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 第51章

作者:岳千月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夜长梦多……云孤雁说的一点也没错啊。

  关无绝用力闭了闭眼,忽然道:“老教主,说来您可能不信……此次最初的泄密真不是无绝干的。我是归教后听关木衍说起,这才将计就计。”

  “这事儿悬在这总是不放心,无绝走后,还得您来想办法查一查。”

  温环走上前来接过瓷瓶,却又被老教主抬制止。云孤雁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关无绝说话。

  “叶汝……就是那药人,无绝本来只欲拿他做个障眼法。如今为了钓顾锦希上钩,只能把他抵出去赌命了。”

  “虽说他当初也道心甘情愿,但叶汝对教主痴心乃真,日后还望老教主尽力保他一命。”

  说着说着关无绝又有些喘不过气来,心脉开始抽疼,像是被人拿指甲一寸寸地往死里掐着,他神思渐渐昏沉,“等我……我走之后,千万不能和教主说实话……他不喜别人为他死……”

  “……还有,当初说好的,逢春生毒解开后,还请老教主莫要再把教主当作蓝夫人的影子了。”

  “要带他入俗世,涉红尘,尝人间烟火滋味。欢喜就笑,悲伤就哭。”

  “……记得教他好好同陌生人说话。”

  “教他出门要记得沿途的路。天黑了要点灯。尤其要自己学会珍重身子,不能再这么不在乎了……”

  “我不能再陪教主了,如果日后他有了倾心之人,”关无绝的声线终于开始颤抖哽涩,唇角却噙着柔软的笑,“……娶亲的时候,还请替无绝多敬一杯喜酒。”

  “其实教主他,他根本没见过真正的风月颜色,喜欢我……大约也只是没得其他人可选罢了……”

  “还有……”

  他声音愈加枯涩,愈加沙哑。伴随着心脉处越来越剧烈的痛楚,气力也越来越不济,终于是说不下去了。

  还有什么呢?

  明明觉得还有好多好多的嘱托,真到这时候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措辞。

  罢了罢了,教主身旁还有那么多人陪着,总归不差他一个。

  可还是放不下,哪里舍得放下。

  云孤雁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是了,本座还有一件事要问一问你。”

  关无绝吃力地抬头。老教主目如明炬,一字一句逼问道:“云丹景,真死了么?”

  倏然间,一旁的温环惊愕地变了脸色。红袍护法却只是轻轻一扯唇角,“真死如何,假死又如何?”

  云孤雁下意识地抬碰了碰配在胸前的那半块白玉佩,以漫不经心的腔调道:“如果真的死了,那就死了罢。”

  然而紧接着,老教主的双眼闪过逼人的精光,“不过这话说回来——再如何不成器,那也是本座的崽儿。如果还活着,还得劳烦护法辛苦辛苦,把人……给本座还回来。”

  “……等教主彻底解开逢春生毒之后,能回来的人自然会回来。老教主不必挂念。”

  说罢,关无绝释然地垂下眼睫,主动去取温环里的那瓶药,“环叔,最后一次这般叫你了,给我自己喝罢。”

  温环一言不发地将小瓷瓶递过来。

  关无绝浑身冰冷,颤抖的苍白指尖,已经触碰到沁凉的瓶身。

  就这样罢,就这样——

  可就在下一刻!

  云孤雁眼神一变,霹雳般出一掠,竟将关无绝的药抢了下来收在袖。

  几乎与此同时,烟云宫外响起了沉稳有度的脚步声。

  关无绝猝然转头。

  ……有那么一刻,他真切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清醒着,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

  云长流抱着情苦琴,一步一步踏入宫内,雪白的袖角仿佛还闪着一点从外面带进来的光。

  “父亲。环叔。”

  他面容沉静地向云孤雁行了一礼,又唤了温环一声。随后剔透眼眸向跪地的关无绝一瞥,很自然地走了过去。

  关无绝紊乱地喘息,他朦胧地看着云长流的身影越来越近,一时间竟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昏了。

  紧接着眼前白衣一晃,云长流已经俯身挽住了他的臂,他听见教主凑在自己耳边,声音清清冷冷:

  “说好的半个时辰,你晚了。”

  一语未落,云长流就这么一只抱着琴,伸另一只用力把关无绝扶了起来。

  后者不着痕迹地晃了一下,哑声道:“教主,您……”

  未及说完,他的话音就被云孤雁裁断,老教主脸都黑了:“流儿怎的这个时辰过来,这是……?”

  云长流眼帘一垂,松开关无绝向前走了几步,有意无意地恰恰拦在护法与老教主间。他掀了长袍,扶琴坐下,然后……

  砰!!

  情苦琴几乎是被他面无表情地“砸”在了地上,地板被教主的内力震的裂开几道碎缝。

  ——却不知是不是看错,那向来英明神武威风八面的云老教主,居然在儿子面前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不顾云孤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云长流正襟危坐,指按上琴弦,嗓音冷如冰霜:“偶得新曲,想叫父亲听一听。”

  “至于护法,”云长流微微侧过小半张脸,淡然道,“先退下罢。”

第58章 蜉蝣(3)

  关无绝还没吭声,那边云孤雁便阴着脸道:“慢着!他不能走。”

  云长流指“铮”地一拨琴弦,冷然道:“怎么?”

