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 第43章

作者:岳千月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这种书不可能是云长流看的,大概是教主怕护法在养心殿待久了无聊,专门从药门要来的珍本。

  见关无绝仍是不搭理他,萧东河一伸将他的书抽走,“别优哉游哉的了,关护法。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不?”

  关无绝终于舍得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人,伸展了脖子懒洋洋地道:“怎么,刑堂主查出眉目了?”

  “别耍那不正经的,”萧东河环臂抱胸,居高临下地看他,“我不信你心里没数。怎么醒来这么多天了什么都不说?”

  说着,他自己先摇摇头叹了口气,感慨道:“此前教主逐你出教,我还替你难过。可如今看来,你还是留在分舵安全的多啊……”

  “没数怎样,有数又能怎么样?”

  关无绝低笑了两声,盯着萧东河轻飘飘地道,“杀了儿子,娘来讨命,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你!”萧东河猛地按住护法的肩膀,勃然大怒道,“你果然也怀疑林夫人,到底为什么不说话!屁的天经地义,你堂堂烛阴教四方护法,这回差点就死在息风城外不出十里的地方……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关无绝拨开萧东河的,忽然很突兀地问了句:“你觉着婵娟小姐怎么样?”

  “什么?”萧东河被他问的一懵,下意识道,“不过是个被惯坏了小姑娘罢了,你别给我扯别的——”

  “等等,”他声音猝然一停,惊愕地瞪大眼睛,“你难道……不是吧关护法?别告诉我,你是因为顾忌着婵娟小姐才!?”

  关无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趁萧东河愣神的空当,把他的书从左使里抢回来,抚平了边角的褶皱放在床头,这才不紧不慢地叹道:

  “咱们这位小姐么……虽然傻了点儿,以前却还没这么恶劣。”

  “可自从云丹景死后,她连教主都敢骂。”

  “想想婵娟小姐也够可怜,爹娘一年到头见不上几回面,见了面就苦大仇深;两个哥哥原本好好儿的,突然二哥想夺大哥的位被宰了,凶现在就住在大哥的寝殿里;爹已经是个偏心的老魔头了,也就她娘亲全心地溺爱她……”

  关无绝无奈地一耸肩苦笑起来:“——你说说,如果教主再跟林夫人动,这兄妹间还能好么?到时候真的反目成仇,教主不得难受死了?”

  他越说,萧东河的脸色眼见着就越难看起来,激动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把这事儿就……就这么过去了?就算了?”

  关无绝道:“我不会在息风城逗留太久,再休养几天我便会主动同教主请辞。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回了分舵,林晚霞又能拿我如何?”

  萧东河目瞪口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他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从关无绝口听到这种示弱的话!

  关无绝忽然蹙眉道:“……我说萧左使,你莫不会已经跟教主说了吧?”

  萧东河愣愣地回答:

  “我还没来得及跟教主明说,不过教主十有八九猜到了。他叫我放去查不必顾忌,还说若是我为难,他就亲自来查。”

  关无绝打了个咋舌,恼道:“多管闲事!”

  “哦对了。”

  萧东河忽然把往后头一背,面无表情地看着护法,状若不经意地随口道,“你呐,可能够呛能回分舵了。我把你一年前的真正伤情给教主讲了一遍,就前几天吧,你昏睡着的时——”

  那个“候”字还没出口,左使脸色一青,猛地低头——下一刻关无绝抄起边的茶壶就砸过来!茶壶吐着茶水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噼里啪啦碎在地上,瓷片溅的到处都是。

  “妈的关无绝你个混球!”萧东河被茶水淋了一身,虽然不至于真烫伤却足够气的他跳脚,“你还知不知道孬好!?”

  关无绝森然一脚就踹了上去,“我说这几天教主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头,乱换药方不说还把我关在养心殿!原来是你给我整的幺蛾子——”

  要是平时,萧东河自认不是关无绝的对。可是现在护法伤势未愈,看着咄咄逼人其实身上根本没多少力气。左使反几下就把人制住了摁在床头,冷笑着逼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和温枫究竟在搞什么鬼?”

  关无绝冷冷道:“放,不然我喊教主进来了。”

  萧东河:“……”

  恃宠而骄……这绝对是恃宠而骄!

  左使悻悻地松开他,硬的不行来软的,“我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难处……可世上有什么事不能坦诚说出来?天塌下来一起扛,你这么瞒着不说话,谁知道你疼?”

  “就像这次,教主知道了你的伤情,自会多怜惜你一些,这不挺好吗?”

  萧东河说的十分自然。

  关无绝心里却灌了铅似的沉重地往下坠。他冷冷绷着唇,心想:好什么好,这下糟透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萧东河无奈叹道,“你说句话。”

  关无绝微微勾起唇来,眼神却没有带着半点笑意。

  他一步步往后退,一直退到窗边。

  窗外是积雪的庭院。朱砂梅开的很艳,红胭脂似的花瓣上披雪戴晶,煞是惹人喜欢。

  而更远更高处,是薄薄的云层在缓慢地翻滚流动,从缝隙透出一束束的明光。

  关无绝忽然道:“东河。”

  萧东河一怔,他们相识多年,关无绝很少这样唤他的名。

  关无绝望了一眼窗外的梅花,忽然含着笑,偏过头来问左使:“你信命吗?”

