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第138章

作者:非天夜翔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古代架空

“杀乌洛侯穆去了。”昌流君说,“乌洛侯穆怎么来了?”

段岭递给他出城令,说:“我不知道,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昌流君蒙面巾后的双眼眯了起来,段岭一式圆融无缺的推手,又把昌流君的疑问推了回去,他反而问不出口了。

郎俊侠为什么来,段岭一下套到昌流君头上,意思是你们在做什么,只有长聘和牧相心里最清楚,说不定就是为了钱七来的。

“方才我在后院看到奔霄,奔霄怎么又回来了?”昌流君又问。

段岭摊手,意思是我怎么知道?

“我得出城一趟。”昌流君说,“恐怕长聘先生有危险。”

“有危险的话,你现在去也晚了。”段岭说,“如果你们能抓住乌洛侯穆,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昌流君迟疑片刻,紧接着飞身跃起,两步踏上房顶,离开院内。

“哎!等等!”段岭喊道。

他还没问钱七怎么样了,昌流君明显是擅离职守,这么一眨眼又跑了。段岭一时只觉有点危险,但影卫应该不至于一路跟到了落雁城来,事实上从一个月前,埋伏在邺城外的杀手就没有动静了。

唯一对他有威胁的人,只有郎俊侠,现在武独去追缉郎俊侠,自己就不会有危险。

说是如此,段岭却始终有点不大安心,思考片刻后,朝卫士说:“请几位弟兄进来陪我坐一会儿。”

外头两名卫士,便有其中一名去通传。

段岭伸了个懒腰,院外实在太冷,仿佛昨夜一夜之间,冬天突然就来了。想必落雁城连着刮了好几天的大风。

片刻后,进来了一个人,正是他先前救过的“述律端”,段岭好容易才想起这个人,当年他满脸络腮胡子,如今不知怎么的,把胡子刮了。那年在上京时,这人就是宗真身边的武士,既姓述律,多半是辽国的贵族,贵族子弟担任皇帝的亲卫并不少见。

“是你。”段岭笑道,“好些了么?”

述律端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用汉语朝段岭说:“已痊愈,感谢殿下救命之恩。”

“快别叫殿下。”段岭心里打了个突,满背冷汗,还好昌流君不在,否则宗真谈笑风生的,就把自己随随便便给卖了。

段岭叫几个人过来保护自己,却只来了个述律端,既然宗真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这辽人武士的武功不会低到哪里去。

“那天你怎么到元人军营里去了?”段岭有点意外,这人还会说汉语。

“回禀殿……大人。”述律端答道,“末将与同僚以从城中逃出的身份,佯装被元军截住,为陛下前去刺探军情,观察元军布置。在俘虏营中脱逃时,为掩护同僚,被阿木古刺伤。”

段岭点点头,当年见过一面,如今又阴错阳差地救了他一命,又想起自己和辽国之间的关系,他总是在救人,不是救这个就是救那个,救了皇帝,救皇帝的手下,实在是有缘。

“您的卫士呢?”述律端说,“可是背叛了您?”

“不不。”段岭答道,“他……只是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了。”

第154章 会审

乌云压顶,狂风大作,城内飞起了细碎的雪花,今年长城南北的第一场雪竟然来得比往年的都早,大部分百姓甚至未曾作好入冬的准备。

武独手持烈光剑,一身西凉人的装束,袍襟飞扬,武靴踏上矮墙,再落在铺了一层小雪的巷内,帽上的羽翎随着他落地的动作,微微一振,抖落少许冰晶。

小巷深处,郎俊侠从一扇门后走出,现出身形。

“当年上京交手之时,可曾想到落雁今日?”武独心情正不好,一路追来,已动了将郎俊侠格毙在此的心思。

“没有。”郎俊侠言简意赅地答道,知道再避不过武独,缓缓抽出青锋剑。

“有什么话想说?”武独问。

“没有。”郎俊侠依旧是这两个字。

自八年前上京一战那天起,四大刺客的功夫、排名、气势便飘忽不定,谁也奈何不了谁,神秘莫测的郎俊侠、多年未曾出手的武独、游手好闲的郑彦,以及无命令不出剑的昌流君……

足足八年,庙堂上、江湖中,已极少传闻有人死在四大刺客剑下,彼此功夫也再未切磋过。然而到得这一天时,武独的气势已与从前再不相同,这一刻,可说是八年里他的巅峰!

就像回到了上京名堂那一次的交手,天地之间飞雪皑皑,武独的帽翎上、肩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而郎俊侠的衣袂则在穿巷而过的寒风中飘飞。

一片雪花从万丈高空飞卷,飘落,轻轻地落在青锋剑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分为两半。

郎俊侠率先出剑。

那一刻武独几乎是同时一剑点去,两人同时化作虚影,错身而过。“唰”一声,武独一脚错步,激得巷内雪花飞扬,划了半个圈。郎俊侠则借力跃上巷内石墙,转身,借全身力量一剑斩向武独。

武独倏然出剑,刺向落下的郎俊侠的咽喉。郎俊侠的青锋剑已化作一道锐光闪烁的光芒,斩向武独右臂!