  教主这语气一听情绪就不对,云长流本就是很少动真火的脾性,对父亲又向来敬重孝顺。能这么明显带了刺儿的说话,上回还是云孤雁诳他半途回教的那次。

  其实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烟云宫内的气氛明显不寻常,云长流又早怀疑云孤雁与关无绝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此时几乎是立刻就认定了两人有所“密谋”。

  再看关无绝面色惨白气息不稳地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抬头怔怔望着他的眸子里像是浸了层水。云长流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就知道这人是个不安分的!只放出去一小会儿,竟也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么个样子,却不知又伤在哪里了。

  那边云孤雁与温环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云长流竟会恰好这时出来搅了局。宫门外的烛火卫连声通报都无,想是被教主拦了,若不是云孤雁内力深厚察觉得早,怕是真的要功亏一篑。

  下又抚了两个琴音,云长流继续追问道:“不知为何无绝不能走?父亲方才与他说了些什么?”

  “……哦,”老教主理了理衣袍,忽然笑了起来,“是啊,说来流儿还不知道方才为父和护法在聊些什么。”

  他的目光环视着这烟云宫,颇为惆怅地道:“唉……想本座在这烟云宫也枯坐了几十年啦,现在忽然觉得无,想出城走走江湖山水了。”

  老教主向关无绝望了一眼,对云长流道,“叫护法随从,流儿不会舍不得吧?”

  这种鬼借口云长流自然不会相信,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的确舍不得。无绝身上还有伤病,恐陪不了父亲。若父亲需要随从,流儿另行安排。”

  口上这样说着,云长流心里却沉重起来。他说什么偶得新曲自然是瞎扯,只不过是情急之下随便找个借口。本以为父亲能给他个面子,就势允无绝退下……

  可如今看这架势,似乎是不成了。

  果然,云孤雁的眼神凌厉起来。

  “若本座非要他不可呢?”

  云长流道:“不行。”

  云孤雁将眉一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怎么着啊,难道流儿还要为了一个外人跟爹动?”

  云长流道:“动。”

  “你!”老教主顿时瞪大了眼,他看着面前不动如山的长子,气急败坏地磨了磨牙,小声嘟囔道,“行吧行吧,养大了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

  温环默然扶额。

  关无绝不忍直视地低头。

  云长流蹙起眉,总觉得这句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不过他本就对俚语俗话知之甚少,奇怪的感觉在脑子里一晃也就过去了。

  “教主……”关无绝往前两步,指勾了云长流的衣袖。能最后见到教主一面,他已无憾,“您让无绝去吧。本来属下也不好在息风城久留的,跟着老教主总比独自去分舵好得多……”

  可惜护法不说话还罢,这一开口,云长流脸上的寒霜眼见着又重了一层,“你闭嘴。”

  “教主,求……”

  云长流冷淡道:“再多说一句,回头拿链子把你锁在养心殿里。”

  关无绝立刻吓得不敢说话了,心说完了完了,教主这回是真生气了。只是闹到这个地步,却要如何收场好?

  只见云孤雁并不慌张,反倒舒展了眉头,将往后一背,望着云长流道:“也好。既然如此,流儿可有胆量和爹打个赌?”

  云长流不解其意,看着云孤雁负走回桌案之前,从案上摸出一把短匕来,挥袖一掷!

  那匕首森光一闪,打着旋儿就冲着云长流脚下飞去。教主面不改色,避也不避一下。

  只听滋啦啦的声响。转眼间,短匕在他脚前的地上划出了深深的一道痕。

  云孤雁伸出两根指头比了比,眯起了眼,“来,咱们过二十招。”

  “二十招之内,流儿若是脚下能不出那道线,就算你赢;反之呢,就是为父赢。”

  “你赢了,人带走;你输了,护法就得听本座的话。”

  云长流迟疑了一瞬。

  二十招,看似简单,但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很好打的赌局。

  若没有划出那条线,他同父亲过上五十招都不在话下。如今有了这一限制,难度便成倍递增。云孤雁功力霸道,大开大阖,一掌就能把人推出好几丈远,想要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守住二十招,谈何容易。

  不过……

  云长流瞥了一眼他的护法,开口道:“除此之外……若我赢,父亲要告诉我你们的隐瞒;若我输,便从此不再过问这事。”

  云孤雁惊奇地笑了声,“哟,加注?流儿好胆量,成啊。”

  “既然如此,”云长流向前一步迈入线里,敛眸拱道,“请父亲指教。”

  “很好。”

  云孤雁收敛笑意,周身气势一沉。只见他所站立的地方轰然开裂下沉了数寸,磅礴的内力顿时破体而出。

  这场赌局,已经开始了!

  云长流足尖一挑,将搁在地上的情苦琴勾了起来。他横琴揽在臂弯,灌了内力一拨琴弦。

  顿时,内力随着音波,如澎湃浪潮般层层扩散,与云孤雁的那股力量相撞于央,正相抵消。

上一篇:我的小仙君

下一篇:契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