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第257章

作者:唐酒卿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架空

朝晖想报喜,但他还没开口,脑袋边的女墙就炸开了。他反应迅速地抱头蹲身,差点被飞溅出的木刺戳到眼睛。

女墙破了!

“妈的,”朝晖灰头土脸地喃喃自语,“得跟世子说,换个铁的。”

外边的哨声霎时间响起,猎隼们穿越浓云,直驱而下。

郭韦礼跟着也吹响了哨,只见马厩边的鹰房唰地拉开,这几日养精蓄锐的鹰个个精神抖擞。猛扑腾着翅膀,脚上的绳索乱响。

照顾鹰的士兵解掉了绳索,猛根本不听别人的哨令,它一跃升空,在飞雪间旋身冲破云层,下一瞬开始俯冲,铁爪攥住了猎隼的皮毛,在空中把对方蹬得稀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郭韦礼听见后门打开的声音。他立刻回头,然而他没有喊出声,因为一列轻骑迅速入内,为首的披风猎猎,在郭韦礼面前翻身下马。

“呦,”戚竹音用她惯用的语气朝郭韦礼打招呼,“正打着呢?”

朝晖翻身跳下去,在呼吸间和郭韦礼面面相觑,不知道戚竹音的来意,他说:“大帅……”

“别这么叫,”戚竹音解掉了披风,一把抽出腰侧的鬼头刀,“砰”地插在脚边,笑道,“今晚就委屈诸位跟我混了。”

郭韦礼立即捂住胸口,瞪着眼看着戚竹音环视周围。

“让我看看,”她平静地说,“看到底是你们离北铁骑硬,还是我们启东守备军更硬。”

第189章 雪兵

朝晖原本以为戚竹音带来了启东的援兵, 可是他在戚竹音的背后只看到了几十个亲兵, 不禁困惑道:“大帅这是……”

“我不是来替你们打仗,”戚竹音开始给右掌缠绕上布条, 以免等会儿血浸刀柄容易滑手, “而是来用你们打仗。从现在开始, 你跟这位兄弟原地降职,一营主将由我暂时担任。”

此言一出, 不仅朝晖怔神, 就连郭韦礼也呆愣片刻,接着反驳道:“不成!”

启东虽然和离北一直保持友好往来, 在咸德四年合力阻截了边沙骑兵的突进, 把中博六州重收了回来, 但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在管制上从来没有僭越。他们可以把戚竹音叫大帅,却不意味着他们肯听凭戚竹音的调派。

戚尾闻言从腰侧的布囊里抽出个牌子,扔给郭韦礼。郭韦礼接住, 翻过来定睛一看, 竟然是萧既明的腰牌。

此刻面朝东南方的女墙都被砸毁了, 余出的空隙填补上了单梢炮。这种东西虽然叫作炮,实际上也是投石机,有皮窝装载石块,架着长杆,再靠人力射出去,力量比起哈森带来的投石机要小许多。哈森前置的步兵扛着铁盾, 要顶着乱石坠砸的危险向前推移,不得不慢下速度。

朝晖看戚竹音已经拔起了鬼头刀,便疾步跟着戚竹音,说:“一营只剩八千人,哈森目测还有一万的骑兵,大帅要带我们守到援兵来?可是二营沦陷,最迟也要等到后日才有援兵,这期间……”

“操什么老娘心,这营墙厚达四丈,就是女墙全破也难以攻下。你们火油充足,还有两架……”戚竹音看见那床子弩,高兴地说,“我们启东锻造的床子弩。”

“重箭不够,”朝晖看戚竹音的意思就是想要上马出城,急道,“射出去的重箭拿不回来,营内储备撑不到明天。大帅,您提诛鸠干什么!上城墙招呼一声,我们能打。”

戚竹音的刀叫诛鸠,她被朝晖挡得死,说:“哈森的万人部队要负担以前没有的器械,为了保持行军速度,他就势必要削减携带的口粮,所以他现在打不了长久战,只要你在城中耐得住性子,就可以等到他退兵。”

戚竹音说着稍退了几步,抬高声音:“但是错过了今夜,你们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哈森把你们当作磨刀石,踩在铁壁的威名上淬炼自己的新兵,别傻了各位,所谓的铁壁不过是层遮羞布,这样撅着屁股挨打可称不了铁骑。”

郭韦礼攥紧了牌子,朝晖觉得气氛不妙。

戚竹音抬手指着东南的营门,眼睛里充斥着疯狂,她转眸盯住郭韦礼,说:“不想跟我出去玩吗?”

