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朕是暴君 第45章

作者:贺端阳 标签: 古代架空

  游彦转过头朝着榻上看了一眼,察觉到蔺策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忍不住又皱起眉:“我们看到的只是你在该当值之时出了宫,行踪诡谲。”说到这儿,他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想辩解的话,那不妨如实告诉我们,昨夜你暗中离开皇城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去见白日里求见圣上的几位大人。”迟彻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游彦的眼睛,“至于是去做什么,游将军不可能猜不到。”

  游彦对上他微红的眼睛,不由一怔,低声问道:“那昨日那几人前来面圣,也是你所授意?”

  “是,”迟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陛下的毒也是我所下。这几日长乐宫严防死守,我们这些贴身侍卫也不得进殿。我并不敢确认有毒的东西是不是进了陛下的口,也不敢确认他是否毒发。所以我故意泄露消息给那几位大人,只说是怀疑陛下已被高庸所害,所以才一直休朝,不见外臣。”

  说到这,他向上扬了一下唇,勾起一抹几近嘲讽的笑意,游彦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迟彻继续道:“那几位大人倒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只不过没想到公主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那几个蠢货什么都没探查到,还下了个魂飞魄散。但越是这样,我便越觉得可疑,所以才想着连夜再去找他们仔细地问问。”

  迟彻说到这里,眯了眯眼,看着游彦:“却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他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轻轻地叹息,用不知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缓缓道,“陛下也没有中毒。”他说着,笑了一下,“棋输一着,我愿赌服输。”

  游彦就蹲在迟彻对面,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迟彻,今日的迟彻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他从未见过这么多表情出现在迟彻脸上,也从未听他说过如此之多的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游彦看了他一会,低声问道:“那西南之事,也是你所为?”他说着话,站起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迟彻,“勾结外敌,构陷同袍,置西南百姓于不顾,更置我南魏的江山社稷于不顾?”游彦说着话,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何至于如此?”

  “将军所言严重了,我只不过是,想找一个援手而已,不然仅凭我一人,又怎是你们的对手。”迟彻淡淡道,“至于其他的,都是成大事注定要的牺牲而已。”

  “牺牲?”游彦抓住了迟彻的衣领,“你与陶姜昔日同为韩王府的侍卫,也算同袍一场,他从来不曾施恶于你,你又何至于此?”提及陶姜,他喉头哽了哽,“圣上更不曾苛待于你。”

  “我与陶姜同袍一场,他因为在西北保护过你,便成了威名赫赫的将军,战场之上浴血厮杀,建功立业,受人敬仰,我却只能守在这都城,待在你们身边,虽为禁卫首领,在世人眼里,也不过是个走狗而已。”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在你眼里,这些自然不算是苛待。我也承认,陛下确实待我不错。只不过,人总是会变的,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游彦回过头看了一眼,榻上的蔺策微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缓缓放开抓着迟彻的衣领:“那好,既然你已认了,那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你的计划从何时开始,又有谁同谋,当年李埠一案是否有你的手笔,还有,你是何时给陛下下的毒,你又如何与西南樊国勾结在一起。”

  他一甩衣袖,向后退了几步:“一桩桩一件件,不如今日索性交代个清楚。”

  迟彻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朝着游彦笑了一下:“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事情皆为我一人所为,唯一的同党是樊国国主,大概现在也没什么好下场。我知道我是当诛九族的罪,但圣上清楚,我无父无母,更无亲朋,上上下下数起来,也不过只有我这一条命而已。”

  说着话,他转向榻上的蔺策:“成王败寇,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再天真地以为还能保住自己的命,与其被你们几近折辱而死,还不如自己动手。”

  所有的变故都在一瞬之间,原本跪在地上的迟彻突然站了起来,在所有人还未回神之时,将一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鲜血飞溅而出,迟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游彦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衣襟上的血迹,轻轻推开下意识拦在他身前的暗卫,一步一步走到迟彻面前,伸出手指轻轻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蔺策在榻上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大跳,坐直了身体,看着游彦,低低地开口:“如何?”

  游彦微微闭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依着他的本事,想要一刀结束一个人的性命根本不可能失手。”

  一旁的暗卫也回过神来,朝着游彦拱手:“是属下失职。”

  “他一心求死,你拦不住的。”游彦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蔺策,“幕后的那人并不是他,他也许知情,所以他的话听起来十分的合理。但若仔细推敲起来,却漏洞百出,我本来只是有些怀疑,而现在……”游彦垂下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他将所有罪责都背在身上,再‘畏罪自杀’,以为人死便无对证,这样就可以保护那幕后之人。”

  蔺策靠回榻上,微微闭了闭眼,发出一声长叹:“他跟在我身边已有十余年,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朝着迟彻的尸首看了一眼,面上露出几分不忍,“却不知道他豁上性命也要回护之人究竟是谁?”

