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 第140章

作者:岳千月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红袍护法慵懒地眨一眨眼睛,刚伸手够了酒,就听见楼下惊堂木连拍,有人在高声地说唱。

  关无绝朦朦胧胧听见什么“烛阴教主”的字样就忍不住勾唇来笑,还心想着是不是又有哪家书生把当年大破三门五派合围的那一段儿给编了新的话本。

  那些故事里把他家教主夸得和天外仙似的,四方护法其实特别爱听,越夸张的他越喜欢。所以如今他去分舵巡视,那些分舵主都学机灵了,不再给他送女人,反倒找些戏班子说书人,就给护法讲他爱听的。

  关无绝也爽快,被逗乐了哈哈一笑,小事上也就给那些分舵主们行几分便易。唯一的要求是绝不能叫云教主知道自己的这个小癖好。

  然而今天却似乎不太一样,关无绝还准备偷听几段儿再走,结果听着听着,那脸色就越来越诡异。

  那内容,分明是……

  烛阴教主和四方护法的……

  嗯,风月之情。

  关无绝知道江湖上有人编排他和教主的事情,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亲耳听见。竟还是这般露骨的运笔用词……

  问题是这缘来酒肆距离息风城才多远!

  这说书人不要命了吗!?

  花挽,花挽的信堂干什么吃的!?

  关无绝又听了几句,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后来干脆伏在桌子上吭吭地抖个不停,末了护法一拍桌案站起来,把身上那件过于显眼的墨梅红袍脱了塞进包袱里,大踏步走下楼去。

  那个说书人蛮年轻,是个俊俏的布衣书生,一手书卷,一手响木,讲到激动处唾沫星子乱飞。

  旁边已经聚了好些人聚精会神地听,甚至连好些壮硕的汉子都听得面红耳赤。

  ……关护法实在不能接受这等场景。

  他也不想听下去了,冷着脸噌蹭蹭几步走到那说书人面前,砰地一拳砸在他的桌子上。

  那书生吓一跳,脸都白了,以为是砸场子来的。手指一松,书册落地。他颤巍巍道:“这……这位客官……”

  不料关无绝忽然亲切地一笑,弯腰把书生掉下来的话本子捏在手里,晃了晃,道:

  “你这话本子,卖不卖?”

  ……

  神烈山上,关无绝骑着流火,沿着山路不紧不慢地驰上来,远远地就看见了那熟悉的朱红色飞檐。

  息风城外十里有个红亭子,看见它就说明离息风城很近了。而如今,亭盖上面桃花开满了枝头,下面白袍人安静端坐,赤金烛龙纹在春阳下熠熠闪着光。

  是云长流在等他。

  虽然已是见惯了的景象,关无绝还是心头一暖。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回他远行回教,教主便总会听着阴鬼的禀报,看着他的书信,自己算出个时辰来,准时坐在这红亭下等他。

  他倒是劝了好些次了,教主却说是自己乐得等,怎么劝也不肯听的。

  小巧的亭子渐渐更近了,关无绝翻身下马,红袍飞扬,含着笑快步走过来,脚下靴子踩着松软的一层青草。

  云长流立刻看见了他,站起身来往外迎,赶在护法要行礼之前一把将人的双手握住,殷切道:“快来坐。这一路如何,可还稳妥么?”

  关无绝如今也不拘泥于虚礼了,只低了低头道:“一切顺利,教主可安好。”

  风吹过来,几瓣桃花打着旋儿穿过两人身间。红与白的衣角被风吹得交缠,又松开。

  云长流握着关无绝的手腕,带着护法往亭子下走,眉眼温柔地松缓起来,“这回去的太久了,本座想念得很。可有伤到哪里?”

  “若是属下有伤在身,以教主的内力,无绝又哪里瞒得住?”

  关无绝摇头一笑,看见亭下石桌上摆了酒壶酒杯,还有一些精致点心,“这酒可是教主赏属下的重逢礼?”

  云长流颔首,按着关无绝坐下,抚着护法的肩膀道,“自然。”

  明明可以说是庆功宴,无绝却说是重逢礼,这叫云教主有些开心。他抬袖为远归的护法斟酒,小酒杯满上一盏,忽然余光望见关无绝正带着莫名期盼的,亮闪闪的眼神看他。

  下一刻,关无绝就软声唤了句:“教主……”

  云长流正疑惑呢,“嗯?”

