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第28章

作者:谦少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近代现代

“首先,任何人碰到疯狗都是客客气气的。其次,我现在正在和你唱反调,并且还会继续唱下去。”蒙肃不急不缓地说道:“最后,我家只卖枪炮,不卖人。"

李祝融的脸色沉了下来。

“很好。”他几乎是在咬着牙,眯着眼睛看着我和蒙肃,冷笑说:“你们很好。”

“谢谢夸奖。”蒙肃朝他弯了弯腰表示谢意。

我想,如果李祝融手上有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枪打死蒙肃,再狠狠揍我一顿。

但他没有,他只是冷笑着,看着我们,一步步退了出去。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

他看着我。我知道他以为我要说什么,我也知道他在等我说什么。

“把沈宛宜放回来吧。”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很清楚,这压根就不关她的事。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女人了。我们的事没必要把女人也牵扯进来。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可以冲着我来。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别让我看不起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都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的眼睛那样深,我不知道是他比较痛还是我比较痛。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抬起眼睛,越过我肩膀,看向了蒙肃。

他眼中有杀意。

我知道,他把今天这所有的帐,包括我说的每一句刺到他的话,都记在了蒙肃身上。

他从来都是这样——他不会把错归在我身上,许煦没有错,所以都是别人的错,我的朋友,同学,我亲近一点的女生朋友,都是他们的错。他一个个整治过去,直到把我弄成个孤家寡人。

他出门之前,和身后的袁海说:“把那女人放回来。”

袁海答应着,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

直到他们走了之后,我整个人才从绷紧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我走到了厨房里,我妈坐在小马扎上,靠着墙,头发花白,正在掉眼泪。

我蹲下来,叫了一声“姆妈”,她咬着牙,在我脸上扇了一下,不是很重,她毕竟是舍不得。

她什么都听到了,包括那句“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女人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我刚刚没有和李祝融说。

小哲,我不欠你了。

第35章

沈宛宜是在晚上八点回来的。

出乎我意料,她和我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穿着得体的套装,仍然是盘着头发,得体淡妆。但是她脸色苍白,连眼神都是黯淡的。

我妈向来喜欢她,她又是因为我的事被李祝融为难了。所以老太太对她更是一团怜爱,一进门就拉住了她的手,一边抹眼睛一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晚饭是在家里吃,我妈听说蒙肃是在国外长大的,买了不少活鱼活虾——我妈对于西餐的认识和我的差不多,也是觉得西餐只有海鲜还能吃。

我妈年纪大了,血压有点高,不能蹲,我打发她去和我爸看电视,自己蹲在厨房里剥用水汆过的河蚌和虾仁。

越是心烦意乱,越是要找事做,转移注意力,不然整个人都会作茧自缚。

背后传来拖鞋的声音,我回头看,沈宛宜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站在厨房门口,她显然是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大概是哭过,鼻尖红红的。

“要帮忙吗?”她带着鼻音问。

“不用了,我快剥完了。”我在温热的水里捞着河蚌。

她也不勉强,就站在门边,看着我剥,时不时地抽一下鼻子。

我觉得愧疚。

我从来不喜欢连累别人,所以以前对李祝融言听计从,什么事都顺着他。虽然这次“出逃”不是我本意,但是连累了沈宛宜,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以李祝融的高傲,倒是不会对沈宛宜做什么卑鄙的事,他喜欢打打杀杀,再就是“连坐”制度,连累亲戚朋友的那种。

我不知道沈宛宜遭遇了什么,让她惊魂未定,但现在显然不是发问的时候。

“河蚌炒着吃吧,我看到柜子下面有干辣椒。”我打破了这片沉默。

她吸了吸鼻子:“我要用泡椒炒。”

“泡椒太辣了。”我用料酒和姜片把和蚌肉腌好,拍了蒜蓉,准备炒蚌肉。

“不要放很多就不会辣了。”她靠在门上看我做菜,据理力争。这场景像极她以前到我家蹭饭的时候。

虽然沈宛宜以前劝我和李祝融和好的时候,说我在C城的日子过得像行尸走肉。但我并不觉得,那些日子虽然平淡,却让人安心,因为今天是这样,明天也是这样。虽然没有希望,却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他说,要关我一辈子。”

沈宛宜开口的时候,我正把用泡椒炒好的蚌肉盛出来,厨房里满是酸辣的香味。

“他说,要是你死了,他就关我一辈子,就像标本一样。他说,侏罗纪过去了,但是看到恐龙的标本,就会记得侏罗纪是什么样子。”沈宛宜的声音始终平缓:“他把我关在一栋别墅里,像囚犯一样。每天送饭,可以看书,可以上半个小时网。他让人监视我,等着我和你联系。“我怔住了。”五月八日,他把整个城市的小黑帮聚集区都搜了一遍,没找到你,五月九日凌晨五点的时候,我看到他站在花园里抽烟。他叫我过去,我从来没看到他那样平心静气的时候。他让我坐着,问我要不要吸烟。他问我,这十年,你呆在C城过得好不好,你平时上课忙不忙,你放假的时候喜欢去哪玩……““他问我,为什么你宁愿和我结婚,也不愿意和他好好呆在一起……”

五月九日的凌晨,我在美国干什么呢?睡觉?喝茶?还是吃着丰盛的午餐?