  “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游彦不再去看地上的尸首,缓缓走到案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能让他深夜去见的,大概也只有那人。他刚刚所言,若是都换成那幕后之人,便有八成都是真的。那人循着机会给你下了毒,却不知你究竟中没中毒,所以撺掇了几人前来试探。至于我回都城的消息,他应该也不知道。”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本来我还想再派人去查探一遍,但又恐打草惊蛇。现在既然已经这般,那不如顺水推舟。那人不是四处查探你的状况,那我们就告诉他。他下了毒一直按兵不动无非是怕你并无大碍,他不能一击得中,平白暴露了身份。他步步设计至现在,为的就是要你的命之后再行图谋,那我们便让他以为自己得手,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招。”

  蔺策在榻上轻轻点了点头:“也好。”他朝着一旁的暗卫看了一眼,低声道:“搜一下他的尸身,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再派人去搜一下他的住处。”

  “是。”

  暗卫小心翼翼地翻动迟彻的尸身,却发现这人简直可以算是身无长物,扎在他心口的那把匕首倒成了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暗卫翻遍了他全身,最终在他里怀找出了一个沾满血污的锦囊,这锦囊正被他揣在心口的位置,刚刚那把匕首刺透了锦囊,扎进了他的心脏。

  游彦接过锦囊,上面的血迹沾染到他的手指之上,游彦缩了缩手,还是缓缓地将锦囊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已经被鲜血浸泡过,残破不堪的纸卷。

  游彦小心翼翼地摊开纸卷,露出里面的内容,虽然整张纸已经七零八落,满是血迹,但还是能含含糊糊地看清上面的清隽的字迹。

  蔺策在榻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信上写的什么?”

  “不是信,是一首词,或者说,一句词,”游彦紧抿起唇,他的喉头抖动了几下,缓缓读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的词来自于晏几道的《长相思》

第99章

  冬夜萧索。

  比起西南, 都城的冬夜要更加凛冽, 入了夜, 宫人们也都躲进了房内,如非必然,坚决不肯出门, 空旷幽静的皇城更显出几分寂寥。

  在这种时候,御花园荷花池旁却站了一个瘦削清俊的人影,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狐裘, 大半张脸被兜帽遮了个严实, 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将军。”一个一身夜行衣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拱手道, “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流言已经长乐宫内传了个遍, 现在已经传出皇城。假意去西南送信的人果然出了都城就被人截住,密信被劫走了, 他按照计划假死保住了性命。”

  “嗯。”游彦应声,却没有回过头,只是低头看着眼前已经结冰的荷花池, 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军, ”暗卫犹豫着开口,“夜已经深了,您风寒还未痊愈,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只是突然想到,已经许久没回府里了, ”游彦蹲下身体,低头就着几日前落下还没融化的积雪握了个雪球,随意扔到荷花池里,“这荷花池,或者说整个御花园,跟我府里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想来瞧瞧。”

  “待这次的事解决,抓到幕后的黑手,朝中恢复安宁,将军您也就可以回府了。”暗卫劝慰道。

  “是么?”游彦借着月色,盯着冰面愣了回神,“我只怕,此事之后,倒是再难回去了。”

  暗卫不解:“将军为何如此说?”

  游彦笑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掌心,上面还沾染着雪融化后的水迹,缓声道:“无妨。我们回去吧。”他说完,看了一眼夜空,轻叹道,“今夜只怕难得安眠。”

  长乐宫平日里虽然也很安静,但今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片死寂。这几日宫人虽然未经允许不得靠近正殿,但也不至于像此刻这般连一个人影都不得见。

  正殿之中燃着烛火,昏黄的光线让游彦下意识地就觉得暖了许多。他脱了外袍走进内殿,看见蔺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靠在榻上翻看这几日积压下来的奏章。听见脚步声,蔺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先烤烤火,小心着凉。”

  “好,”炭盆就放在床榻边,游彦挨着床榻坐了下来,“你都不问问我去了哪里?”

  “你自然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蔺策从榻上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黑发,“何须事事向我交代?”