  关无绝从怀里摸出来本小书册子,神情温和道:“无绝也给您带了礼物。”

  “这是……书?”

  云长流觉得新奇,他伸手欲接,“给本座看?”

  “自然是给教主看,”关无绝却忽然把书又往身后一藏,乌黑眼眸幽沉幽沉的,“不过您得先答应无绝一件事。”

  云长流继续疑惑不解地望着护法,那张清俊脸容上浮现着淡淡一丝茫然,在阳光下被照的和雪缎般白皙干净。

  关无绝忍俊不禁,刚笑出声来又马上收敛,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书封,道:

  “这本书呢,也不长。教主您就在这给无绝念一遍,成不成?”

  云长流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就知道其中大有玄机,无绝这莫不是设了坑给他跳。

  可惜云教主心思纯得很,不识得那世间险恶人心不古——他就想,读几个字儿怎么了,大不了书里写的什么粗俗段子,叫他这个素来冷面的烛阴教主念起来丢脸罢了。

  教主他暗自摇头一笑,心道:罢了,无绝他远路归来,如此辛苦劳累。若能叫护法开心笑一笑,他丢点脸又怎么了?

  云长流就接过来,悄悄拿手指一捻,是薄薄的一册,想也不至于要念太久。他心内更安心,便道:“好。”

  关无绝含笑不语。

第135章 野有蔓草(2)

  云长流遂在关无绝对面坐下,拢一拢袍袖,修长指尖将那书册翻开一页,淡然启唇念道:“上一回说到……”

  然后他的嗓音就一滞。

  云长流他一目十行,口上才念了五个字的空当,已经把这一页的字句内容大略看在眼里了。

  ——上一回说到,那烛阴教主转入桃林中来,见关护法正醉倚桃树之下,面粉唇朱,墨发凌乱,红衣半敞,好一个香色旖旎。

  ——云教主心摇目眩,穿过叠繁花影,自将护法扯入怀中搂抱,动情低唤:“护法原是在此,何以避本座不见……”

  石桌那头,关无绝将云长流斟给他的美酒一饮而尽,饶有趣味地望向脸色突然就变得很差的教主,“说到什么?”

  云长流倏然抬头,他紧绷着的脸颊微微烧红,捏着书册的手指微微发抖,许久才将书往石桌上一甩,小声斥了句,“胡闹!”

  奸计得逞的关无绝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眼神戏谑,那清朗的笑音一颤一颤,“您倒是继续念呐?”

  他当然知道云长流念不了。这话本子是分册的,护法从说书人手里买的这一册恰好是刺激之最,一开头便是烛阴教主和四方护法的卿卿我我。

  以云长流的性子,面对着自己这正主儿,那些香艳之词又如何出得了口?

  果不其然,云教主猛一下子站起来,气息不稳地指着关无绝,也不是是怒的还是羞的,“你堂堂烛阴教四方护法,怎的看这种——”

  可云长流愈是这么个反应,护法他心里头那点儿小恶劣愈是躁动。关无绝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捏着杯沿冲教主挑了挑眼角,几丝蛊惑之意顿生:

  “教主此言差矣,属下如何就看不得‘这种’?倒是您,答应了要给无绝念一遍的……这还念不念了?”

  云长流偏过头,意图掩饰脸上的红晕,“不念。”

  关无绝道:“您耍赖。”

  云长流强作冷静,也不说话也不看护法,就在那转着个头,盯着红亭外烂漫的桃花来看。

  关无绝被逗起了玩心,哪里肯罢休,他换了个新的盏,再次倾酒入杯,向云长流遥遥一举。随即长腿一攀,直接跨上了石桌,又顺势屈膝跪向云长流的方向,“教主言而无信,罚酒一杯如何?”

  又一朵桃花被风吹落,关无绝顺势将手中杯盏举过去,那淡粉花儿无声息地坠在酒水之中,带起一圈儿缱绻涟漪。

  跪在石桌上的红袍护法笑意盈盈,“来么,教主?”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贴的很近,云长流甚至能感受到关无绝的吐息若有若无地呼在他脸上。教主局促地往后一躲,皱眉道:“你此前就喝过酒了。”

  这个却是没错,护法的确在缘来酒肆喝了不少烈酒,因此缘故,人也比往日更加胆大三分。

  关无绝眼睛泛着晶亮,竟伸手缓缓勾住了云长流的后颈,将教主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饶有趣味道:“您不念,那换无绝来念给您听如何?”

