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受 第25章

作者:非天夜翔 标签: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过完这趟可就回家吃年夜饭喽。”艄公道:“不等人喽,想好。”

  赵飞鸿提着酒道:“不妨,待会我们沿芦桥走回来。”

  那老艄公眯着眼,点了点头,两人站上渡板,艄公持篙在河边一点,滑向河心。

  

  冬日里,天际灰蒙蒙的阴,两岸群山青翠,河中芦苇丛生,视野开阔,却带着隐隐约约的苍凉,亭县中鞭炮声,笑声渐远去。

  艄公端详游孟哲,忽道:“小兄弟,你从前是不是也坐过我这舢板?”

  游孟哲茫然道:“没有。”说着看赵飞鸿。

  赵飞鸿笑了笑,并不答话。

  

  舢板靠岸,又撑走,赵飞鸿走上高处,山上飞来白色纸钱,打着旋蝴蝶般散向河心,坡顶有个亭,亭里一张石桌,三张石凳,赵飞鸿将酒朝桌上一放,示意在这里吃。

  游孟哲站了一会,顿觉心胸豁然开朗,繁华亭县笼着一层喜洋洋的烟雾,收于眼底。

  “吃罢。”赵飞鸿分了筷子,两个杯,倒酒。

  游孟哲:“怎不在家里吃,跑这处来。”

  赵飞鸿说:“当年你娘从东海过来,就来过这里。”

  游孟哲幡然醒悟,那艄公多年前载过的,正是俞晴?!

  赵飞鸿又漫不经心道:“那年我与远山,晴儿,就在此喝的酒。”

  

  游孟哲心里登时感慨万千,赵飞鸿举杯,二人互碰,游孟哲喝了酒,眼睛微微发红。

  “你长得不像你爹。”赵飞鸿道:“不讨人厌。”

  游孟哲笑道:“我爹也这么说过。”

  赵飞鸿道:“也好,你若长得像你爹,赵某说不得就没给你好脸色看了。”

  游孟哲乐了,说:“我像我娘。”

  赵飞鸿眯着眼,答道:“七分像,余下三分,也不知像谁。”

  游孟哲道:“总之不会像你。”

  

15

15、房日兔 ...

  赵飞鸿一愕,继而被噎得出不了声,游孟哲喝了点小酒,起身去放鞭炮,把焰火绑在左近树上,蹲在树下以火石火绒打燃,点上香,再引着焰火。

  刹那一枚引十枚,十枚引百枚,昏暗天色下,整棵枯树喷发出五颜六色的绚烂焰火,照得四周梦境般闪烁。

  师徒二人坐在桌旁喝酒,赵飞鸿从未明言要收游孟哲为徒,游孟哲也从未守过规矩,然内心深处,对这节俭清寒,凡事亲为,持身甚正的武林盟主仍存着些敬畏。

  

  没过多久,焰火就没了,周遭复又黯淡下来。赵飞鸿的深邃眼眸中闪烁过昔日繁华,最终重归于寂。

  “这破烂。”游孟哲蹲在树前拆鞭炮:“一会儿就没了。”

  赵飞鸿叹了口气:“好看的东西都短暂,尘世繁华,俱是庸人自扰罢了。”

  游孟哲略抬起头,似乎听出了赵飞鸿话中之意,透过光秃秃的树杈看着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忽然道:“师父。”

  短暂的沉默后,赵飞鸿眉毛动了动,说:“怎么?”

  游孟哲低头继续刨他的鞭炮,问:“你从前是不是喜欢我娘?”

  赵飞鸿没有回答,游孟哲道:“是吧,你不说话就是了。我当你默认了哦。”

  赵飞鸿:“……”

  游孟哲忽然起身,说:“要么咱们来双修罢,遂了你从前心愿,你把我当我娘就成……”

  赵飞鸿:“胡说八道什么!”

  游孟哲:“来嘛,师父,徒儿知道你这些年里定是……”

  赵飞鸿抬手挡,游孟哲凑到石桌前去抓,赵飞鸿满脸通红,怒道:“放肆!原道你这些时日有点长进,不料还是满肚子龌龊心思……”

  游孟哲:“食色性也,这怎么叫龌龊心思呢?哎师父别跑,师父!当心!”