  游彦向后仰头,对上蔺策的眼,他的眼底一如往昔般澄澈,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总是格外的温柔。游彦与他对视了一会,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不过是几分怀疑,但此事不到最后,尚且不能做定论。”蔺策缓缓道。

  游彦笑了一下,从怀里摸出那个沾血的锦囊看了看,用力捏紧在掌心,而后缓缓道:“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他说着话,抬头看向蔺策,“现在长乐宫中已是人心惶惶,皆以为当今圣上已经被人谋害,消息已经出了皇城,消息灵通一点的朝臣都能打听的到。如此若还不足够的话,再加上那封被人劫掠的密信,也应该够了。”

  那密信是蔺秀亲手所写,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帝崩,速归。”等于是直接证实了传言。

  蔺策听他说完,轻轻点了点头:“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

  游彦摊开掌心,盯着看了一会:“是啊,不管是谁,也该有个结果了。”

  蔺策伸手握住他的手,缓声道:“我现在身体尚未痊愈,耗不了太多的心神。所以此事,就要劳烦你全权处理了。”

  游彦猛地转过头看着他:“如果……你就不怕我……”

  “你不是总说,凡事自有命数。如若真的是那样,也只能说是他命不该绝。”蔺策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掌心,“所以,不管你最后做什么决断,我都没关系。”

  游彦看了他一会,用力地回握他的手:“那便交给我。”

  夜渐深了,蔺策毕竟身体还没恢复,没多一会的时间便觉得乏累,放下手里的奏章便睡了。游彦守在他身边,原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却没想到听着蔺策的呼吸声竟也起了困意,慢慢进入了梦乡。

  但如他所料,今夜注定难以安眠。拂晓十分,他便被远远传来的喧闹打斗的声音吵醒,他侧过头,蔺策也已醒了过来,低声道:“来了。”

  游彦点头,在他前额印下一个吻,而后一言不发地起身下床,还不忘替蔺策掖好被角,放下床榻四周厚厚的帷帐,将所有的纷乱都隔绝开来。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游彦却不慌不忙地换上了一身衣袍,才缓缓走到正殿,暗卫已经侯在那里,看见他的时候,拱手:“将军,他们已经进到皇城之中,打着勤王的旗号,意指乐昌公主与圣上身边内侍勾结,毒害圣上。禁卫按照命令,且战且退,很快就会到长乐宫。”

  “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

  “是,将军,早就准备好了,现在皇城门已闭,只等您一声令下,就可以瓮中捉鳖。”暗卫回道。

  游彦低低地叹了口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急于这一时,总该让我见他一面。”

  暗卫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游彦一眼,低声道:“是。”

  打斗声越来越近,终于到达长乐宫门外。游彦端坐在正殿中能够清楚的听见内侍尖锐的斥责声:“你们这是在造反!”

  “造反的是你们这些阉人!他们都是害死圣上的帮凶,全部拿下!”一个清润的男声响起,“这长乐宫中人人皆是欺君罔上的罪徒,一个不能放过。”

  殿中游彦去端茶盏的手抖了两下,温热的茶水溅到他手上,他却混若不觉,还是端起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口。而后他一抖衣摆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殿门口,伸手推开了紧闭的殿门,沉声道:“这么说来,我也算是一个了。”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视线扫过整个空地,在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掠过,最终在正当中那个的脸上停了下来:“殊文,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游彦出现的那一刻,整个长乐宫都陷入一阵死一般的沉寂,有的人脸上是惊慌,有的人脸上是迷茫,至于游礼的脸上,就只剩下难以置信,良久,他才勉强笑了一下:“的确是许久未见,叔父既然回了都城,为何不归家,祖父祖母,还有爹娘都十分挂念您。”说到这,他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几分,“对了,您久在西南应该还不知道吧,我夫人她怀了孩子,再有几个月,您就要当叔公了。”

  游彦垂下视线看着这个自己视若亲子,一手带大的孩子,眼底有各种情绪闪过,最终只是缓缓道:“那叔父倒是应该恭喜你了。”他目光在游礼脸上停留了一会,看着他身后手持利刃的兵士,“那你此刻不在家陪着妻儿,在这里做什么,逼宫吗?”

  “侄儿得了消息,说是乐昌公主与内侍勾结在一起谋害圣上,所以这才带人前来诛杀叛逆,替圣上报仇。”游礼缓缓道。

  游彦轻轻地摇了摇头:“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打算与我坦诚相待吗?”

  游礼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少倾,他抬起头,对上游彦的眼睛:“既然已经这样了,叔父您就该清楚,我已经全无退路。”他微微闭了闭眼,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手下,“不光是我,我身后的这些人,也都没有退路了。若是今日成了,便是开天辟地改朝换代,若是今日不成,就是殃及九族的大罪。叔父,如若您是我,您会怎么做?”

