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27章

作者:莲卿 标签: HE 古代架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竟能猜出我看过信。”

被夸了的叶时雨红了双颊,更衬得一脸孩子气,“奴才也是瞎猜的,倒是萧大人应该早就看出来了,这才能截着信。”

夜虽已深,但二人也不可再多言,叶时雨匆匆回去,见高靖南房中依然漆黑一片舒了口气。

为避免进去时吵醒他,叶时雨决定还是先回自己房中,明日赶在高靖南醒之前过去便可,他轻轻推开自己房门,借着点外头的光线点亮了油灯,而后将门静静关上。

刚一转身,他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头顶一阵眩晕,魂魄都仿佛出了窍,手晃了几晃,灯油洒出了少许,岌岌可危的火苗抖动着,映着那坐在屋中之人的脸色更为骇人。

“殿下……您怎么会在这儿。”

叶时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本应熟睡的高靖南竟然出现在他房中,这阴翳的眼神和浑身散发出的杀气让他知道,高靖南一定是看到了!

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叶时雨心中在这一瞬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多久了。”

多久了?叶时雨不敢随意答话,只得装糊涂,

“什么……多久?”

高靖南豁地站起,几步便逼近眼前,小小的房间无处可躲,叶时雨的背撞到了墙上,下巴被铁夹般的手指狠狠捏住,痛得他忍不住低呼出声。

“说,你二人私通多久了。”这声音如冰冻三尺,比外头的寒风还要冷几分。

私……通?

叶时雨仅仅错愕了一瞬,心口骤然一松,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松弛了下来,一双杏眼盛满了泪水,不解地看着高靖南,

“奴才不懂……”疼痛让他的话断断续续,“奴才刚才确实见过萧大人……但不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下巴上的钳制骤然松开,高靖南眼神森然,那感觉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他下一瞬便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一般。

叶时雨眨巴了下眼睛,一直故意憋着的泪水从眼角滚落,他轻轻抽泣了一下才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银票,跪着举了起来。

高靖南看见银票,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却依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他解释。

“奴才以前在宫里就常听其他公公说,我们这些人以后都是没着落的,要趁早攒下些家底才好。”叶时雨感到手上的银票被抽走,连忙双手伏地继续颤声道,

“田大人给的那个扳指,奴才想着应是值些钱的,与其放在身边如此扎眼倒不如换成银两,这才拜托了萧大人。”

“那你为何偏要找他去换,还要偷偷摸摸地深夜相见。”

叶时雨敏锐地感觉到高靖南语气虽厉,但气息却不若刚才那般凛凛,心中稍定,

“奴才不是不知,王府中其他下人对奴才似乎都有不同寻常的看法,奴才虽不太懂,但也知他们不可轻信。可若让殿下做这种事奴才实在不敢,这才麻烦了萧大人。”

“至于为何深夜……是奴才发现殿下应是担心军务泄露,不喜奴才与萧大人来往过近,所以才趁着殿下睡着了才前去。”叶时雨深吸一口气,“欺瞒殿下奴才罪无可恕!”

言罢,他猛地一抬头准备狠狠磕在地上,却在几乎触地的瞬间被一只大手拦住。

“不要命了吗,本就不聪明,若磕下去便要更傻了。”

语气虽是恶狠狠,可这话一听便知高靖南已信了八九分,叶时雨心里仍突突的,后怕不已,幸而为了谨慎起见,他真的让萧念亭替他当了扳指,特意在此次见面时拿着,若没这个那便是如何也说不清了。

高靖南看着依旧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叶时雨,冷笑道,

“你觉得我是因为怕泄露了军务才不喜你与萧念亭亲近?”

只见眼前的人闻言疑惑地抬起头,满脸都是“不然呢”的神色,高靖南一口气噎在喉中,更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自胸中燃起,

“你们这种人,是不是都没有心!”

“我们这种人……”叶时雨神色黯了黯,“本也不是什么完人。”

“从明日起不许踏出这个门,好好想想为什么!”

