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 第76章

作者:岳千月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花挽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匆匆跟着云长流进了殿里便径直往地上一跪,焦急而快速道:“教主!花挽自知不该扰了教主歇息,只是此事实在……”

  云长流摆了摆,缓缓由温枫扶着,仍是在床边坐下,“本座已无大碍,右使禀罢。”

  花挽为难地看了温枫一眼,并没有说话。

  然而她相信……对于教主来说,一个眼色便足以明白自己的意思。

  云长流神情微微一动。

  温枫的忠心从来无人怀疑,加上近侍又不掌实权,因而云长流平日里与下属们谈论教事务时,也很少刻意躲着他。

  可看花挽这意思……是要叫温枫回避?

  云教主仅沉思了一眨眼的工夫,便对温枫淡然道,“本座方才喝了酒,头疼的厉害……近侍去替本座传些醒酒汤过来罢。”

  温枫心领神会,为云长流取了件软毯搭在腰间便躬身退下。教主的目光这才又投向花挽,示意她可以开口。

  只见右使轻轻吐了口气,“教主前段时间嘱咐属下调查的籍案……有问题。”

  “什么?”

  云长流的脸色霎时变得沉寒凝重,指攥紧了衣袖,“本座前段时间……右使是指阿苦?他的籍案有错?”

  “是,且还是大错。”

  此刻,大量的卷宗字在花挽的脑海内闪过,再一次拼凑出那个令人心悸的结果。

  这是她以经验与直觉为武器,于种种细微的偏差之搜索出的真相。与信堂所记载的“事实”不符的真相!

  花挽执掌信堂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出过这么大的纰漏。她现在是气愤不已又羞愧难当,“花挽罪该万死,求教主赐罚!”

  云长流闭眼摇了摇头。

  他的指用力更紧,心莫名地一阵泛空,这是不详的预感,“你先说,究竟是何处错了。”

  “还请教主莫惊。”

  花挽猛地抬头,用坚决的语气道:“阿苦公子……不,阿苦侍君,他入教的时间该是在十九年前,而不是端木临失踪的十八年前!”

  “什……”

  只听花挽冷声道:

  “阿苦侍君——不是端木临!”

  云长流猝然动容!

  他惊骇地站起身,一句“不可能”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不可能,阿苦怎么可能不是端木临!?

  如果他不是端木临,那从关无绝到温枫乃至他父亲云孤雁,甚至于那万慈山庄的顾锦希,为何所有人都在默认此事?

  如果他不是端木临,那真正的万慈山庄小公子端木临,现如今究竟是死是活!?

  如果他不是端木临,那无绝到底是为什么要——

  云长流茫然至极,脚下踉跄了一步。

  不知为何,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如毒蛇般顺着他的脊梁骨就爬了上来,又阴森又冰冷,还带着令人窒息的阴毒。

  他心里突然冒出来两个斗大的字:

  完了。

  哪怕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完了”,亦或是有谁“完了”。可是这一刻,云长流脑只剩下护法亲自将阿苦带回教来交在他上的一幕,顿时只觉得心神溃决,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他心痛欲绝,又惊惶又茫然,无措地想道:啊,完了,完了,这回许是被无绝骗了,骗惨了。

  可云长流仍然不知道,他的护法究竟骗了他什么,怎么骗的,为什么骗的。

  也就是就在这个时候。

  毫无征兆地,一只黑衣黑甲的阴鬼自外冲入殿内,砰然跪倒在云长流面前。那一双裸于黑甲外的眼睛满是自责:

  “禀教主!属下等无能,护法他——”

  ……

  “传教主急令,立刻关闭城门!!”

  “教主急令,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

  息风城的城楼之上,厉喝如锣鼓般层层传响,紧迫与焦虑也在层层传递。

  烛火卫们呼喊奔走,如临大敌。每一人的眼睛都瞪得死死的,每一人都盯紧了眼下正自城内驰来的那一抹烈红!

  火红的烈马,火红的衣袍。

  关无绝执缰催马,恍若未闻。那一袭夺目的墨梅红袍迎风飞扬,披星戴月双剑正佩于他身后。

  他失了很多血,都趁云长流昏迷不醒时喂给了教主。

  十二根封脉镇元针硬生生被他震断在体内,如今内力刚开始能够运转,也感知不出究竟有多少针刺伤了经脉。

  更要命的是,他刚刚和前来拦他的阴鬼打了一场,最终是用以命换命的招式,迫得阴鬼不敢动才脱了身,可重损的心脉已经濒临极限。

  可关无绝却觉得自己很好,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地好过,从来没有这么浑身充盈着滚烫的精力。

  这天底下,已经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教主有令,不许护法出城!!”