  他说着,抬了抬手,他身后先前还有些犹豫的人,又重新举起了武器。游礼刚刚落下的长剑又重新提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逐渐拉近他与游彦之间的距离,长剑的剑刃闪着寒光,魄人心神:“不过您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您的性命。”

  游彦从那长剑上收回视线,微长的眼睫低垂,遮盖住他眼底的情绪,良久,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以为看见我那一刻,你就应该清楚你所有的谋划都已功亏一篑,却没想到,还是要负隅顽抗。”

  他说着话,回过头看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暗卫一眼,那暗卫立刻打了个呼哨,四周大殿的屋顶上突然就多了许多的人,将长乐宫团团围住,无数的利箭直指空地,只等一声令下。

  游礼捏紧了手中的剑柄,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屋顶,而后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些惶恐的手下,双唇紧紧抿起,他抬起手腕,剑尖直指游彦的胸口。

  游彦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视线甚至没有分给那个随时会要了他性命的长剑。游礼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许久之后,他手腕一松,长剑落地,游礼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叔父不愧是叔父,我们是不是除了束手就擒,再无退路?”

  游彦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天还没亮,这晨间的风也冷的很,进来吧,我们叔侄也该谈谈了。”

  “那他们呢?”

  “缴械投降的话暂且留下性命,待后续交由三司审判。但凡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游彦说完话,便头也不回地进到了正殿之中。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游礼也走了进来,大殿门缓缓地关上,将叔侄二人与外面的喧嚣隔离开来。

  游彦端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朝着游礼看了一眼:“坐吧,你我已经刀兵相见。也不用再谈什么礼数。”

  游礼也不推诿,径直坐了下来,还端起其中的一杯茶盏,送到唇边轻轻喝了一口:“不愧是宫里,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有这种好茶。”他说到这儿,朝着游彦看了一眼,“您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也算不上太早,”游彦微微闭了闭眼,“如若能早点发现,也不会让你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愿赌服输,我没有怨言。”游礼声音平淡,语气里却带着嘲讽,“谁让我的亲叔父,到了最后这个地步,都还是选择站在他心爱之人那边。哪怕那人到了这种时候,都还藏在您身后,不敢露面。”

  “他不想露面是因为他想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游彦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其实一切早有端倪,早到当日你因为我上交兵符,怀骋同意娶妃与我大吵一场开始,我就应该察觉,你对他早就有不满。不过我那日斥责之后,大概让你觉察到了我的态度,从此以后再不肯泄露一点的端倪,让我只以为你那一日是小孩心性,再没深想,更不会料到我的侄子会有如此大的本事,布下如此缜密的计划,还差一点就让你得手了。”

  “其实不止那时候,应该更早?”游礼声音和缓,就仿佛只是叔侄之间最寻常不过的一次谈心,“小到你与他相识之后,便整日与他厮混在一起,极少有空闲陪我玩,大到那个在我心中如谪仙一般的叔父因为他去了西北在刀光血海之中滚了一圈,满身是伤的回来。一桩桩一件件累积到一起,让我没有办法拿他当一个君王来敬畏。”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盖,低垂着眼帘,似乎是在回忆:“起初的时候我只是厌恶他那个人,到后来,不知哪日开始,就生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这天下姓什么不都可以,为何非要姓蔺?当年诸子夺嫡,他是最不被人看好的一个,最后坐上了皇位,还不是因为有您的辅佐,那既然他都可以,我为何不行?”他说着话,突然抬起头看着游彦,“叔父,这么多年来,您就从未想过,让这天下改姓游吗?”

  游彦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眼光看着游礼:“我倒是没想过,我游家,按照父亲跟我的脾气秉性,最后会教出一个你这样的人。”

  “世人谁不觊觎那个皇位?只是他们大多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个本事。”游礼道,“说起来,反倒是祖父与您,明明在朝中举足轻重,却一心都浪费在那些毫无用处的山水田园之中,才是这天下的另类吧?”

  游彦微微垂眸,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你这副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先帝那几个儿子,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眼里没有骨肉亲情,更没有天下大义。”

  “叔父眼里倒是有天下大义,但又何尝有过骨肉亲情?”游礼道,“原本我还以为,将您拖延在西南,等把都城这些乱摊子都料理干净,等您回来之时,只剩下一座不会说话的棺椁,死无对证。到时候,就是乐昌公主与那个内侍谋害圣上,而我是替圣上报仇的功臣,而您作为我的叔父,手里又掌握着这天下的兵权,圣上并无子嗣,您难道还不会辅佐我这个内侄吗?”

  “虽然你这假设不可能成立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会。”游彦淡淡道,“在我眼里,这皇城不过是个牢笼,若是连怀骋都死在其中,我更不愿意让游府有人牵扯进来。你只看得到那皇位上的人是如何的尊贵,如何的权势滔天,却从未想过那背后有多少的无可奈何。”

  游礼笑了一下,仿佛游彦说了什么有趣的话:“罢了,做这种假设也没什么趣味,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叔父您无论如何都不肯帮我就是了。”

上一篇:皇家书院的双性侍读

下一篇: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