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32章

作者:摩卡滋味 标签: 年下 爽文 近代现代

第47章 又来了

  孙家的宝贝蛋在学校里跌断了腿, 简直就像是一锅开水浇到了孙家这个蚂蚁窝里,一下子让他家孙婆子发了颠, 带着儿子、媳妇,拖了孙女,全家一道杀上小学堂, 非要校长给个交待。

  听说是孙留根追打拖油瓶, 要抢他书包才摔成这样的, 孙婆子气得发狂,一屁股坐在学校大门口, 两只鸡爪一样的手拼命拍着地面,一边还不忘死命掐着战战兢兢站在她身后的儿媳妇, 嘶声哭号:“侬个讨债鬼带个寻死个拖油瓶,欺负阿拉宝贝留根,侬勿得好死啊!畜生胚下十层地狱, 钉穿肚……”

  “好了!闹什么!还不把人拖起来, 成何体统!再闹, 你家孩子不要上学了。”

  邹校长气得脸色发青, 厉声喝道,这样的家庭教育才会把孩子教得品行败坏。

  赶来的黄林村生产队队长石河生, 带着民兵把这一窝丢脸丢到兄弟生产队的祸害赶紧拉走, 他也不和孙婆子多啰嗦, 就指着孙光宗的鼻子大骂, 特么再不看好他家这撒泼无赖的老娘, 就立时把欠队里的账还上!还不上账, 就是挖公家墙角,拖去劳改也不冤枉!

  孙光宗缩着脑袋瘟鸡点头一般,哎哎应是,恨恨地拖了老娘就往回转,一边骂:“留根个畜生胚自作自受,侬莫要再闹,侬是要逼死我啊!走,走啊!回去!”

  曹富贵不放心小乔,也跟了过来看闹猛,见河生队长威武,不必他再出手,寻到小乔拉过一边,悄声安慰道:“看见了吧?捉住要害,一脚踩扁!管叫其动也不敢动。孙家这窝臭虫一样的,欺软怕硬,只敢偷偷咬两口,没一点花头的,侬不用怕。”

  小乔眼角余光冷冷瞥着孙家的人,还有他那个根本没想起要找他的娘,低声应道:“嗯,我不怕的。”

  春暖花开的好辰光,却也是青黄不接的季节。

  孙家的一番折腾,在严峻的大形势下,在饥荒面前,就像是大河里偶尔泛起的一点泡沫,根本无人在意。

  这一年的春天,在很多人的记忆中,就是挥之不去的饥饿。

  山上田边的野菜,就算是勉强能入口的牲口草料也被人们采挖干净,近山里跑的,浅水里游的,地上长的,凡是能吃的,几乎都被淘挖殆尽。有的地方甚至有人连青苗和种粮都偷来吃,偷鸡摸狗的治安案件更是层出不穷。

  林坎大队几个生产队有了冬日里起出的一批粮砖打底,总算没有人家断顿,可小偷小摸,偷盗集体粮食的事也开始出现,治保主任严和平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眼珠都熬红了。

  曹书记也熬得嘴角开裂,燎泡一串又一串,头发都白了好些。缺粮的困难报告是老早打上去了,可如今全国上下都在饿肚子,国际形势又艰难,虽然国家向外购了许多粮食,要轮到救济粮也总要一段时间。

  好在地里的麦子已经黄了,再熬上一阵,就算救济粮还没到,夏收也到了,老天爷只要不是太不开眼,这半年的荒应当就能熬过去了。

  往日穷山僻壤的黄林生产队比起其他几个生产队来,今年运气却是特别好,二流子曹富贵如今成了黄林村的看家镇村之宝。

  年节前他好运撞上了头发疯跳山自尽的大野猪,让大伙吃了满嘴油,年节时又发现了整片的栗子林,前几日他去温泉泡澡,平日里被人来人往惊得连只兔子都不见的林子里,居然钻出一窝野猪!

  两只加起来千斤都出零的野猪,带了一窝七八只小猪,把曹富贵给围困在了栗子树上,要不是他养的跟班——乔家拖油瓶机灵,逃回村子里报信,怕是这小子小命危险。

  如今么,当然是野猪一家呜呼哀哉,黄林生产队的民兵喜立新功,各家各户借光分了几十斤野猪肉。

  为了安慰魂灵吓出半天高的曹富贵,石河生队长作主,多奖励了他这个“野猪之友”二十斤肉,外加“利市头”一只。

  队里的老娘们都哄笑,富贵这小子白白嫩嫩的,定是让野猪精给看上了,要抢回山里当压寨老公去呢!

