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 第95章

作者:岳千月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次日的校场上,云长流罕见地穿了件紧身窄袖的白袍,束了乌发,上前见过传授武功的师傅。

  而在他身后,略显惶恐地试探着怎样才算“不跟太紧”的清秀小少年,正是初着上白色近侍衣衫的温枫。

  与淡漠一如往日的长流少主相比,这位武师却明显紧张得很。

  他自然认识这位被教主捧在心肝儿上当宝的病弱少主,听说是从小就没怎么出过屋的,更是从来没学过刀剑招式……今儿也不知道教主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让这位金贵少主上了演武场!

  万一磕着碰着的受了伤,他可不得掉脑袋啊?

  这武师惶惶不已,那边一对小兄妹却兴奋至极。

  小少爷云丹景锦衣袍玉革带,神采奕奕,眉角已经隐隐露出些天生不服输的骄矜来。

  云丹景的相貌很随他父亲,从还很稚嫩的五官中已经能看出未来的俊朗。他正式习武已有一年多,早就挑了把顺手的木剑,冲云长流比划了一下,小大人似的道:“放心吧,我会手下留情的。”

  而云婵娟还没开始练武,她是跑来凑热闹的,从云长流一进了演武场就开始哇哇叫着瞎起哄。一会儿叫“长流哥哥”、一会儿叫“丹景哥哥”,也不知她是站在哪一边儿的。

  和这对兄妹一比,更显得这位少主实在是太沉静。

  云长流微微皱眉,转向授课的武师道:“当真要我同丹景比试?”

  他觉得不妥,很不妥。丹景还那么小,和他对剑……这不成了他欺负弟弟么?

  那武师还以为云长流害怕,忙低头道:“与丹景少爷一同习武是教主的意思,少主且放宽心,属下必会护少主周全。”

  “至于比试,这个……”说到这里武师便有些支吾,他实在难以理解教主的用意,只能说,“少主且尽力而为便好……”

  云丹景倒是跃跃欲试,木剑一横比了个起手式,“来吧!”

  “……”

  云长流实在提不起动手的心思,就默默拎着把剑杵在那儿,犹豫地望着弟弟。

  云丹景以为他没跟人对过剑,动都不敢动手。他自然没云长流那么有耐性,见哥哥半天不动,哼了一声就抢攻上去。

  只见他脚下熟练地踩了几个轻功步法,转眼已经逼到云长流面前,木剑斜斜地削向他前胸。

  这一招斜削其实很有讲究,正因为剑身倾斜,随时可以变招。假若云长流躲不及,云丹景稍动手腕便可将攻击部位由剑锋转为剑背,这样哪怕真的打实了也不会受多大的伤,小少爷还满心欢喜地自以为是很让着哥哥了的。

  结果云长流连躲都没躲。

  少主漠然将木剑迎上,自上而下地一劈。

  ……若单论剑术招式之习得程度,云长流的确怎么也及不上已经练剑一年有余的云丹景,这的确没毛病。

  可这世上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

  啪嚓!!

  只听一声脆响,两剑相交只一瞬间,云丹景的木剑就直接被劈成两截!

  不仅如此,小少爷被这股冲力往下一压,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无,只惊极地痛叫了一声,直接双膝狠狠扑在地上了。

  云长流的木剑,正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

  “…………”

  “………………”

  演武场内一片诡异的沉寂。

  那位武师完全呆成了一座石雕。

  温枫咽了口唾沫,把嗓子眼里差点跳出来那句“少主当心”给咽进肚子里了。

  云长流自己反而还怔了一下,立刻收剑,含了歉意向还愣愣扑在地上的弟弟伸手,“……没收住内力,对不住。”

  云丹景:“……………………”

  在这沉寂中,突然又响起呱唧呱唧的拍手声。

  云婵娟激动地跳将起来,大眼睛晶亮晶亮的,一个人在那兴高采烈地咋呼:“好厉害!长流哥哥好厉害!哇,丹景哥你输啦!丹景输啦!”

  云丹景本来还在那目瞪口呆回不来神,妹妹这一叫唤,令他顿时又气又羞。那张小脸眼见着就涨红了,几乎就要烧起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这这这,这!不!可!能!

