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茶言莲语拯救师尊 第20章

作者:宋绎如 标签: 天作之和 年下 穿越重生

  闻衍怔怔地盯着顾剑寒冰冷的眼睛,搭在一边的手无意识地捏紧。顾剑寒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在半空没有人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下他面子。

  前世,哪怕是魔尊,碍于他的修为和地位,也不敢不收他给的东西。当然,那些东西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都被扔掉,他也是最后才知道。

  顾剑寒难以自控地想起前世的深重罪孽与滔天血海,那些痛苦不堪暗无天日的过往。他眉间慢慢拢上了一层阴翳,漂亮而清澈的双眸也犯了浑浊,猩红的血色漫延在干涩的眼眶里。

  “不要就算了。”

  那脆弱的玉盒被狠狠地摔了出去,顾剑寒没收力,玉盒飞掷而处的瞬间恰巧碰到了旁边落地屏的紫檀木角上,清脆的碎裂声凛冽而冷漠,迸溅而开的碎玉似乎划破了闻衍的耳膜。

  “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座面前恃宠而骄?”顾剑寒冷笑了一声,唇角刻意抬起的弧度显得狰狞又恐怖,“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他身上的冰系灵力有点失控,顺着凝滞的空气一点点侵蚀着闻衍的皮肤。闻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一点点结上冰霜,尖针刺骨的疼痛凌厉又霸道,漫延出很阴郁的煞气,和冬知雪他们身上的威压大相径庭。

  那一刻闻衍看着顾剑寒明显不正常的神情和瞳色,心里居然想的是顾剑寒他觉醒高阶冰系灵根这么多年,把这鬼灵力控制得那么好,他自己会不会疼。

  他那么想,于是也就那么问了。很多时候他不太聪明,眼里心里都藏不住事情。

  “师尊,你疼不疼?”

  闻衍越是朝顾剑寒靠近,身上的冰霜就结得越厚,他觉得自己的皮肉和血液都快冻僵了,细而锋利的冰碴扎破了他的血管,在往他的骨髓深处刺去。

  他身上很痛,像一圈圈地滚过玄冰制成的锋刃床,从头到脚,从指尖到心脏。

  顾剑寒被他傻里傻气的发言唤起了一丝神智,他疑惑地蹙深了眉,黯淡的朱砂痣泄露了一丝彷徨。失焦的双眸慢慢映出一点闻衍高大的倒影,他身上好像结了寒霜,连平日里沾满阳光的发丝都被冻僵。

  顾剑寒一直觉得冰系灵力的折磨是三界最为恐怖的惩罚,连万鬼牢十七层的噬咬之刑都不足以比拟,然而他现在突然发现,这世界上还有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

  他只是想抓住一点赖以维持生命的微光而已,为什么这么难啊?

  他好痛。

  救救他。

  “本座不疼。”顾剑寒反反复复地强调,像是在念给自己听,“本座不疼……本座不疼……本座——”

  顾剑寒有那么一瞬间是恍惚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疯。

  “他们说,不疼是因为没人疼,可是师尊,您现在有了阿衍,是可以疼的。”

  闻衍趁机猛扑过去圈抱住他,像一只护着野猫的大型犬,傻不愣登的,任凭尖锐的冰刃将他的内脏通通刺穿。

  他的声音被冻得有些哆嗦,但明亮上扬的语调和朗润的声线一如既往,带着些可爱的讨好和毋庸置疑的笃定,真诚又热烈。

  “方才阿衍不是不想要师尊的礼物,阿衍很想要,但是那太贵重了,阿衍怕以后还不清。”闻衍紧紧抱住他,明明此时已经不再具备扩散现象的条件,却还是那样傻乎乎地希望这样能让两人都少疼一点,“师尊,对不起,是阿衍错了。”

  “醒过来……求求你。”

  顾剑寒心底挣扎崩溃的嘶吼求救在剧烈的心跳声中慢慢止住了,汹涌的泪潮从千疮百孔的心脏漏到被冻僵的四肢百骸,成为他体内唯一带着热量的东西,唤起了他两世绝无仅有的一线生机。

  闻衍身上的冰霜在一瞬间完全化开了,两人衣衫冷湿地抱在一起,不像什么师徒,倒像是一对太过绝望的落难鸳鸯。

  赌赢了。

  闻衍还没来得及松气,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哀伤又湿软,让人忽然想起下雨天便利店门口的小猫爪垫。

  “是我错了。”他小声小声地哽咽,“阿衍……”

第27章 走火入魔

  闻衍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接点什么。

  顾剑寒艰涩的哽咽让他想起初见那个夜晚,他的哭声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他总觉得他的眼泪似乎过于滚烫,那是不应该出现在顾剑寒身上的温度,诡异又哀伤。

  顾剑寒说他油嘴滑舌,但此刻他却只是呆呆地抱住人,一句话也不说,温暖而宽大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在顾剑寒激烈起伏的背脊上,那是一种过于拙劣的安慰。

  他才见识过顾剑寒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凶狠又残忍,冷漠又傲慢,没有人会想去拥抱那样一个人,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刺骨的寒冰。