  曹富贵笑眯眯地应道,喔哟,阿姐人啊!我看着侬好生眼熟,侬长得就像,就像是那只野猪精啊!

  妇人们大笑着,捡起零碎就砸,哪里砸得到这滑溜的小子。

  “呸呸!多老娘钿个,周晓岚这小娘比老娘们还泼辣,居然拿猪下水砸我,秽气!大黄,以后别理这娘们,听到没?喂侬吃肉的是阿爷我,不是这败家小娘,记住了!”

  他气哼哼地教训大黄,顺道也教育小乔:“看到了没,这帮娘们凶得狠!少搭理她们。跟她们吵架打架输了没面子,赢了更丢脸。”

  小乔连连点头,拉着大黄一道往家走。

  现在形势严峻,大黄这条肥狗也是一刻不敢离眼,就怕一错眼,说不定就被谁家给摸去宰了,还是小心为妙。

  “野猪,哼!没有阿爷我,他们吃猪屎都趁不上热的。”

  曹富贵嘟囔两声,也懒得和一帮俗人计较,他一身富贵,继承了炼庐这仙家宝物,心胸眼界总也要大一点。

  至于这几只野猪,哪里又有这么巧的运道,当然就是靠着炼庐的戏法“变”出来的。

  倒是小乔,如今越来越懂事,演技也越发出众,无师自通。除了确保富贵哥安全,该问不该问的一句不问,其他事情也做得妥妥当当,一点不需要他操心。

  这小子个子小小,只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心眼却是挺多,灵醒着咧!

  搞得富贵哥如今倒是有些离不开这得心应手的小弟了,对比乖巧能干的小乔,自家那个亲生的堂弟,简直就是垃圾堆里捡的。

  娘的,除了吃,只会哭!

  身遭大环境如此,家家勒着裤带过日子,老曹家紧紧团结在以阿奶为核心的领导团体指挥下,括弧,领导班子其他成员有且仅有富贵哥一个,关起门来低调度日。

  富贵每每悄悄弄来好些面粉、菜瓜果干,偶尔还弄两只野味来打打牙祭,倒不是他不舍得给家里人多吃些好的,就怕补过头了,人人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他家倒出来一帮子红光满面、膀大腰圆的,这可不是找事吗?!

  好在不吃多,可以吃得营养均衡。

  营养这回事,还是老祖宗在几个食方里提到的,药补不如食补,肉蔬合理搭配,油水足够,各种精粗粮食混着来,根本不需要吃很多主食,就能让身体得到足够的营养补充。

  富贵本来就好吃,有老祖宗的理论指导,又有了手头足够的玉石,除了药田里一茬茬种粮,余下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怎么弄出更好滋味的吃食上。

  于是乎,只要是祖宗有的方子,他手头有食材的,什么八大菜系各种乡土名吃,一样样轮番上阵。只是富贵大厨性子懒散,不喜欢天天待在灶间烟熏火燎,只有兴致来时才会在晚餐时弄上两个让人连舌头都要吞掉的好菜。

  吃得家里人是欲罢不能,每每一到晚餐时分,人人都殷勤地抢了富贵手里的活,只盼他心情舒畅,兴致一高,就上灶露上两手。

  阿奶嗔骂一声:真真是个天吃星下凡!

  几个小的上了学堂,屋里头似乎一下清静了许多,没人跟前跟后的,搞得曹富贵也有些不太习惯。

  好在小学堂的课也就那些,学业不重,过了晌午早早就放了孩子们回家。每到放学时分,敲钟伯就会敲响小学堂戏台上挂着的半面破锣,当当当几下敲过,孩子们便像是潮水一般喧嚣吵闹地涌出学校。

  宝锋上了几天学堂,新认识了不少合脾气的同学,又有一帮曹家人撑腰,很快便找到了上学的乐趣,斗草、打弹子,猜个指头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同学们多半总是饥肠辘辘,千方百计想着弄吃的,连学校边草丛里的虫子都没放过,都让他们捉来烤着吃了。宝锋听着阿奶和姆妈的教训,一句多的话也不敢说,带去的饭盒里也只是两只小小的,极不起眼的番薯团子,灰扑扑的,配上几根自家腌制的小咸菜,飞快吞了,摸着扁扁的肚子,等回家让大哥做好吃的。