一直干烧着的锅冒出刺鼻的烟味,我手忙脚乱地关了火。

“但我那时候以为你真的死了,我痛骂他,我说要是你死了,一定是被他害死的。他先只是沉默,忽然朝我大吼,说我屁都不懂。然后让人把我抓回去。”沈宛宜顿了顿,声音骤然哑了起来:“下午的时候,他让我看俞铮被杀的录像……他给我看……看俞铮的尸体被解剖……”

“别说了。”我抱住抖得像一片叶子的沈宛宜:“别想了,都过去了。是我的错。”

沈宛宜用拳头捣住嘴,咬着自己的手背,她全身都在发抖,连胸腔里都在悲怆地颤抖,俞铮是她积年未愈的伤口,又被人血淋淋地撕开来。

“他是个疯子,他是魔鬼!”她嘶声告诉我:“你离他远一点,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他说,他不好过,别人谁也别想好过,都要跟着一起陪葬。他是个疯子……”

我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我知道,我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比谁都清楚,他是怎样一个疯子。

我在大学的时候,同时兼着两份家教,没有时间陪他,他就让人把我另外一份家教的学生弄到住院。让我专心教他。

我从去年遇到他之后,除了气息奄奄地躺在深山的防空洞里的那段时间,没有一秒是自由的。

今年春天,我出院,他安排我去北京。小幺打了电话过来骂我,他说:“你长点记性,他是个疯子。你还跟他搅到一起,不是犯贱吗?”

沈宛宜劝我和他在一起,林佑栖教我用手段,小幺骂我不知悔改。他说: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呆在一起,你要搞物理也好,你要学法律也好,我们都可以慢慢来。

但是我说的话,没有一个人听进去。

十年之后,我许煦,从来没有一秒,想要和他继续纠缠下去。

但是没有选择。

清高、骄傲、志气、宁折不弯,都是需要资格的事。

他是个疯子。和疯子讲道理,和疯子要自由平等,要他有君子风度,不祸及你家人朋友,就是个笑话。

我像是挑着担子在泥泞道路上行走的挑夫,努力想要保全每一个人,最后却一身泥泞,狼狈不堪。

而蒙肃,他是我这十年来最美好的一个意外。

-

我仍然记得,某天晚上,我在休息室里看书睡着了,他做完实验,跟我一起回去。他和我聊原子弹的历史,争辩Heisenberg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辛德勒。路上我接到李祝融电话,李祝融朝我吼,因为我下午没有按时在校门口等。所以他要我立刻跑到校门口。

那时候蒙肃就在我身边。

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劝说,没有阻止,他说他要出去吃饭,陪我走到校门口,然后他告诉我:“明天早上要选课题,早点回来。”

他不说话,因为那时候他知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他哪怕拎着我的耳朵对我演讲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还是要赶到校门口,跟李祝融去吃饭。

他是学物理的人,知道什么是逻辑,知道什么是源头,什么是根本。知道解决问题的根本是什么,所以物理学家从不喧哗,只默默解决了问题,然后再摆出事实来说话。

他开着玩笑,叫我学长。

其实他才是我年轻的时候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

晚上蒙肃睡在我家。

因为沈宛宜一个人睡一间客房,天气回潮,不适合打地铺,沙发也睡不下。所以那张折叠床摆在了我卧室里。他是客人,自然睡床上。

我铺床的时候,他坐在床上看我的书,吃巧克力。晚餐的时候一桌人,他自然不好意思大咧咧地拿菜拌饭,斯斯文文地吃了晚餐,没怎么吃饱,我只好找了过年时候吃的巧克力给他吃。

他漱完口回来,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拿了他刚刚的那本书看,原来他在看一本Pauli的合集,正好在看《波动力学的普遍原理》,是他们量子力学领域的文章。

“你也看Pauli?”他从两床之前的空隙爬到床上,倒没有和我抢,而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书页,然后平静地宣布:“这是盗版书。”

我有点赧然。

以前当穷学生的时候,买了不少盗版书,好在就是纸张差点,错别字倒不是很多。

“我上大学的时候看Pauli,那时候只要是跟相对论有关的我就看。”我把书递给他:“算了,给你看吧,我都看过了。”

他也不推辞,把书接过去,然后说:“你把床移过来点,一起看好了。你理论物理是短板,我一边看一边给你讲讲。总比翻译过来的好懂一点。”

这些天,跟着他当助理,学到不少东西。他确实是博学的人,完全不像是现在物理学界的人。简直有点像上一个物理黄金时期的那些天才物理学家。数学好,各个物理领域都有涉及。而且思想自由得很,一点也没有被学派、领域之类的东西限制。这一点,是国内的教育机构怎么都培育不出来的。他曾经开玩笑说:"My heart is free。"

见识到他家里那种完全美派的作风,对家里年轻人的“放养政策”之后,我才知道,天才,也是需要氛围才培养得出来的。

第36章

蒙肃说:“等这边的事完了,我就要去德国了。”

“PTR”

“是的。”

对于学量子论的人来说,德国是必须去的朝圣地,简称为PTR的德国的帝国技术物理研究所,是量子论的发源地。

“怎么会想到去那里?”这些年来,美国已经俨然成为世界科学中心,不管是学术土壤还是研究氛围,都比欧洲国家要好。国际上的大奖项上也获得比较多。

“想去看看。不一定待很久,也许看看就回来。”蒙肃用手臂枕着头。

虽然听起来也许有酸葡萄的心理,但是听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年轻人啊……”

蒙肃轻声笑了起来,侧过脸来问我:“学长有什么打算呢?”

“我啊?”被他明亮眼睛看着,我有点茫然,搜肠刮肚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搞物理的。”

他笑得疑惑:“你当然可以搞物理,谁敢拦你?”

上一篇:医道安然

下一篇:ABO咖啡撞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