  但他依旧那么做了,不为别的,单是因为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从顾剑寒手中逃离而已。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从小到大,从至亲到陌生人,温和无害的假象让他在荒唐虚伪的世界里如鱼得水,荒谬绝伦的表演让他在充满笑声的舞台上被阴冷的聚光灯照亮。

  闻衍抱着顾剑寒,察觉到他冷白如削的下巴抵在自己肩窝,泪水洇湿一片,抽泣哽咽连绵不绝。他意识到此刻自己成为了顾剑寒的依靠,可是他并不是他想要的炽热太阳,也许很快他就会发现,他紧紧抓住不放的浮木只是一根自身难保的浮萍,借了点粗制滥造的人工光线而已。

  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

  闻衍难得有这样心乱如麻的时候,和他偶尔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同,不再是傻头傻脑的郁闷,而是垂眸敛眉的低沉。

  他浑身的气场有一瞬间的变化,像是撕开了温和忠诚的金毛皮囊,露出了隐而不发的野狼利爪。如果顾剑寒没有沉沉睡去的话,应该能轻易发现平日里温顺可爱的小徒弟已经被野狼拖出去吃掉啦。

  闻衍此刻显露出与十八岁无知青年毫不相符的侵略性和成熟感,也许连顾剑寒都没注意到,闻衍的怀抱是多么宽阔厚实,圈住他就像圈住一只落难的囚鸟一样,轻轻松松,不容抗拒。

  他在一阵温暖白光的照耀下沉沉睡了过去,他太累了,在模拟试炼场和花神谷结界里试了无数次,为了找到惊扰程度最小的方案,他什么方法也用了。他想直接闯进去易如反掌,但柳之暝并不是好相与的,为了最短时间内将镜中花取走,他必须避开结界的追踪。

  之前他出于私心打算带着闻衍一起去,试炼的难度就提得更高。

  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他这两世没有哪一天不在伤痛中度过,丹药服用得再多,内里终究成了一具空壳,但他是仅凭一具空壳就能苟活的人,如果不是遇见了闻衍,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偷懒。

  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偷来的,他没有资格停下来。他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太过真实又太过荒诞的梦,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惶恐不安,生怕下一次睁眼,就看见自己断了头的尸体倒在万鬼牢血坛。

  …

  他身上太冷了,泡个热水澡应该会好很多。

  闻衍烧了一锅水,烧水的期间他先给顾剑寒裹上了他的大浴巾,让他只露出脑袋。他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健壮结实背脊挺直的完美身材和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性感躯干肌,肩宽腰窄,线条明显,等内衫潦草系好的时候,便听见厨房里的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烟。

  他将开水倒进浴桶里之后又去打山泉水倒进去,直到温度变得合适才抱着顾剑寒进了盥洗室。两人头发也被冰霜沾湿了,于是闻衍给顾剑寒拆了发带,满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铺散而下,贴在顾剑寒白腻的皮肤上。

  闻衍在浴桶里加了很多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沐浴露,絮雪一般的泡沫浮于表面,遮住了下方清瘦而美好的光景。

  这现代工艺制品对于顾剑寒来说确实有些粗劣了,但他也不知道他天阶一品的莲子香放在哪儿,只能委屈他先用用这个。顾剑寒体温低得吓人,才泡一会儿连热水都变温了,闻衍蹲在浴桶边从侧面圈住他,将他的长发一并挽至胸前,在温热的水中仔细清洗。

  闻衍单知道顾剑寒很瘦,但没想到他瘦得几乎不成人样。他们在一起睡觉的时候顾剑寒只是将脑袋微微靠在他的怀里,身上穿着很厚的寝衣盖着很厚的被子,平日里也不怎么让他亲近。抱在一起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骨瘦嶙峋,但真的脱下衣服才知道他已经瘦脱了形。

  闻衍用手沾了水,先帮他擦净了脸上残存的泪痕,然后便是为他清洗长发。

  轻搓发尾的时候泡沫飘开,闻衍垂眸便能看见那一条条狰狞的肋骨,瘦得凹陷的小腹和一只手就能轻松圈住的长腿。他莫名觉得心里闷闷的,就像在下雨天邂逅了一只骨瘦如柴的猫咪一样,忍不住升起把他带回家好好养胖的渴望。

  可这是修□□中位于实力顶峰的存在,再跨两个小境界就能渡劫飞升的大能,哪里用得着他来养胖?