  赵飞鸿躲让不及,竟是在地上摔了一跤,游孟哲捧腹大笑,见赵飞鸿竟也有这狼狈时候,潇洒一拂袖道:“逗你玩的。”

  赵飞鸿:“……”

  

  游孟哲坐回凳上,自顾自吃菜,赵飞鸿吁了口气才坐下来,说:“孟哲。”

  “嗯?”游孟哲嘴巴塞得满满的,抬头看赵飞鸿。

  赵飞鸿斟酒,师徒二人碰杯,亭外小雪飘扬,江南终于下雪了,到处都是琐碎的雪屑飞来卷起,在微风里荡漾。

  “这亭名唤江山亭。”赵飞鸿说:“而一千二百年前,亭县还不叫亭县。”

  “哦。”游孟哲知道赵飞鸿要讲古,许多事情都是他从未听过的,在山上游孤天一直没说过这些,赵飞鸿知识渊博,游孟哲确实发自内心地钦佩他。

  赵飞鸿喝了酒,又给二人斟上,说:“先有江山亭,后有亭县,千余年前外族入侵,中原大地,异族与我族人分南北而治……”

  游孟哲道:“我知道,史称南北分治,眉山,玉衡山以北是匈奴人的地盘,江南连着云梦八州,东海诸郡划归南方。”这段历史游孟哲也是最近才在赵飞鸿的藏书上读到,但仍记得十分清楚。

  赵飞鸿欣然道:“当时匈奴集结大军南侵,转战江州,江南,杀进芦县,大肆屠戮,有一名大侠,率领江南一地的武林正道起兵反抗守城,最终等来了江州黑甲军的救援,成功击败匈奴人,把他们赶回玉衡山以北。”

  游孟哲静静听着,赵飞鸿又道:“那位大侠身中六箭,却毅然不下前线,匈奴退后,方失血过多而死,百姓将他葬在这芦山上,又修江山亭以纪念他的生平功绩,此处遂得名亭县。”

  “嗯。”游孟哲抬头,无数寒鸦掠过苍白天空,不知何处是埋骨之地,白云苍狗,冉冉千载,或已托体山阿。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赵飞鸿道。

  游孟哲没有再说话,心里有点触动。

  

  大侠!

  饭后游孟哲一路跟着赵飞鸿回家,忽然觉得大侠也没什么稀奇的,平时就做做好事,帮帮邻居,偶尔剿灭个把□邪教……不对,魔教以前不也常做好事么?游孤天也有点大侠风范啊。

  大侠都是寻常人,既是寻常人,多半就有弱点,得找到弱点予以突破。

  游孟哲叹了口气。

  “怎么了?”赵飞鸿自认识这小滑头以来,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叹气。

  游孟哲道:“想我娘。”

  赵飞鸿淡淡道:“我也想她。”

  游孟哲未料赵飞鸿这么配合,片刻后问道:“你喜欢她什么?”

  赵飞鸿摇了摇头,于芦桥上负手而立,哂道:“说不清楚。”

  游孟哲站在他身边,一大一小,与其说是师徒,更像是父子,赵飞鸿像在缅怀亡妻,而游孟哲像在怀念亡母。

  游孤天很少向他提及此事,时而说到,顶多也是淡淡一句带过,游孟哲红了眼眶,抱着赵飞鸿的腰,伏在他背后。

  有种父亲的气味,他比游孤天更像个称职的爹。

  

  静了片刻,游孟哲的手顺着赵飞鸿的腰朝下摸。

  赵飞鸿:“……”

  “娘……”游孟哲哽咽道。

  赵飞鸿尴尬咳了声,拉开他的手,随口道:“孟哲,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妻儿,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总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依赖。你娘知道了,在天上也定会大为欣慰。”

  二人沿着芦桥回县内,游孟哲懒懒道:“我可不想娶妻生子。”

  “那是因为你练的功夫是转阳真经。”赵飞鸿道:“所以对女子心生畏惧,待散去全身功力后便无妨。”

  游孟哲嘴角抽搐道:“不要散好罢。”

  赵飞鸿道:“年后开春便带你上京,远山精通经脉之理,以针石调助,能散你转阳功,不定还能保住体内真气。”

  游孟哲:“那一个弄不好……万一全散了呢?”

  赵飞鸿说:“那就从头开始,为师手把手教你,再练就是了,又有何难?”

  游孟哲颇有点不情愿,但多说了也是没用,只得先放到一旁,反正来日方长,总有办法。

  

  到处都是鞭炮响,回到家中掌灯,赵飞鸿煮了米糊出来,以刷子调了调,游孟哲踩在椅子,将对联贴在门边。

  “当心,站稳了。”赵飞鸿抱着游孟哲的腰。

  游孟哲:“歪了么?”

  赵飞鸿道:“正好。”

  春联,福字,招财进宝,倒春倒福贴上,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倏然就热闹了起来,游孟哲看着红意盎然的小宅院,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那是在玉衡山上从未有过的,暖暖的小家的感觉。

  就像母亲回了娘家,父子二人在家里过年。

  

  赵飞鸿道:“把水仙搬厅堂上来,明儿不定有客到访,上门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