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 第91章

作者:青猫团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架空

  裴钧好笑道:“你师父是对的,先帝尚在壮年,你便要预言下一任君主。他重权多疑,又深信你‘天算子’之名,得知此人,必定如鲠在喉。所以无论你说出谁的名字,就是在害谁……”

  裴钧定了一定,打扇的手逐渐凝滞,霍然侧目看向申紫垣,“你……”

  申紫垣吐出一口浊气,闭了闭眼道:“不错,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裴钧:“……”

  怨不得,初回宫时,先帝虽并不喜他们母子,但逢年过节尚能想起例行赏赐,隔个三五月,也能偶尔来看梅妃一眼,也时常夸赞五皇子书读得好。但自那场大病之后,先帝对他们母子愈加冷淡,对裴钧也是再无好言,难免父子相见时,也是目光复杂地盯着他。

  他越是想出类拔萃,就越是被先帝厌恶冷对。而裴钧只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就更加努力。

  如此,就成了恶循环。

  因为申紫垣的一句“预言”,裴钧永远不可能得到“父亲”的青睐。

  申紫垣缓慢道:“我那时就知道自己犯了错,弄巧成拙,但我却不愿承认。我又侥幸地想,你也未必有难,皇帝毕竟是你父亲,只要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虽无缘皇位,但至少能顺顺利利做个封地王。直到探花筵前,宫中大太监至双曜宫领赐给众进士的福签,无意间提起你自荐要去北境从兵,而皇帝允了……”

  他顿了下:“我后来觉得这件事不对劲,皇帝如此忌惮你,却允你去掌兵。但我还没来得及派人去给你传话,嘱你小心,宫中便传来了谢晏落水的消息。而同时,你已经出城远走了。”

  裴钧呼吸粗重了几分。

  申紫垣低声道:“那时太医院中有个老太医是我的人,他前去为谢晏诊治。那时他病得不深,神志尚还清楚,一直嚷嚷着是有人把他当做了皇子推他下水,有人要谋害皇子……当时谢晏因病暂居宫中,闹得很大,众说纷纭,搞的人心惶惶……但此事查了约莫三五日,就没了后话,最终以谢晏醉酒失态,失足跌进湖里而结案,将此事压下,并把病重的谢晏送回了平安侯府。”

  “我那时候才觉惊悚。想明白整件事情背后的推手究竟是谁。我不是没怀疑过谢晏病重是否有蹊跷,但那老太医也亲手诊治过,没有发现任何中毒迹象,确实是落水导致的高烧,最终烧坏了神志。”

  而实际上,老鸦草罕见隐秘,银针无法探测,脉亦难诊出。根本无人想到,高烧不是中毒表现,高烧后的神志有损,才是毒发表现。

  所以当时申紫垣也没有发觉出异常。

  “他被送回平安侯府后,还病得不很重,闹得鸡飞狗跳,一会说有人要害这个皇子,一会说有人要害那个皇子,一直喊着要查明真相。”申紫垣道。

  “我当时只以为,谢晏是替你挡了落水一劫。但我无法与你明言,皇帝势大,你只有不知此事,才能够免遭更多劫难,让谢晏这场罪不白受……再撑到你及冠之年,皇帝见你安分守己,想来就不会如此针对,给你块封地,打发你出去,你此生也就平安了。”

  “直到你前几日传信,说谢晏身中天母虫,却有了片刻清醒。那时我才彻底想明白……从一开始我的以为就是错的。”

  裴钧手背微微颤抖:“他不是为我挡了落水,他是为我挡酒时就已经中了毒……那酒,是御赐的。”

  申紫垣低声道:“他大概早就知道了一切。”

  想来,落水之后的言行,都是在为裴钧掩护……谢晏醉酒胡言乱语,是皇帝亲手断的案。只有他闹大了,皇帝才碍于流言,不能再对任何皇子出手,少年裴钧才安全。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一向深得帝后喜爱的小平安侯,那场落水后,就突然被皇帝厌弃冷淡,甚至处处苛待。

  天家薄情,先帝算是到了极致。

  那薄情之中的唯一一点令人可笑的心软,是这原本要赐给裴钧的毒酒,只会令他渐渐变得痴傻,而不夺命。

  原来他还知道,裴钧是他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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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薨逝后,裴钧并不感到悲怆,所以他的一应物件,裴钧也都懒得缅怀,都一股脑地命人随棺椁陪葬。

  而申紫垣说,可能有老鸦草的药,而裴钧未必敢动的地方——

  裴钧立即叫来纪疏闲:“带孤手谕,快马加鞭去皇陵!去给孤找,所有药瓶药罐都找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把药给孤带回来!”

