微怔,不由得问:“什么?”

  “他问你还记不记得……流浪汉伯恩?霍恩?反正就是什么‘恩’。”安东尼有点记不太清那个名字了,“他说,在上次调查格雷森的时候,他曾经和你提到过这个人。”

  “流浪汉伯恩……”西列斯低声说,“是的,我记得。他怎么了?”

  “吉米说他又在西城瞧见那家伙了。”安东尼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直接去找吉米问问情况吧,他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遮遮掩掩的,好像有点害怕那个流浪汉一样。”

  西列斯不免感到一些好奇。

  他是十月中旬的时候与吉米见面的,当时吉米跟他说,流浪汉伯恩认为格雷森的食物很脏,所以从来不愿意入口。

  伯恩最后消失在道森街。

  流浪汉伯恩是跑团游戏中十分特殊的一张角色卡。其特殊之处就在于,除非触发特定事件,否则使用这张角色卡的玩家,都不会知道,流浪汉伯恩的立场其实是叛教者哈姆林那边的。

  换言之,流浪汉伯恩是一个隐藏身份、与教会敌对并且暗中谋划某些阴谋的角色。

  作为守密人,西列斯对此心知肚明。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了救下医生,西列斯选择直接将叛教者哈姆林的行踪告知往日教会。那让他收获了往日教会的友谊,同时,也让整个跑团剧本瞬间失去了价值。

  尽管剧本失去了价值,但是设定与背景仍旧存在。西列斯仍旧知道,流浪汉伯恩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想,明明之前伯恩已经消失了——大概率就是因为哈姆林被抓获,所以作为同谋,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伯恩才选择暂时消失一阵子——但是现在,为什么他又出现了?

  在格雷森事件已经结束之后,在拉米法城的冬天来临之际?

  西列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了一阵不安。

  正好明天要去西城参加路易莎的孩子的葬礼。西列斯想。他可以顺便去一趟欧内斯廷酒馆,与吉米交谈一番。

  西列斯这么下定了决心。

  在费恩先生与费恩太太做完家务之后,西列斯便跟着费恩太太学了几个编织的手法。他有点笨拙地模仿了一下,确定自己学会了,这才带着费恩太太友情赠送的材料离开了。

  走之前,费恩太太还特地嘱咐他说:“你可以先把整体的发绳部分先编好,然后慢慢想想弄一个什么装饰物上去。不过,西列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想要编发绳。”

  “……送给恋人。”西列斯低声说,“他的头发有些长。”

  费恩太太了然地笑了起来。她用一种近乎于温和的态度说:“以你这样的用心,你们必定能得到幸福。”

  西列斯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很快与费恩一家告别,把发绳的材料放进包里,然后搭乘出租马车回到了海沃德街6号。火炉在短时间内带给他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当然,等在房间里的琴多也是。

  琴多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书。他听见西列斯回来的动静,便站起来,笑着迎接一身寒气的西列斯。

  “我就猜到您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所以特地过来为您烧了火炉。正好过来瞧瞧您的身体怎么样了。”他志得意满地说,“看来我已经对您的日程了如指掌了。”

  西列斯不免笑了起来。曾经他觉得琴多这样的表现十分幼稚,但作为恋人,他喜欢这样的琴多。那让他感到对方赤诚的真心。

  那是西列斯不太好意思言之于口的东西。

  “您身上有些冷。”琴多嘀咕着。

  “外面很冷。”西列斯说,“幸亏没有下雪。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情况,我明天得去一趟西城。”

  他将明天的日程分享给了琴多,一边脱下外套,放好背包——他格外想到了背包里的发绳材料,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打算等编织结束之后再让琴多知道——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琴多就亦步亦趋,像是什么黏人的毛茸茸小动物,非得让主人的裤脚上粘上自己的毛发才觉得开心。他说:“听起来,拉米法城也隐藏了许多秘密。”

  “的确如此。”西列斯低声说。

  这个时候,琴多突然伸手碰了碰西列斯的耳朵。他的手暖融融的,但是西列斯的耳垂仍旧带着屋外的寒气。

  “还是有些凉。”琴多近乎轻柔地说。

  随后,在西列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凑近过来,先是伸出舌尖温柔地舔了舔西列斯的耳垂,之后就将其含住了。温热的感触让西列斯感到一瞬间的酥麻。

  他听见琴多戏谑的低笑声。

  琴多说:“给您暖暖。还有另外一边,需要吗?”