高靖南拂袖而去,门哐地一声被甩上,荡起了一阵薄薄的尘土,跪在地上的叶时雨呛咳了两声,起身将脸上的眼泪擦了个干净,面上不见了刚才的惊惧与仓皇。

他知道这关过了,即便高靖南看似勃然大怒地将他禁足,但那怒火并非冲着他而来,倒更像是懊恼自己一般。

若说先前叶时雨只觉得那些流言是无稽之谈,但中秋夜那件事之后,他再懵懂也明白了几分,自己这算是“恃宠而骄”?

叶时雨觉得这词甚为不妥,但却多了几分底气,禁足便禁足了罢,殿下那边萧大人自会联络,倒是能趁这机会休息一下,不必忙前忙后地侍奉高靖南了。

叶时雨虽不得出门,可每日的饭菜都由竹喧直接送来,过的反而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只是这菜色不是平日里下人们的份例,倒像是高靖南膳食里拨出来的。

叶时雨对着铜镜捏了捏自己的脸,几日下来似乎都吃胖了些,门口又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低低叹了一声,这整日的不动弹,早饭都还没下去,午饭便来了。

竹喧将饭菜摆了,站在旁边盯着他,

“竹喧,将门关上,你陪我一起吃了吧。”

竹喧一惊,连忙摆手道,

“殿下让我盯着你吃完,若是知道我吃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叶时雨端起碗,艰难地往嘴里送,余光瞄见竹喧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

“是有什么事?”

“唉!”竹喧重重地叹了一声,一脸我实在是憋不住了的表情,

“叶公公,你是不知道,最近那个狐狸精日日缠着殿下,殿下竟也不拒绝。”

“狐狸精?”叶时雨奇道,“谁是狐狸精。”

“还能有谁。”竹喧愤愤不平道,“不就是那个西决来的!”

第33章

金燕徊?

“殿下接纳了她?”叶时雨目露惊讶。

竹喧收起了忿忿,换了上了宽慰的表情,低声道,

“不过殿下从未让她在寝房呆过整夜,叶公公倒也不必太忧心。”

叶时雨面上一红,

“我……我有什么好忧心的。”

竹喧一脸心照不宣的笑容,让叶时雨只得低头扒饭,可他吃得心不在焉,总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

饭菜硬是吃了干净,叶时雨满面痛苦地拉住竹喧,

“求你跟殿下说说,饭菜不要再送这么多,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竹喧本想说我哪敢说这个,但看他确实吃的不舒服,这才道,

“那我试试看吧。”

“竹喧。”见他要走叶时雨忙拉着,七分羞怯三分急切地问道,“殿下他……真的很宠爱金姑娘吗?”

“看起来像是,爱不爱那就不好说了。”竹喧一脸我懂的表情,收拾了碗筷出去,然后尽职地将门上了锁。

随着房门紧闭,叶时雨褪去刚才含羞带怯的模样,他摸了摸吃的有些不舒服的肚子,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若不是高靖南首肯,金燕徊是近不了他的身的,但高靖南平时极为谨慎,枕下从来都放着一把匕首,金燕徊若有什么企图也并非易事。

竹喧打叶时雨屋里出来,食盒往地上一放,转脸便进了高靖南的屋子,添油加醋地讲了一番,眼见冷着一张脸的宁王缓和些许了神色,

“那今后便少些饭菜。”

竹喧听到后一怔,他还以为宁王会将叶时雨放出来,可没想到依然没解了禁足。竹喧哪敢再多言语,躬身告退后转头正遇着走进来的金燕徊,即便她依旧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竹喧却轻哼了一声,也没见个礼便走了。

金燕徊不介意地一笑,冲着高靖南微微一福,

“外头那些人听闻您生辰不打算大宴宾客,都跟没头苍蝇似的在王府门口转悠,想见您一面奉上大礼呢。”

“无需理会他们。”高靖南斜靠在软榻上,在身边轻轻一拍,金燕徊眉眼含笑却没过去,而是转身先去倒了杯酒,水葱般的手指尖儿在酒杯边缘打转,模样是含娇带媚,可心中却是窝火的很。