  “一生最多不过百来年,有的人立志青史留名,有的人追求光宗耀祖,有的人欲享荣华富贵,有的人心愿家和业兴。”

  “而有的人,只求酒足饭饱;还有的人,只是活下去就已精疲力尽。”

  关无绝的眼瞳幽黑不见底,吐字清晰:“人各有志,因为人各有命。”

  “无人能逼迫我,无人能为难我,无人能叫我受委屈……我如今好的很。”

  “只不过我的命,和你们有些不一样;我想要的,自然也会与常人略有不同。”

  护法的表情很认真又很诚挚,“东河……我的确有些私事不方便宣之于口,你要真拿我当朋友,就别再掺和了。”

  “……”

  萧东河无声地冷眼逼视着关无绝,他忽然发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一入鬼门断前尘。关无绝出身鬼门,按规矩,他的过去早已埋葬。

  无人知晓他在入鬼门之前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无人知晓他究竟是怎样的“命”。

  “……好。”

  良久的沉默之后,左使声音低沉,“既然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但你也要知道: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我要掺和,是我的事。”

  萧东河转过身,淡淡地说着往外走。

  关无绝倚着窗边看着他没出声,神色略有些无力的涩意。

  出门之前,萧东河留下最后一句话:

  “温枫的禁闭明天就结束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

第50章 黍离(2)

  这天,直到日落月升,夜幕降临,云长流也没有回寝殿。

  “下午婵娟小姐又来闹啦,奴婢和姐姐都劝教主不要理会,教主还非要出去见!”

  关无绝问起的时候,银琅气鼓鼓地抱怨道,“小姐也太不懂事了,教主被她气的晚饭都没吃下去几口呢。现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让进……不过教主有嘱咐护法先歇息,不必等他回来。”

  可惜这种嘱咐注定无用。

  关无绝去书房找人的时候,云长流正坐在案前出神,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

  点着灯的桌案上散了一堆的卷宗,无一不是打上了信堂印记的密件。

  关无绝走到云长流身旁,“教主。”

  云长流终于转过身来,映在烛光下的侧脸极为柔和,却略有些疲倦的青白之色,“怎么还不睡?”

  关无绝一阵心酸,垂首低声道:“教主,别查了。”

  云长流假装疑惑道:“本座追查烛阴教内的叛徒,护法为何要阻?”

  他微微眯起眼,难得主动和关无绝开了个玩笑,“莫非……本座的护法亦是谋逆同党?”

  关无绝抿了抿唇,在云长流面前单膝跪下,“您说过,无绝想要什么您都给我。”

  “这个给不得,”云长流摇头,音容肃然道,“此事非同小可,并非干系你一人。”

  他起身把关无绝扶起来,又从案上取了萧东河今日呈上来的小巧铜牌,给护法递过去,“看这个。”

  “猎雁……猎艳?”

  护法把那物什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皱着眉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怎取这么个没品位的名儿。”

  云长流:“……”

  教主轻咳一声,指着关无绝把玩在里的铜牌道:“这是从刺客体内剖出来的。如今你该知晓,这群人针对的,往小了说是本座的父亲,往大了说许是一整个烛阴教,本座如何能置之不理?”

  关无绝沉默了半晌,又去翻云长流桌案上的那一堆。教主也不介意,由着他翻来看去。

  关无绝没有细看,只大略地瞧了瞧,都是近几十年信堂调查出的玉林堂林家的相关消息,“您怀疑玉林堂?”

  玉林堂本就以暗器、关与轻功这样立足江湖,与刺客的武功倒是极为贴合。然而云长流却缓缓摇头:“不,本座怀疑潇湘宫。”

  “……”关无绝捏着卷宗的指就是一紧。

  潇湘宫,乃是林晚霞林夫人的住处。

  云长流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一堆,平淡地陈述道:“林晚霞自嫁入烛阴教以来,和玉林堂已少有来往;而玉林堂与烛阴教并无大仇,他们没理由专为针对父亲耗费精力培养这么一批刺客……这群刺客只可能是林晚霞自己暗地里养的。”

  关无绝表情顿时变得复杂。

  云长流倒是泰然自若,“怎么这么看着我?你不叫我查,不就是怕查到潇湘宫头上么?”

  ……其实还有一件事,云长流想到了却没有说出来。

  如果这群刺客真的是林晚霞的私人力量,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便是当年云丹景当年意图叛乱的底牌。

  只是小少爷到底还是稚嫩,还未来得及真正起事,事情便败露了。

  关无绝沉吟半晌,“教主想怎么办?”

  “本座的时间不多了。”

  云长流笼着长袖,在昏黄烛光下敛眸,掩去了眼闪过的一线冷冽杀意,“查得出证据,就明着按刑堂律令办;查不出证据,暗地里本座亲自去‘办’。”

  直接杀死林晚霞自然是一劳永逸,护法却并不赞同,“林晚霞不能杀,不光是婵娟小姐那边难办,如果真杀了林晚霞,我们和玉林堂就要不死不休了。只要把她底下的这股力量拔除,再将人软禁一辈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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