  西列斯:“……”

  他可是个生理功能正常的男人……真要命。

第102章 真够巧合的

  路易莎·兰普森女士的儿子, 名为麦克·兰普森。

  麦克今年十三岁。他十岁的时候,兰普森先生和太太开始商量让他去上学的事情,他们考虑的是西城的一所中学。

  但那时候也只是考虑, 因为他们还需要攒一攒钱才可以付得起学费和餐费。

  三年之前, 兰普森一家在盛夏的阳光中畅想着有朝一日搬入东城的大房子;三年之后, 麦克·兰普森在寒冷的冬雪之中, 躺入冰冷的坟墓。只有他母亲注视着这一幕。

  小教堂只站着七八个人。路易莎·兰普森站在最前方, 面无表情。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矮小的棺材。等会儿麦克·兰普森的尸体就将火化。

  这间小教堂的主教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用昏沉含糊的声音念着悼词。

  “年轻的孩子……!”

  西列斯隐约听见他这么说。

  “……希望你的灵魂能栖息在吾神的怀抱之中。”

  悼词很快结束。路易莎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机械地向这位主教道谢。几个年轻的男人走出来, 将棺材抬到了教堂后面。路易莎发出了一声抽泣, 身体颤抖起来。

  她扶着教堂的椅子。有女人走过去安慰她,但很快,教堂里的人就慢慢散光了。一场葬礼就这么结束了。

  西列斯走到她的身边, 轻声说:“兰普森女士,节哀。”

  路易莎穿着朴素的黑色外衣,将自己打扮得较为体面,这才能够鼓起勇气参加自己儿子的葬礼。她的眼圈红着,声音颤抖:“诺埃尔先生。我的孩子……我的麦克……”

  她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泪水在她的脸颊上留下冰冷的痕迹。

  西列斯坐到了她的身边。

  隔了片刻,路易莎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倒不如说,那是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她低声说:“先生,我想请您帮个忙……我乐意为此付出一切。”

  “……请说。”西列斯这么说。

  他其实并不需要路易莎付出什么。他想。但是,他现在也无法拒绝一位母亲的决心。倒不如说,他觉得这样能让路易莎心里好过一些。

  那些积压的、疯狂的、悲痛的绝望的情绪, 总需要一个出口。而路易莎这样“不顾一切”的措辞, 就是这种情绪的展现。

  西列斯保持着一种沉静的默然, 静静地聆听着路易莎的话。

  “……当我回到拉米法城的时候,我想过是否要联系您。不过我猜那个时候您还没回到拉米法城,而且,我还得忙着我丈夫的葬礼。于是,这事儿就拖延了一段时间。

  “在天气逐渐变得寒冷的时候,我邻居突然跟我说,达尔文医院开始了义诊活动,像我这样寡妇可以带着孩子去看诊。我便心动了。

  “我回来之后,麦克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他甚至知道我是他的妈妈,而不是什么想要害他的鬼魂。但是有的时候,他还是会在半夜惊醒,然后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自言自语,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一样。

  “我仍旧觉得担心,于是就带着麦克去了达尔文医院。那边的医生检查了麦克的情况,然后给他配了一副药……为了这药,我已经倾家荡产了。”

  说到这里,路易莎突然抬起了头,望向了摆在小教堂前方的,一座较为小巧的安缇纳姆的雕像。她喃喃说:“我该庆幸,往日教会的葬礼并不收费。”

  西列斯沉默着。

  路易莎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近乎歇斯底里地说:“葬礼不收费,可其他什么东西都要收费!看病收费,吃药收费,租房收费;活着就要收费,死了却不需要了!”

  她撕心裂肺地哀嚎了一声。在她看来,只要她有足够的钱,那就可以治愈麦克的疯病。但是,她恰恰没有钱。

  因此,他们不得不寻找赚钱的办法;因此,他们前往无烬之地;因此,家破人亡。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