* * *

哈森在南边战场对阵的是陆广白,边郡守备军就像是块顽石,卡在那豁口上,任凭边沙骑兵狂风暴雨般地进攻,都没有挪动过丝毫。但是哈森更了解戚竹音这个名字,他早在“风引烈野”那场突袭战里就跟戚竹音交过手。

哈森认为戚竹音是两个人。

戚竹音坐镇大帐和她跨马提刀根本就是两种风格,她在“统帅”和“主将”间自如地切换。她和沉着稳健的陆广白不同,可以随机应变,能够借助一切外因拖垮对手,否则也不会成就火烧边沙十三营的壮举。

她属于“善变”的类型。

城门紧闭,边沙的铁盾在减少的投石间逼到了五百步以内。他们的铁盾不仅保护人体,还保护撞车。这种车置有巨木,到了跟前,士兵们可以合力用它撞开营门,属于攻城利器。

哈森的骑兵蓄势待发,他们分为铁锤蝎子和弯刀精锐,必要的时候蝎子还可以替换弯刀。哈森很有耐心,他不会给一营再拖延的时间,他要撞开营门,然后用这些骑兵屠掉离北在此剩余的兵。

铁盾很好用,边沙步兵扛着它们逐渐快了起来。撞车在遮挡下完好无损,到了营门前,数十个人齐用力,靠着巨木撞得门不断掉着灰尘。

哈森抬起手,他已经准备好冲锋了。

营门发出闷声,承受撞车撞击的部位出现了龟裂的纹路。为了让居中的士兵更好地使力,两侧的步兵挪下了铁盾。他们呼喝着后退,再一齐撞上去。营门终于“砰”地爆开破口,显得摇摇欲坠。

朝晖踩着烂掉的垛,顶着风探头下望,喊道:“放!”

墙头猛然砸下了瓦罐,在那爆碎声中,火油倾泻而下,沿着墙壁,洒了边沙步兵们满身满头。火苗“嗖”地燃起来,像是数条毒蛇,轰然蹿到了边沙步兵的身上。铁盾也挡不住火,一时间惨叫声四起,皮肉焚烧的味道弥漫而起。

营门忽然动了,它沉闷地吊起来,露出了等在门后的战马,还有笼罩在铁甲下的离北铁骑。戚竹音轻装上阵,她提着诛鸠,在战马呼哧的热气中,犹如流星一般的直冲而出。

下一刻铁骑雷鸣般的马蹄震响在雪间,他们跟着戚竹音,踏翻了营门前的铁盾,仿佛浴火而生,狂风似的直袭向停在步兵后边的边沙骑兵。

弯刀精锐当即后撤,蝎子们稳坐战马,在哈森的哨声里活动着肩臂,带着铁锤相迎。他们靠着铁锤给了离北铁骑最狠的教训,在今夜,他们仍然能砸烂铁骑的头盔。

朝晖站在墙头,俯瞰战场,胸口急促地起伏着,连呼吸都错乱了。

蝎子抬起了铁锤,在风里照着铁骑的头部就抡——然而刀锋从侧面刚硬地直插进来,戚竹音双手握着刀柄,借着战马前冲的力道,带着诛鸠的刀面掀开铁锤,把蝎子直接撞翻下马。

在这只蝎子滚下马背的同时,重甲铁骑整齐地勒马后退。他们撤得利落,并且分散有序。哈森听见重甲背后还有马蹄声,跟着看见那分散余出的空隙间补上了挥刀的轻骑——那不是轻骑,那是卸掉了重甲的离北铁骑。

郭韦礼从来没有这么轻过,他把这些日子的憋屈都放在了双手,沿着那空道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长刀迎面砍翻了蝎子。血花喷溅,他已经冲到了最前方,那熟悉的热度回到了掌间,郭韦礼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他妈的……”郭韦礼喘着粗气,几乎要哭了,他用力喊道,“大帅——爽!”

这一声喊得朝晖都要掉眼泪了。

戚竹音大笑起来,她在战马仰蹄的同时高举诛鸠,随着战马的下落骤然捅进蝎子的身体。

离北铁骑卸掉重甲就不是离北铁骑了吗?或许是这样的,但那是萧家的离北铁骑,不是戚竹音的离北铁骑。离北铁骑在北边雪原节节败退,追不上矮种马是一个原因,可是现在,哈森的骑兵想要攻城,他们就必须自己撞到离北铁骑的刀口上来。

郭韦礼捅穿了蝎子,他再也不怕铁锤了。他卸掉了重甲,在这里,蝎子抡锤时的动作就显得格外迟钝,并且蝎子还有个弱点,就是他们为了保持速度没有甲,只要失去了铁锤的优势,就照样得在长刀面前血溅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