  他这位少主哥哥……明明就是个长年喝药连屋子都出不了还不会说话的病美人儿,怎么可能——

  “……呵。”

  忽然,毫无征兆地,不远处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什……什么人!?”

  云丹景从地上爬起来,他羞怒更甚,这烛阴教里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来笑话他!?

  小少爷循着笑声怒目看去,先是被头顶的炫目的阳光刺得眯了一下眼。

  他用手挡了挡,再睁开眼时,只见那高高的树梢上,坐了个身穿药人淡青衣裳的漂亮孩子,年纪看着和云长流相仿,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就在听到这熟悉的笑声的那一刻,云长流骤然回头,看到那个淡青身影时眼睛马上就亮了。

  就像一潭死水里跃进了一尾金亮亮的鱼儿,他虽然表面上仍是那么稳那么静,可很明显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阿苦从树上轻巧地跃下,看着云长流又惊又喜的模样就冲他笑道:“怎么了小少主,准你来找我,不准我来找你么?”

  除了云婵娟这个傻乎乎的天真丫头没什么反应外,那武师和温枫俱大吃一惊,可谁也没有云丹景发作得快。

  只见这小少爷三两步就窜到了云长流的前头,把哥哥挡在自己后头,小手将阿苦一指,喝道:

  “好大胆!你是什么东西,身为一介药奴,竟敢对本教少主这样说话!”

  阿苦没答话,他环臂抱胸,目光懒懒散散地把云丹景上下仔细地打量了,末了勾了勾唇冲长流少主歪头道:

  “小少主,他真不行。你想找个人过招也不能找这样的啊。”

  说着,他一伸手从武器架上拿了把木剑下来,抿唇笑了笑:“你要开始学剑了是么?来,我和你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云丹景:本少爷拍棺材拍了整一卷终于特么的出场了居然还是被打脸剧情!?

第95章 东方之日(6)

  云丹景闻言勃然大怒,骂了句:“喝,好放肆的奴才!”扬起臂,从架子上捡了把新的木剑就冲着阿苦打了过去。

  云长流本还为小药人那句“我来找你”心下默默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下一刻却听见阿苦竟欲和他比试,不禁开始发慌。直到现在他还满脑子都是那天药门的取血室里的惨状,那冰冷的铁床和止不住渗血的腕……这才过去没几日,阿苦他气血大损,怎么能动武?

  一思及此,云长流毫不犹豫地抬将云丹景的剑一挡,轻巧地将弟弟推到后头,自己却十分诚恳地张口就道:“我怎么打得过你?我从未习过剑的,你莫要为难于我。”

  被“从未习过剑”的长兄一招打趴在地上的云丹景恨不得一口血吐出来。他气急败坏地拽了哥哥一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喂!你怎么能轻易就认输了!?”

  又指着阿苦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堂堂烛阴教少主,怎么任个药奴搓圆捏扁!”

  “住口!”云长流脸色倏然沉寒,转向云丹景的眸罕见地带了逼人的厉色。他藏在袖的指收紧成拳,一字一顿地咬道,“丹景,他不是奴!谁再辱他,就是辱我。”

  丹景小少爷一直只当他这个哥哥是个软绵性子,却从未见过云长流这样,不禁愣了一愣。

  趁着这空当,那边阿苦又低低笑了两声,他也不理会云丹景,只向云长流道:“这可不行,少主。我知道你很有本事的,今儿非就赖上你了!”

  云长流还待再推脱,阿苦却已经一剑劈过来。少主只好举起木剑来挡,转眼间两人就交了几剑。

  那教导武师怎能料到会出了这么个乱子?他不知这身穿药人青衣却气质非凡的小孩是什么来历,更不知他是如何进得这演武场的。

  他倒是有心阻拦,可这孩子明显与长流少主关系匪浅。这武师一直只教云丹景的,如今牵扯上这位少主殿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他这么一迟疑的工夫,青衣白袍两道小小身形已经缠斗在一起,几息下来就越打越远。

  云长流挂心着阿苦的身子,只敢堪堪用上五六成力,只守不攻,立刻便落了劣势。

  可少主被逼的连连往后退,居然还在走神,心想:若是我输了,是不是便不用打了?