武独竟是不避不让,以肩去接。郎俊侠倏然意识到一事,忙仰头避过。

那一剑瞬间收回,烈光剑几乎是挨着郎俊侠脖颈划过,带起数缕发丝,在寒风中飞落。

两人各自落地。

“穿了白虎明光铠?”郎俊侠语气中带着讥讽之意。

武独现出嘲弄的神色,笑容里充满了邪气,答道:“没有。”

郎俊侠方意识到武独刚才是在冒险,赌他不敢以命换命,但若是那一下双方真的换招,武独就会受到重伤,而自己将当场被刺穿咽喉。

两人沉吟不语,都在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举动,雪越下越大,落在郎俊侠的头发上、眉毛上,高手对决,必须身无外物,任何一个疏忽,便将导致最后的失败。

然而就在此时,沙沙的声响朝巷内传来,就在郎俊侠的背后,出现了第三个人。

郎俊侠知道今天自己彻底跑不掉了。

那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巷口,抱着手臂,注视郎俊侠——

——昌流君来了。

“你好,乌洛侯穆。”昌流君冷冷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郎俊侠的呼吸微微发抖,连带着剑尖也随之发颤,旋即持剑一个转身,背靠巷内墙壁,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

“不要痴心妄想了。”又一个声音响起,开口道,“你想逃吗?”

郑彦一个翻身跃上巷内的墙壁,吊儿郎当地坐着。

“郑彦?”昌流君诧道。

武独微微一笑,显然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真不容易呐。”郑彦提着个竹筒,竹筒里装着烧刀子,说,“明明是辽国的地方,却来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昌流君充满了警觉。

“有一会儿了。”郑彦朝昌流君说,“前天晚上,趁着元人打进来的时候混进了城,在酒肆里头碰见了武独。”

昌流君不知郑彦是否看见了钱七,但既然是先与武独碰面,想必应当不会泄露什么秘密。

趁着昌流君迟疑时,郎俊侠倏然身形一闪,朝武独冲去。

武独正在思考,见状猛然回剑,出掌,与郎俊侠拆手,一错身的瞬间,郑彦与昌流君同时抢上!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盖住了院里的青松。

段岭已有两年没看过雪了,不禁怀念起当初在上京的时光,那时候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把所有邋遢的、无趣的东西都用白色温柔地盖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朝外看,述律端也朝外看,两人便这么静静地坐着。

“你回过上京吗?”段岭问。

“回去过。”述律端答道。

段岭又问:“现在上京变成什么样了?”

“活过来了。”述律端说,“去年我跟随陛下往东北冬猎,大雪盖住了上京受伤的地方。”

段岭询问自己上学的名堂与辟雍馆,集市与酒楼,据说有些地方仍顽强地开张了,名堂则搬到了中京。虽说活过来了,当初的繁华却早已不再。

“中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段岭还没有去过。

“大人,和上梓一样。”述律端想了想,说。

这个话题十分敏感,段岭开始觉得述律端似乎不是普通的侍卫,宗真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也敢在自己面前提到“上梓”,仿佛得到耶律宗真的授意,将自己当作了朋友,不会去避讳某些特别的事。

“我也没见过上梓。”段岭说。

“陛下喜欢陈的东西。”述律端说,“喜欢汉人的诗词歌赋、字画和南边来的人,每来一个人,他都会问到您。”

段岭点了点头,这时候,外头突然响起嘈杂声响。

武独与昌流君押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进来,段岭瞬间惊得站起,碰翻了案几上的茶碗。

“你是谁?”武独莫名其妙地看着述律端,述律端起身,挡在段岭身前。

“你出去!”武独冷冷斥道。

述律端上下打量武独,似要喊人,段岭却定了定神,说:“述律端,你先出去。”

述律端便抱拳退出,外头又进了一个人,却是笑吟吟的郑彦,搓着手,说:“这天气可真够冷的,王大人,来我怀里暖和暖和?”

段岭惊疑不定,外面述律端还为他们关上了门,段岭打量武独押进来的那人,是个男人,头上还戴着头罩——该不会是……

武独点了点头,段岭又朝外头说:“述律端,请您到院子外等候,今天不必过来了。”

述律端应了声走远,段岭点起灯,此刻虽是白昼,却因下雪的缘故,房中十分昏暗。

点过灯后,昌流君才用手指拈着,将套在那男人头上的头罩揭了下来。

郎俊侠跪在地上,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抬起头,脸色苍白,与段岭静静对视。

武独、昌流君与郑彦各自坐下,郑彦过来坐到段岭身旁,武独刚坐下便蓦然起身,一脸杀气,郑彦只好起来让出位置,说:“不是吵架了吗?还以为你不要了,不要正好给我。”

“闭上你的鸟嘴。”武独冷冷道,继而坐在段岭身边,气场全开,如同一头雄豹一般,警惕地守护着身边的段岭。

“我们在巷子里头抓住了他。”昌流君坐在案几上,跷着脚。

武独依旧戴着他的党项帽子,双脚略分,坐在段岭身边,一手搁在膝上,另一手放在段岭身后。

郑彦则懒洋洋地靠在墙角,晃了晃手里的竹筒,里面还有一点点酒,拔开塞子,喝了口。

“谁先开口?”郑彦说。

“等等。”段岭突然说,“让我先问。”

他没有问郎俊侠,而是问郑彦:“郑彦,你怎么来了?”

“你们出门砍树,一走就是半个月。”郑彦答道,“手下找不到人,回来问怎么办,费宏德先生推断你们应当是朝西北走了,该当是去了汝南。我到了汝南,找到两具尸体,沿着门外的车辙,见上了官道,便猜你们是来了落雁城。”

段岭心道郑彦当真聪明,虽极少出手,名头不是虚的。

“话说回来。”郑彦说,“你们来落雁城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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