高靖南第一次诏她来时,金燕徊本是精心装扮了一番,可没想到还没近身,他便说讨厌女人身上的香气,着人将她带去洗了个干干净净。

温柔乡嘛,女人身上若一点熏香都没有才是怪事,所以她准备的秘药上多多少少都带些醉人的香气,可高靖南偏不吃这一套,再一次打乱了金燕徊的布局。

金燕徊哪里在男人身上受过这等委屈,可偏偏还得笑脸相迎,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就这么腻在一起,单从表面看,倒是赏心悦目的。

二人见面第二天叶时雨便被禁了足,萧念亭自然也能猜到原委,但见高靖南不来找他问话,倒是与金燕徊亲热起来,料想叶时雨已将事情处理得当。

萧念亭不禁也有些感叹,高靖南现在处理军务已是有模有样,可在情这一字上,却还没叶时雨一个少年来的通透。

正思忖着,北林忽地推门而入,依旧带着满脸笑意,

“大人,信已妥。”

萧念亭颌首,他与四殿下直接联络,叶时雨便不用再置于险境,现下只需安安分分地当好他的内侍,今后找机会脱身即可。

“大人,还有件好事。”北林突然压低嗓门,附在他耳边道,“金燕徊的父亲已救出,现下人已安排妥当,这是他的亲笔信。”

萧念亭双眸一亮,将信快速看了一遍后贴身收好,

金燕徊的父亲自西决逃出,那西决的人必然不会放过她,路途虽远但恐怕已近在眼前,以高靖南对金燕徊警觉程度,刺杀应是难以完成,那他便必须保证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当年顾家满门抄斩,所犯之罪乃是有人从西决大量购买劣质铁矿,再以高价售与当初的工部尚书,太后亲侄薛安成用于历朝的兵器打造,铁矿低劣,所造兵器自然也是表面光鲜。

当初的大将还是伯阳侯杨闻北,将士们拿着武器在战场上厮杀,却是刀断枪折,溃不成军,被南诏连夺六城。

伯阳侯谢罪自刎于边境,杨家军足足折损了十万兵力,自此几乎没了人,造成了历朝兵史上最大的挫折,而薛家也因此才逐渐掌握了兵权。

时任御史的顾覃清本是谏言彻查此事,却没想到在自家废弃的地窖里被搜出了大量财富和来往信件,这一下可谓震惊朝野,虽不信之人大有人在,可想趁机推一把的人更多,顾家轰然而塌,速度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当年的萧念亭就站在长街之上,双眸赤红地看着刽子手将昔日亲密之人的头颅一个个砍下,用来接盛鲜血的血槽满溢出来,顺着长街的砖缝缓缓流动着,每一寸砖石,每一寸土地都沾上了顾家人含冤的血泪。

妻子遭此变故一病不起,弥留之际用仅剩的力气紧握着他的手,说着顾家之事与他萧然无关,要他必须说出不再寻仇这才咽了气。

可他不再是萧然!

他深知此事与当初的工部尚书薛安成密不可分,可薛安成坚称是被蒙蔽,再加上薛太后的刻意回护,最后仅是罢免了官职,成了庶民。

萧念亭自此入了薛羽麾下,不要命般地打仗才换来了今时的地位,而他现如今不仅有了忠于自己的军队,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购买铁矿时在历朝与西决之间的联络人金尧。

当初铁矿之事败露,金尧不敢再回历朝,便定居于西决,而他一直藏着部分账本和来往书信,这些证据足以颠覆整个薛家。

夜幕之下,金燕徊捧着信几乎泣不成声,待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萧念亭,缓缓道,

“燕徊素日的名声虽不好,却会信守承诺,账本与信件后日自会有人奉上。”

萧念亭眉心微动,沉声道,

“高靖南对你过于警惕,刺杀一事已难成,你只要将东西拿来,我便可安排你与父亲团聚。”

刺杀是西决给她的任务,虽说他亦想借刀杀人,可金燕徊运气实在太差,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占,只要他二人各取所需,她也没必要将命搭上。

“五日后便是高靖南的生辰,虽是家宴,但总要有些歌舞助兴。”金燕徊轻笑,“到时萧大人只需找些歌姬舞姬,让她们熏上浓郁的香气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