  闻衍洗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将浴桶里的人拦腰抱了起来,缓慢而沉稳地换了一桶干净的水,给顾剑寒洗去了多余的泡沫。闻衍也想过用符咒省事,但顾剑寒嗅觉很灵,万一又被他闻到不该闻的东西又发脾气,他可真是经不住再一次折腾。更何况这些事也不算繁杂劳累,他也不是不乐意为顾剑寒做。

  也许只是因为他睡着了还无意识黏人的样子特别可爱。

  闻衍垂眸看着怀里人的乌黑发旋,冷白瘦削的脸颊,浓而翘的长睫和弧度美好的薄唇,终于承认了一个男人也可以这么漂亮。

  而在他背后,白腻修长的脖颈之下,是一道长达一尺的冷青渡霜剑纹,从突出的骨骼沿着脊柱一路划下,显露出过分凛冽冷漠的气息。

  然而他却只是轻轻地靠在闻衍怀里,冰凉的指节紧紧地抓着闻衍的右手小指不放,闻衍轻轻一挣他便皱深了眉,双颊气得微微鼓起来,流露出很罕见的孩子气,还嘟囔着一些闻衍听不清的话。

  闻衍无声叹了口气,大手将他的指节温暖地包裹住,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指骨。

  “这都不醒,是什么让你困成这样的啊——师尊。”

  这声师尊喊得很奇怪,不带什么情感,不像是平日里黏人可爱的刻意讨好,好像只是某种再普通不过的呼唤,但在他略沉的声线中充满了迷人的侵略感。

  “那到底怎样才能醒呢?”闻衍有点好奇,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虽然消瘦,但触感意外地很好,在水蒸气弥漫的浴桶里被蒸得滑腻柔软。

  顾剑寒的脸被他摸得微微泛了红,胸口处的起伏弧度也稍微大了些,他似乎想躲,用尽全力扭头,结果却一脸埋进了罪魁祸首的怀里。

  闻衍怔住了,悬在半空的手中触感仍旧鲜明,他鬼使神差地收紧了五指,像抓住了一团荒唐的美梦。

  这样的僭越之事,以后多半不会再有了。

  “啊——”闻衍真情实感地哀叹了一声,“不闹你了,安心睡吧,看你也怪累的。”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长发擦得半干,然后把人抱出来用浴巾裹住,旧的亵裤已经不能再穿了,闻衍给他找了一条新的,给他擦干身体后就让他穿上自己的寝衣。

  他进不去落星阁,没办法给顾剑寒找他自己的,他的衣服顾剑寒穿着显得空落落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有一点瘦弱娇小。闻衍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错觉,实在是不妥不妥冒犯冒犯,于是赶紧把这种认知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好在是寝衣,宽松些也行。闻衍把他圈在怀里固定好,花了好长时间给他仔细擦干了方才擦到一半的头发,最后将人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

  而在这个过程中,顾剑寒居然一点要醒的征兆都没有。只是时不时抓一下他的手指,嘟囔几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又沉沉睡去。

  偶尔让闻衍觉得他很乖,戒备心太低。

  但其实凶得不得了,疑心病很重。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上前抱住他,他会被活活冻死吗?闻衍说不上后怕,可能更多的是觉得伤心,毕竟前一刻才说要对自己好的人,居然那么轻易就翻脸变卦。

  人是最不值得信任的物种,他以为自己早已明白,没想到居然还在愚蠢地抱有期待。

  连他自己不也只是逢场作戏吗?

  骗子也敢贪心啊。

  闻衍坐在窗边,手法粗暴地拆了一支棒棒糖塞嘴里,似乎想用它代替某种含有尼古丁的烟草制品缓解心头的焦躁不安。这是一支蜜桃口味的Souffrir棒棒糖,是他母亲钟可竹女士自创品牌的旗下商品之一,他从小吃到大,也是运气好得离谱,居然没有长蛀牙。

  但他今天突然觉得这味道过于淡了。

  他想抽烟。

  闻衍两三下将棒棒糖咬成碎渣,抿着纸质糖棍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觉得此刻应该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真的搞不懂了啊。

  但事实上闻衍一滴鳄鱼的眼泪都没挤出来,他只是颓废了一会儿就重新振作了起来,并告诉自己抽烟有害健康不能轻易学坏。

  他暼了顾剑寒一眼,沉吟片刻后跑盥洗室给他打湿了一条热毛巾敷额头上,见他眉心慢慢舒展开才稍稍放心。

  他半蹲在榻边,忽然有点好奇顾剑寒的体温到底低到了多少摄氏度。

  他的小型医疗箱里带了温度计。

  “师尊——”闻衍试探着喊了一声。

  “师尊,你醒了吗?”

  “还没醒吧?”

  “先不要醒噢。”

  闻衍心跳得有点快,他拆开一次性体温计的包装,稍微拉开了一点顾剑寒的襟口,由于寝衣过于宽松,所以根本不需要使多大力气。

  他将温度计一点点放到顾剑寒的胳肢窝里,再按着他的左臂让皮肤与温度计亲密接触。顾剑寒如有所觉般颤了颤长睫,闻衍吓了一大跳,心里都把道歉认罪的说辞准备好了,结果榻上人只是轻轻地喘了一声。

  闻衍更傻了。

  做坏事是会受惩罚的,闻衍深信不疑。他真是脑袋抽了才会想着来量顾剑寒的体温,他体温到底是多少度有那么重要吗?还没有征得人家的同意,这下被吓傻了不是没有道理。

  活该啊这是。

  闻衍整张脸倏地红透了,连带着耳根都烧得直冒热气,他从未亲耳听过这种声音,明明荒唐又怪异,可正因为是冷心冷情的顾剑寒无意识发出来的,强烈的反差才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他捂着扑腾扑腾冒热气的半张脸偏开头,不敢再看顾剑寒一眼。

  毕竟他真的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