  申紫垣开了开口,似乎有话要说。

  但裴钧此时不太想与申紫垣多言,他只要想到这困扰他一生的苦楚,皆来自于当年一句预言,心中便有无数戾火亟待喷发。他头又开始疼了,疼得思绪都有些乱:“你也退下,去配延缓虫毒发作的药。在皇陵找到药前,别让孤看见你……孤现在不能杀你……”

  “殿下。”申紫垣欲言又止。

  裴钧面色不虞:“滚。在孤反悔之前。”

  申紫垣垂下眼眸,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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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吩咐完一切,裴钧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等待。

  他坐下来,覆上谢晏的手背。

  谢晏脸上发热,但四肢却很凉,需得裴钧用双手呵护着才有点血色。

  他跪坐在床前脚榻上,额头抵着谢晏的手。

  轻轻唤他名字,不由又回忆起探花筵那时的事情……

  裴钧当初是为了远离朝堂,远离争权夺势的旋涡,才选择远走北境从戎。

  此前他提及多次,父皇都拧着眉头不肯应允。直到殿试结束那晚,他在回自己宫殿的路上,听到两名宫女交谈,似乎是在说打碎了皇帝喜爱的一方砚台。

  两人拍着胸脯后怕:“陛下今儿个是真高兴啊,不仅没有罚我们,方才六皇子趁机去讨那套十二美人屏风,陛下一高兴,竟直接赐他了!”

  “可不,方才还见陛下捧着谢小侯爷做的殿试卷子,笑得合不拢嘴……许是这会儿问陛下要什么赏赐,陛下都肯给呢!”

  两人渐说渐远。

  那套十二美人屏风裴钧知道,皇帝喜爱非常,大皇子曾想借其中几扇摆在自己私宴上充门面,都被皇帝厉声斥责了。老六顽劣不堪,向来被父皇烦厌,今日竟高兴得将一整套屏风直接赐给了他。

  裴钧正是听说了这件事,才学老六之举,改道到御书房,重提北境之事。

  果不其然,皇帝高兴之下也允了他的奏请。

  如今细想来,裴钧才觉其中过于顺利——他住的宫殿偏僻,缘何那两名御前宫女竟能走到那里?说的话还恰好被路过的裴钧听见。缘何她们还刻意提及谢晏殿试,以及老六索要屏风一事?

  像是在刻意提点他一样。

  裴钧今日才明白,哪有什么一帆风顺,万事亨通,一切不过是谢晏在背后为他护航筹谋。

  ——他想要一束迎春,谢晏就为他摘折。

  ——他想要一身戎铠,谢晏就助他北行。

  他想要的一切,谢晏都帮他得到了。哪怕明知探花筵那晚,皇帝极有可能对他下手,让他不能顺利抵达北境,谢晏也如神祇一般,将所有向他射来的明枪暗箭一一拂去。

  而裴钧却对他说:“谢晏,你真的很烦。”

  谢晏已抢了他数杯水酒,连御赐酒水也照喝不误,托着腮撑在他的案边,去勾他的头发,笑嘻嘻地道:“嫌我烦啊,那你走啊?听说你要到北境去,那边天寒地冻的,我可是会想五郎的……不如你再多多看我两眼,我这样年轻俊俏的探花郎,你以后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裴钧气得面红耳赤,当真拂袖而去。

  殊不知,他是借着醉酒胡闹,倾诉了真心话。

  只是当时裴钧并不明白。

  他错过了谢晏何止仅仅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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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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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 譬如谢晏为何会知道皇帝要毒杀他的计划,他为何会落水,又譬如, 谢晏是什么时候对他……