  又暗暗想:我害他至此,就是真给他打两下又怎样?若是能换得阿苦开心片刻,那也很值得了。

  心神一松,里的剑自然慢下来。阿苦正将剑锋直直地刺过来,却见少主一派恍惚地望着他,居然挡也不挡一下。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可力道已出,收剑已来不及,只得左往右腕上一拍,合了双的力气才将那一剑从云长流身前撤开。

  木剑轰然劈在地上,气劲四溢,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阿苦又气急又后怕,把木剑往地上一戳,“你到底认不认真打!?不打我可走了!”

  云长流微怔,他本来对刚刚的危险毫无感觉,逢春生耐得久了,寻常伤痛根本不能叫他动容半分,听阿苦扬言要走才心口一紧。

  他实在不知怎么又惹这小药人生气了,忙上前拉他衣角,“别……”

  其实若少主不去哄人还罢,他这一软下态度来,阿苦反倒故意冷下脸不理会。云长流小心地双虚拢着他腕,迟疑着小声道:“你莫恼……等你好起来,想练剑想做什么,我一定陪你。”

  “你……”阿苦神色一变,忽然就明白了云长流为何不欲出全力。他顷刻之间心坎里酥软成一片,忍不住侧过脸去低低道,“我真的已经好了,好了才来找你的。”

  顿了顿,他又抬起眼道:“少主,我是当真想和你好好比一比的。你赢了,我还有东西送你。”

  “少主!”

  云长流还没说什么,那武师已经赶上前来,刚刚阿苦那一剑已经吓得他魂飞魄散,滴着冷汗连连摆道,“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这个,这……”他本想说“这个药人”,却想起刚刚少主的狠话,只好勉强改了口,“这位……小公子,下没个轻重,倘若伤了您可如何是好?小人如何向教主交待……”

  而一旁的几个小孩子里,温枫率先回过神,也慌忙地来劝少主。反倒是云婵娟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嚷着要看他们打,被云丹景往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没想到他们这么一劝,反激得云长流微愠起来。少主深深看了阿苦一眼,忽然道:“好,我和你认真打。”

  他也不顾众人瞬间变了的脸色,淡然下令:“退下,谁都不许插。”

  说罢,这回云长流将木剑一抖,主动攻了上去。

  转眼之间,这演武场内,云长流与阿苦的木剑再次相斗在一起。

  许多人都以为,自幼毒素缠身的长流少主是个下不了床出不来门的药罐子。殊不知,云长流在长生阁枯坐多年,平日里除了打坐吐纳就是看书。云孤雁自然不可能给他看什么有儿却容易勾动情绪的东西,少主能看的,也就是烛阴教里那些武功秘籍,最多加上些亡母遗下来的音律琴谱之类的书籍。

  而云长流又是个最耐得住静的心性,几年下来,就连教内最深奥的功法,都曾被这个孩子在沉默寡言翻烂了书绳。大量精妙的剑招他早已谙熟在心,只是从未有会使出来。

  而此时此刻,就在木剑的交错,那些书本上的记忆在不知不觉开始转动。云长流的武学天赋着实惊人,仅是和阿苦过了几招,竟将那些招式无师自通地用了出来。

  阿苦轻轻咦了一声,他觉出云长流渐入佳境,并不使力紧逼,只虚虚地佯攻几招,一点点将少主的剑势也带了起来。

  而云长流已然彻底沉浸在挥剑的快意之,竟是入了多少武林高也可遇不可求的顿悟境界。他第一次体会到与人交战时的酣畅淋漓,就好像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忽而燃起了一团浇不灭的火。

  就在某一刻,云长流只觉得一种奇异的灵光于心头一闪。他的剑锋陡然提速,自下而上划过一个令人叫绝的诡异弧度,正正击在阿苦的心握着的剑柄上。

  只听啪的一声,阿苦的木剑顿时被打上了半空!

  却不料,木剑脱的阿苦却反而将唇角一勾,那双乌墨似的眸子闪过一抹得逞的精光,原本握着剑右顺势并指,猝然向前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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