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云酌
“听说了！听说那条鱼有一个人那么高呢。”
“真想去瞧瞧长什么样子啊，还从来没见过离开水也可以活的鱼呢。”
“是啊是啊，真是稀奇。”
听着二人的对话，藏在树后面的段宁彦心痒难耐，蹦出来跑到那两个宫女身前。“你们说的是真的吗？这世上真的有这种鱼？”
两个宫女吓了一跳，赶忙行礼，回答道：“奴婢也是听说的，并没有去东宫看过。”
“东宫？”一听这二字，段宁彦顿时不高兴了。“定是四皇叔故意引我前去才故弄玄虚，我才不上当呢。”
说着，他转身跑回了屋里，留下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
然而，这几天里，一直有宫人私下讨论，称东宫里又出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段宁彦越来越心痒难耐，连宫人们邀他一起堆雪人都不想参加了。
他坐在屋檐下，看着宫人们堆雪人，心想，那个陆地上的鱼肯定比雪人好玩多了。
“彦儿。”屋子里，楚凌音唤了一声。
段宁彦听到声音，赶忙起身跑进了殿内。“母后。”
楚凌音摸了摸他的头。“昨日的功课，可都完成了？”
“儿臣都完成了！”段宁彦说着，从一摞书中取出了一张习字，双手呈给她。
楚凌音看过一番，点了点头，递回给他。“去温习今日的功课罢。”
“哦……”段宁彦轻声应了一句，正欲前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她。“母后，儿臣有一事不解。”
“何事？”
段宁彦踟蹰片刻，低声问道：“母后想让儿臣当太子吗？”
一听这话，楚凌音不禁想起了三日前，她留楚凌钧和段愉辰在承乾宫用午膳，三人说起了册封太子的事情。
兵临城下，又经历了一场逼宫，帝位更迭��砜，段宁彦一直心绪不振。
“突逢巨变，彦儿到底是难以接受事实。阿姐平日里可否多劝劝他？”楚凌钧说。
楚凌音：“你们想让我如何劝？”
段愉辰用了几口饭菜，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彦儿对我一直有心结，连带着也不给澜玉好脸色了。不过这倒是也没什么关系，但他一直不肯受封太子，这让我实在是很为难……”
楚凌音垂眸片刻，说：“若论私心，我是不愿意他做这个太子的。”
段愉辰一听，拿着筷子的手都不动了。楚凌钧闻言，也不禁起疑：“这是为何？”
楚凌音轻声道：“早些年，彦儿在他父皇膝下一直谨言慎行，唯恐踏错一步。若是当上储君，他只会更加谨小慎微。我不愿他如此。若是可以，我更希望他去一处封地，护一方百姓平安就够了。再者说，他年纪尚小，心性未定，长大之后若是如他父皇那般性情，更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彦儿毕竟是先帝之子，非陛下所出，若是他当上太子，将来，难免会引人非议。”
听她这一番言论，段愉辰手中的筷子险些掉到地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凌音：“阿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和澜玉又没法有孩子，彦儿不做太子，那让谁来做？”
说着，他握住楚凌钧的手，拉到身前，坚定地道：“更何况，我对澜玉一心一意，更不可能纳后宫，去母留子那一套也绝无可能！”
毕竟是在自家姐姐的面前，楚凌钧略有些不自在，想收回手，但段愉辰却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收回去。楚凌钧不由低声道：“……放手。”
段愉辰不理他，仍旧紧紧地握着他。
楚凌音的视线落于两人交握的手上，但只一瞬就挪开了视线。
楚凌钧受不了了，他担心段愉辰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所以强行把手收了回来，徒留段愉辰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阿姐何不问问彦儿的意思？在我看来，从前他是有争储之心的，他的志向不仅仅在一处封地。”楚凌钧说。“何况彦儿也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他心性正直纯良，只要多加引导，我信他将来会是一个明君。”
“对对对！”段愉辰连忙附和。
楚凌音闻言轻叹：“听你们所言，彦儿不当太子，这江山都快要后继无人了。既然如此，那我还能说什么。”
段愉辰试探问道：“那阿姐愿不愿意多劝劝彦儿？我和澜玉说话，现在都不怎么管用了……”
楚凌音无奈道：“我会尽力尝试一二，若还是不成，我也没别的办法。”
段愉辰这下高兴了：“多谢阿姐！”
思绪收回，楚凌音望着段宁彦，只见他也在仰头看着他，目光纯净而诚恳，正在等待一个答案。
“不是母后想不想让彦儿当太子。”楚凌音抬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坐了下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彦儿是大晟的皇子，理应肩负起关照社稷与黎民的责任。”
听到这里，段愉辰不禁低下了头。
楚凌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彦儿以为呢？”
段宁彦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彦儿其实……并不是不想当太子。彦儿从前一直好好跟着先生们学习功课，就是为了让父皇满意。”
楚凌音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言语。
“但是彦儿知道，无论彦儿怎么努力，父皇都不会册封我为太子。”段宁彦的声音有些失落。“但是四皇叔却能够这样做……”
段宁彦再次抬起头，咬了咬唇问她：“母后，这到底是为什么？”
楚凌音缓缓垂下双眸，再次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很多事情，母后也难以解释，要等你长大才能明白。现在只需知道，你四皇叔和你舅舅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害你。”
“哦……”段宁彦抿了抿唇，“我记下了，母后。”
楚凌音神色稍缓：“彦儿已经长大了，不能一直跟母后住在这承乾宫，迟早都是要独当一面，知道了吗？”
“我会的，母后。”段宁彦认真地看着她。“那若是我去东宫居住，还能常来承乾宫探望母后吗？”