  但这些事情, 都只能等到谢晏醒来, 亲口告诉他了。

  因客栈条件有限, 而谢晏又不适合长途跋涉回京。裴钧于是命人在山镇北面僻静的地方,置办了一座朝南的小宅院。院子里有棵枝繁叶茂的桃树, 桃花早就败了,枝头已经开始结小桃子, 还很小,嫩绿的, 但看着喜人。

  屋里的床榻朝着窗口,白日打开窗,谢晏就能晒到暖洋洋的太阳。

  裴钧喂过今日的汤水后,坐在一旁搓揉他的手脚, 今天特意熬了些芪参鸡汤, 他喝下后面色红润了一些,远远瞧着, 像只是平静地睡着了一样。

  申紫垣说过,就算一个好端端的人, 若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两个月, 四肢也会萎废,更不说身体更加虚弱的谢晏。所以需要每日活动肢体。这件事裴钧不愿假手于人, 每天都会从上到下每个关节细细揉搓, 揉得他手脚热乎乎的,雪白的指尖透出粉意。

  虞京的事, 裴钧已交给了信得过的心腹大臣,加之这些年他并未揽权独断,平日里除了一些必要他过目的公文,政务都由各部有条不紊地处理。因此这回他人虽不在京城,但各部依旧能够井井有条地运行。

  其余皇宫琐碎杂事,都有魏王坐镇,顺便帮忙看孩子,也就是小皇帝。小皇帝也该学着懂点事了,这次刚好能够磨一磨他娇惯的性子。

  吃过申紫垣开的药后,谢晏情况好转了很多,脸上的红丝彻底隐没了下去,轻易不会再浮起了。只是照申紫垣的说法,这药只是延缓发作,也就能让他多撑两月。

  皇陵早已封土,如欲找药,需得重新掘开封层,这项工程就很浩大,需要时间,还要顶着老宗亲们的唾骂。

  倘若皇陵内找不到当年投毒用剩的药瓶,那就只能派人去西狄的大雪山里搜寻新鲜的老鸦草。

  不知谢晏能不能撑到。

  等消息的这几日,裴钧心乱如麻,京城来的公务虽不多,但件件都很紧要。他怕自己出错,批过一遍后再让纪疏闲给他念一遍,反复确认无误后才敢发回京城。

  更不说这些公务里头还夹杂着魏王向他哭诉如何劳累的信件,以及小皇帝向他请安,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手书。

  放在往日,裴钧定会觉得他们烦,觉得不堪一用。

  这回心性有所变化,竟也觉得有几许热闹,不免回忆起谢晏在王府的时候,虽然痴傻,但每日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日梳头时多掉了两根头发。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到了炎炎夏日,谢晏一定会四肢懒伸地躺在铺了竹席的榻上,因暑热而掀起衣摆露出腰腹,他会拿着荷花团扇,扇着扇着便手酸了,最后晕乎乎地睡过去。

  竹席会在他脸上拓出红红的痕迹,或许他身边还会窝着已经换完毛的甜甜。

  若是可能,裴钧宁愿谢晏一直这样一无所知地快乐下去,也好过躺在这里受罪。

  裴钧神思飘远,忽然想到了甜甜,于是低头在谢晏唇角落了一吻,轻声道:“山镇冷清,把甜甜给你带过来玩好不好?你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它换毛的样子……”

  谢晏没有回应,只有平静的呼吸声。

  裴钧就当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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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陵传回消息的那天,裴钧正在翻看公文。

  他无事可做,只能用公务来麻痹自己。

  听到皇陵来人,裴钧立刻放下笔,接过皇陵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十几个药瓶,一掌推开了申紫垣配药的小室。

  先帝薨逝前已是重病缠身,身边有许多种药,雁翎卫率人重开了皇陵后,从成堆的陪葬品里挑出了可能是药的一些瓶瓶罐罐,筛掉绝不可能是的,还剩下的十余种,他们也不能断定了,都打包送回了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