  执着酒盏的另一只手下移,以尾指勾起那被教主甩在桌上的册子封皮,随意翻了几页。关无绝眸光一荡,故意将嗓音压得低沉撩人:

  “……云教主喜不自胜,遂命取陈年佳酿来。片刻美酒摆上案前,关护法亲含酒液于口,揽住教主交颈哺之。两人唇舌含酒相缠,吻得浑身灼烫,情兴淋漓……”

  念到这里,关无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笑,将酒杯凑上云长流的唇尖,歪过头故意挑逗:“教主,您在这话本子里头,可是能伴无绝欢畅醉饮的。这杯中物的滋味,您当真不来试一试么?”

  云长流手足僵硬,几度薄唇颤抖着扇动欲语,却吐不出一个字。他是个清心寡欲惯了的,哪里受得住这么个撩拨法?关无绝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弄的乱了心跳,脑中一片混乱。

  关无绝偏又往前凑,几乎就真的要同云长流脖颈相交,“您就尝一尝好么?”

  可护法突然凑的这么近了,自己反而先一恍神。

  关无绝其实自小就觉得云长流是极美的,不单容貌,气质尤甚。是那种冰雪似的,云雾似的,总之是不沾生气儿的美,似乎与凡世间的烟火隔了那么薄薄的一层什么东西。

  小时候的阿苦一面喜欢得紧,一面又心疼得紧。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总忍不住想方设法地闹腾少主。

  而如今……如今的四方护法关无绝也是。

  越看着云长流这么个无措羞恼的样子,他心内就越是莫名地愉悦。仿佛把天上的仙用那红尘俗情织成的网给兜住了,从云端拽下来,拽到自己跟前了似的。

  “咳……咳咳……”

  关无绝就这么出了一出神,云长流已经把一口酒饮了下去,皱着眉掩口呛个不停。

  那酒本是给护法备的辛烈之品,云长流从小到大没碰过酒,方才失神之下不知怎么居然真的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一阵火辣冲喉,浑身都变得滚烫起来,脚下也开始发软。

  “教主!”关无绝本只想逗逗教主,没料到云长流一声不吭真的张口喝了,还这么副摇摇欲坠一杯就倒的样子。他又吃惊又好笑,忙自石桌上翻下去扶,“您怎么样?可是呛着了?”

  云长流扶了扶额头,自己站稳了。他被那口烈酒激得有些发晕,闷闷道:“辣得很……不好喝。”

  关无绝失笑,见云长流人还清醒,心里才稍微安定些。只是他可不敢再逼教主喝酒了,忙把那一杯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随手捻起被他喝干了的酒盏里剩下的那朵桃花,又开始翻那册子念着玩儿。

  云长流忽然紧皱着眉道:“不许念了。”

  关无绝正在兴头上,哪里听话。他索性往石桌上一坐,洒然单竖起一条腿,挑眉冲云长流戏谑道:

  “不要,就不要。您瞧瞧,这话本子里的烛阴教主比您有情趣儿多了!会索吻,会求欢,还会说情话!您怎也不学学?”

  说着,四方护法又自顾自地朗声念起来:

  “……云教主动情难耐,将关护法衣襟扯了,强按在桌上又欲亲吻。关护法且羞且怒,双颊染霞,手上挣扎不止,烛阴教主索性欺身压上……”

  “呵,胡说八道!教主要把无绝怎么样,属下哪儿还敢‘挣扎不止’呢?您说是不是?”

  “但见那白石桌面上铺着朱红锦袍,红袍下掩着的又是雪腻肌肤;黑发延展,与衣袍上满缀的墨梅勾缠——啧啧,这是将本护法当哪儿来的国色天香来写的?教主,您听听好不好笑?”

  “……两人辗转亲密几番,各自衣衫已自肩头滑落,云教主急不可耐地解了护法腰带,探手——咳,唔,嗯……这段儿便先不念了罢。”

  暖阳融融,光束沿着亭子的飞檐洒下,把石桌斜切成明与暗的两块。关无绝坐在石桌上,衣袍也被分割出显眼的明红与暗赤。他朗诵一段,自己笑一段,时而还点评一两句,玩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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