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君 第20章

作者:公子欢喜 标签: 近代现代

宁瑶郡主之母永安公主也没少往宫里跑,探听著考官们中意哪位才子,是琼州府自小就聪明绝顶的庞公子还是荆州府写得一手好字的沈公子……在太後跟前眉开眼笑地唠叨,给宁瑶备了怎样的嫁衣,怎样的筵席,压箱底的那一匣子首饰是当年她出嫁时的陪嫁,太祖皇帝的皇後传下来的,里头还有嫂子你当年送我的那对龙凤镯。啊呀呀,真是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明年就能抱个白白胖胖的小外孙……

太後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地听著她炫耀,等永安公主一走,立马起驾御书房把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哭给宁熙烨听。

正巧陆恒修也在,太後跟看到了救星似地拉著他陆相长陆相短,要陆恒修跟她一起劝宁熙烨。哭到痛处,也顾不得什麽母仪天下的仪态,哀哀对抚著御书房里先帝的灵位说她对不起列祖列宗,大宁王朝的百年基业就断在了她的手里,死後再无颜去见先帝云云。

宁熙烨听她这番说辞早听了千遍万遍,百无聊赖地跪在她身後装个痛惜的样子:“母後保重……孩儿不孝……”

太後却不理,直拉著陆恒修说:“让丞相大人说句公道话。”

陆恒修料想不到会如此,盯著地上宁熙烨的影子道:“国母事关重大,必定要慎之再慎。前朝由盛而衰,外戚干政亦是祸根之一。因此,切不可鲁莽。再者,南方诸州方历大灾,北方之民又受战乱之苦,此时大婚,未免显得皇家铺张,不知百姓疾苦……”

太後碰了个软钉子,无奈摆驾回宫。

陆恒修握著宁熙烨的手起身时,才发觉他竟捏了一手的汗:“你怕什麽?”

“我怕你劝我立後。”宁熙烨老实地答道,“朕的丞相从来都是把朕放在国事後边。”

陆恒修大窘,甩了他的手道:“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麽?”宁熙烨追到他身後笑问。

“就这一次。”

“原来朕还是比不上国事来得重啊。”都瞧见他又习惯性地摩挲起腰间的平安结了,宁熙烨笑得更欢,口中却煞有介事地说道,“那下回太後要是又罚朕,朕可就要点头答应了。”

果然,陆恒修捏著平安结的手一顿,咬牙道:“不是。”

“呵呵……朕就知道不是。”眼珠子一转,笑容不怀好意起来,“那就答应朕让秦耀阳将军去西边镇守两年吧。”

“不许!”陆恒修向来痛恨他的得寸进尺。

“不是说朕重过国事吗?”宁熙烨仍不放弃,摇著陆恒修的袖子软声唤他,“小修……”

知他又想撒娇,陆恒修甩开了袖子打定主意不理会。

却没再听到他吵闹,回过身来一看,宁熙烨正苦著脸满眼哀怨地看他。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陆恒修放软了口气:“只此一事。”

垮下的眉眼又飞了起来,宁熙烨在心里拨著小九九:现在是一事,以後就会有二事、三事、很多事。秦耀阳,朕总有一天会把你赶出京城!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诡异的笑脸上,陆恒修又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齐嘉隔三差五地就要跑来问一句:“出来了麽?陆大人,结果出来了麽?谁是状元?”

任凭陆恒修再好的性子也要被他缠得失了耐心。

宁熙烨笑话他说:“怎麽?小齐也想嫁状元郎吗?宁瑶也没你这麽著急。”

齐嘉咽了咽口水说:“不是。”手指绞著衣袖再不吭声。

灵公公捧著一卷文书急急往这边奔来,齐嘉眼睛一亮,直直地看著他手里的卷轴,呼吸也跟著急促起来。

“这是各府太守们上的折子。考生们的卷子翰林院还没阅完呢。”陆恒修见他紧张,好心跟他解释。

“哦。”齐嘉的声调低了下去,脸上半是释怀半是失落。

放榜这一天,帝相二人也挤在城下的人堆里。

宁熙烨说:“小修,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谁是状元。”

陆恒修看著城楼瞥都不瞥他一眼:“我早看过了。”

“是谁?是谁?”齐嘉居然也挤在闹哄哄的人群里,见了他俩就赶紧挤过来,一路上也不知踩了多少人的脚,他一边往这边挤,周围不断有人责怪他不当心,“陆大人,您倒是告诉我呀?是谁?是谁?是不是崔……”

人群中如炸开了锅般爆发出一阵喧哗,余下的话都被淹没在“嗡嗡”的闹声里。

陆恒修跟著人群一块儿往前涌,城墙上贴出一张灿灿的皇榜,朱笔红书,正黄色的绢纸上赫赫托出一个人名,今科一甲头名,徐承望。

“徐承望、徐承望……”从今起,天下皆知,状元郎名唤徐承望。

一朝锦鲤跃龙门,才名巍巍四海扬。

“那不是寡妇四娘家的承望麽?啊呀呀,了不得了,竟成了状元了!”

“寡妇四娘呀,你不认得?西条巷,卖豆腐的那个呀!真是草窝里飞出金凤凰了!走,还不快去瞧瞧!”

“想不到啊,竟然真让他考上了。四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快去瞧状元去呀!我出门时还见他跟他娘一起磨豆腐呢。走走,快瞧瞧去……我那时候说什麽来著,那孩子天庭饱满印堂红润,一看就是个能大富大贵的人,你看看你看看,就你!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买块豆腐也硬要讨一杯豆浆,现在可好了,看人家徐状元将来怎麽治你!”

城墙下的人们纷纷散开,大声嚷著要去看状元郎沾沾喜气。陆恒修与宁熙烨相视一笑。

“走了,咱去别处转转。”热闹看完了,宁熙烨不由分说拉起陆恒修的手往前走。

“现在是在外头,被人看见了像什麽样子?”陆恒修看著两人交握的手,怎麽也不肯。

宁熙烨不放,反而握得更紧:“怕什麽,都是急著看状元郎的,谁来看你?”

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麽,视线从陆恒修的脸上移开,眼睛不自然地盯著前方:“除了小时候那次,朕还从来没在谁面前拉你的手呢。”

他的声音闷闷的,有点羞涩,有点黯然,有点无奈,有点期许,各种情感混在了一起。陆恒修心中一热,万般滋味涌上来,甜酸交错,哽得什麽话也说不出口,轻蹙起眉头僵了一僵,却终是柔顺的低敛下眉目,静静地跟在他身後,由他牵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