楚凌音颔首。“自是可以的。”
段宁彦这才漾开笑容：“多谢母后。”
楚凌音也笑了笑：“既为储君，要好好为你四皇叔分忧。”
段宁彦点了点头：“儿臣谨遵母后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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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正文完结
自从段愉辰即位之后，楚凌钧一直身兼数职，平日里要处理神机营、三千营的公务，又要在殿前司当值，还要抽时间去京郊大营练兵。殿前司平时要巡防，所以一向要花很多时间。段愉辰嫌他平日里陪他的时间太少，就让他辞去了殿前司的职务。
然而，虽说如今不用再在殿前司当值，楚凌钧却并没有觉得清闲多少。下了早朝，在神机营处理完公务，散值的时候本想回侯府，结果养心殿就来人了，称陛下召见。
其实，段愉辰找他根本没什么事。左右不过就是找个由头黏他一会儿，然后跟他共进晚膳。有时候时辰晚了，出不了宫门，如此一来，段愉辰就有理由留宿他了。楚凌钧自是知道这厮打的什么鬼主意，一来二去，也懒得说破。
这一日恰逢休沐，楚凌钧本想去京郊大营，段愉辰偏偏不允，就要留他在宫里陪他。
清晨时分，两人用完了早膳，走在御花园里散心。日前刚下了一场雪，虽然天已放晴，但难免依旧寒冷。楚凌钧让宫人给他备了手炉，方才同意随他一起出来。
御花园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二人走在小径上，段愉辰把玩着手中的手炉，说：“先前，我听说彦儿已经愿意搬去东宫居住了，可是真的？”
楚凌钧颔首。“彦儿还是懂事的。”
段愉辰不由莞尔：“我就说吧，我肯定能把彦儿哄好的。”
“你如何哄他了？”楚凌钧侧眸看了看他。“从神武大街弄来一个一丈高的鱼形花灯，放到东宫里，然后骗他说那是陆地上的鱼？”
段愉辰嘿嘿一笑：“哪有骗他，我又没说那鱼是活的。”
楚凌钧十分无语，不再理会他。段愉辰偏不依，继续黏他。
恰在此时，有人一路快步走来，停在他面前，躬身行了个礼：“陛下。”
段愉辰看到来者，微微一怔。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伺候在永嘉帝身侧的冯皎。
段愉辰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的楚凌钧，瞧着他眸中意味不明，又将目光转向冯皎，嘴角微抽：“什么事？”
冯皎从袖中一物呈上，恭敬道：“这是太子册封典礼所需的一应物品，请陛下过目。”
段愉辰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将其接了过来，打开折子扫了一眼，又递还回去：“拿去给礼部，所需银钱让户部一律批准便是。”
“老奴遵旨。”
“快去快去。”段愉辰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走。
冯皎转身办事去了。
段愉辰轻咳了几声，悄悄抬眸看了看楚凌钧，却见他依旧面不改色。于是，他便试图去牵他的手，哪知，却被楚凌钧给躲开了。
段愉辰撇撇嘴，不禁强行牵住他的手，撒着娇唤了一声：“澜玉。”
楚凌钧依旧无动于衷，只淡淡说：“冯皎是你的人？”
段愉辰低了低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沉默片刻，楚凌钧说：“连先帝身边都能被你安排人手。阿辰，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段愉辰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闷声说：“我已经把他安排了去了东宫。冯皎他是宫里的老人了，做事一向稳妥，让他去照顾彦儿最合适……”
“别转移话题。”楚凌钧说。“我之前以为，你只结交朝廷命官，不想连内廷都有你的人。”
段愉辰顿时不高兴了：“你这话说的。朕现在可是天子，文武百官都是朕的人。”说到这里，他瞪了一眼楚凌钧。“你也是朕的人！”
楚凌钧自知问他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收回了视线，不再说话。
两人继续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段愉辰的手炉已经有些凉了。瞧着楚凌钧一直不说话，段愉辰更不高兴了：“楚澜玉！”
楚凌钧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段愉辰噘噘嘴闷声说：“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结交了哪些人吗？我告诉你不就是了！”
楚凌钧看他看了许久，耐心解释道：“我并非一定要知道这些。但是阿辰，你身上有太多秘密都瞒着我。”他轻叹了一声。“有时候，我真是看不透你了。”
段愉辰低了低头，小声说：“先前一直瞒着你我的身世和目的，是我不对。但是那件事情我确实没法提前告诉你，否则我的计划就全都落空了。”
他又抬起了头，诚恳地看着他：“澜玉，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楚凌钧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怪你。我担心的是，你总会时不时就给我一个新的惊喜，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段愉辰忙道：“没有了，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真的？”
段愉辰仔细想了想，犹豫道：“嗯……还有一事。”
“哦？何事？”
“你还记不记得先前……在五里街遇到的那个老者？”段愉辰抬眸看着他，“就是给你提供冬衣霉粮案的线索的那个人，他曾经给你看过一封段愉��和宋阅往来的密信。”
楚凌钧仔细回想了片刻，方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我记得他叫宋捷，他是你的人？”
“嗯……”段愉辰心虚地点点头。“他从前是宋家的管家，后来宋阅要杀他灭口，我意外从乱葬岗救下他，他就成了我的人……”说着，段愉辰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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