  “教主有令,不许护法出城!!”

  城墙之上的呼喊更急。烛火卫首领面沉似水,向下振臂高喝:“关护法!教主有令,命你速返,不可出城!!”

  关无绝清喝一声:“驾!”

  然而,他眼前那扇巨大的漆黑城门,正在吱嘎噶地合拢。

  这时候,哪怕流火再快,也绝对赶不上城门关闭的速度!

  关无绝探向身后一捞,右剑戴月已落入他。

  红袍护法将剑轻轻一掂量,眼神有一刹那的凌厉,宛如铁刃上一荡而过的寒光。

  城门已然将要关闭,仿佛再也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关无绝猛然振臂,那把跟随护法多年的宝剑戴月已然被他掷出。

  长剑呼啸着高速旋转,城楼上的烛火卫们只看得见眼前光芒一闪,紧接着耳畔就是砰地一声巨响——

  正欲合拢的城门,竟然被戴月剑从卡住,正好留下了个能供一人一骑通过的缝隙!

  烛火卫们齐齐悚然。

  这……这怎么可能!?

  恰恰于城门合拢至最适当的缝隙的那一刻掷剑。早一刹,剑会自两扇门间掠出;晚一刹剑便无法卡上城门!这该是要有怎样的眼力与怎样的技巧才能做到的事?

  这本就不该是人能做到的事!

  可毕竟是有人做到了。

  下一刻。

  流火高声嘶鸣,载着主人飞蹄一跃。

第80章 江有汜(5)

  烈风涌来,关无绝仰起脖颈,黑发飞于身后。他看见远山尽头正燃烧着炽热的夕辉,如红浪般从黑色城门的那一端涌来,恣意泼洒在他的脸侧、双肩与胸腹上。

  自古以来,多少英雄曾面对这样的残阳似血、山高水迢,也不知是豪情多些,还是悲凉多些。

  转眼间,红鬃烈马带着他自一线将要合拢的漆黑险险穿出,眼前开阔起来。长长的山路一路延伸,延伸至目所难及的远方。

  冲出城门的那刻,关无绝回头看了一眼。

  息风城的城门以黑筋玄铁浇筑而成,沉重难匹。而卡在城门之间的戴月长剑,如今正承受着万钧之力。

  再这么僵持下去,不出几息,这把戴月剑必被压断碾碎。

  一种无可言说的酸涩与凄楚涌上了关无绝的心头。没有一个剑客会不珍视他的剑,更何况这对披星戴月绝非凡物,斩金断玉、削铁如泥,乃是遍寻江湖也难逢敌的神兵利器,是他初任护法时教主赐下的。

  戴月,他的戴月……

  “喀嚓”一声碎裂的脆响,仿佛是向主人乞求一个垂怜的悲泣之音。

  戴月的剑鞘在城门的重压之下绽出一条裂纹,夕阳的光洒在上面,就如鲜血流淌在伤口上。

  关无绝却闭了闭眼,转回头去,不再多留给爱剑一个眼神。

  不要了。

  为了教主,他什么都不要了。

  决然地斩断最后一丝眷恋,护法口再次“驾”地一声,迎着如血的残阳,向着神烈山下纵马驰去。

  那乌黑高耸的息风城,被他抛在身后,渐渐地远了。

  后方隐约传来轰然一声巨响。

  城门合拢了。

  ……

  关无绝没有看到的是,就在长剑已快承受不住,将要彻底崩裂的前一刻,城门之前有道雪白身影飘然而至,一掌拍向那漆黑的铁门。

  这只骨节修长,本应极为美观,却消瘦得只剩一层苍白的皮肤。这无疑是一位身患重病之人的,然而当这只撞上那如铁塔般巨大的城门之时,却是后者被骤然爆发出的劲气震弹开去!

  终于破开禁锢的戴月剑自半空坠下,在落地之前被赶来的云长流接住。

  然而教主却并不好受。若是昔日未散功之时,以他的修为,一掌震开城门轻而易举。可如今云长流内力只余成,兼又受了这许多日的毒疴折磨,此时骤然将内息强催到极致,竟叫他刚堪堪落地,就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来!

  “咳,咳咳咳……”

  云长流抱着戴月剑,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了。城门在他身后合拢,震出巨大的声响。教主皱眉捂着唇呛咳不止,又咳出了些血沫,零星地落在白袍之上。

  可他却全然不顾,竟反而神情慌忙地拔剑出鞘,查看戴月的剑身可有损伤。

  戴月那暗金的剑鞘与剑柄均已被压得变形,除了横贯剑鞘的那道裂缝外,两段也已开裂得不成样子。不幸的万幸,是被护在鞘内的剑身未损,仍旧雪白锋利,隐隐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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