  孙留根摔断了腿,家里人又闹出一通事,很快就休学了,说是要等腿好了再回来上学,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在学校里见到他。

  孙留根的事没给小乔带来什么影响,小学堂里那点识字识数的课对他来说似乎又过于简单了点,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丁老师教过几遍的东西,上课再提问时,宝锋和同学们站起来还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惹得“长钉”大发雷霆,罚站又罚抄。

  尤其是数学课,学会了数字和计算方法,所有的答案不就出来了吗?居然还有一半的同学要掰着手指头数才能算,多半还算错。宝锋更强,他不光用手指,连鞋子都脱了把脚趾都用上,居然还能没有一遍算对。

  小乔看着宝锋的眼神有些微妙,要照顾富贵哥,果然还得靠自己。

  小乔没有浪费一点上课时间,默默地把课本从头看到脚,只字不漏地学了下来。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帮富贵哥种田,做事了。

  挺好。

  乡村的日子平淡如水,即便大江大河奔流激荡,在这穷山沟里,只要能吃上饭,也激荡不起什么大的浪花。

  城里的供应粮食供应越来越紧张,曹富贵悄摸地又往大姑家“运”了几次粮食肉菜,免得青柱哥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膘又给饿瘦回去。

  以钱家老太太的精明和钱姑爹的圆滑,自然比富贵哥更深谙低调、闷声发财之道。为了报答富贵送粮送食的情谊,钱老爷子投桃报李,积极牵线,又帮着富贵哥换来了好些玉石古玩。

  这些民间藏物,能拿来换粮的,品质大多一般,难得有几件精品。好在富贵也不挑剔,他只是拿来喂“炼庐”,品相再糟的玉,只要有灵气都能用。如今见的玉石多了,炼庐里的能量又不紧缺,他也稍稍对玉的温润“君子之美”品砸出点味来,哪里还舍得用好玉当“燃料”,这可都是钱啊!

  阿奶的环佩已经耗了一半的能量,他赶紧给收起来,好在还没破相,玉石只是稍显黯淡,只希望带在身上多滋养滋养,改天能养回原来的颜色润泽来。

  转眼到了六月里,初夏已至。

  黄林生产队地里的麦子一片黄绿交加,清风拂过,麦浪延绵起伏,看得人心怀大畅,满怀希望。这就是队员们大半年的口粮啊!

  地里的农活也重了起来,二叔二婶和阿爷常常天不亮就起,听着记分员的哨子干上一整天的活,回家累得直不起腰,可是想想来日的丰收,人人脸上都是忍不住挂着希望的笑容。

  曹富贵还是没去挣工分。

  人啊,贵有自知之明。他富贵哥就不是干农活的料!与其在地里累死累活还要拖累旁人,被队员们万般嫌弃,还要惹得阿奶心疼,还不如兢兢业业做好他后勤服务员的工作,在炼庐里多种粮,多做加气血,加精力的好菜,给家里人天天补上一发。

  这么一想,果然好有道理。

  富贵哥心安理得地闷头做他的炼庐大事业了。

  哎!可惜农忙时节,连二傻那憨货都被拉到队里的田地出大力,他再怎么心狠也不能让个二傻子夜以继日地干活吧?只能悄悄给他捎点加特效的好吃食,尽力帮他也补补。

  可怜这炼庐的地里活,就只能大半自己扛了。

  幸好小乔会来事,早早放学就来帮忙,把家里地里收拾得利利索索,让富贵哥惬意万分。有时曹富贵都忍不住咂舌叹惜,叹小乔不是个女的。

  小乔要是个小娘,他老早就把人当媳妇养了,这么听话又能干的乖媳妇,哪找去?!

  劳累了一天,呼呼睡下,已经小半年没缠上富贵的噩梦又不期而至。

  曹富贵半夜大汗淋漓地惊醒,瞪着窗外的暗夜辗转难眠。

第48章 预报

  梦里狂风骤雨, 溪水暴涨,快要收割的麦子被风吹倒在地,更被狂暴如泄的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田头路边不时有大树被风吹得轰然倒下,有些甚至连根拔起。队员们顶着风雨, 冒着生命危险在地里艰难地抢收,连人都快被吹得飞起来, 除了一地的泥泞, 根本收不起半点粮食。

  风急雨骤,台风过境来得快去得更快, 不过一个昼夜, 摧山倒海、狂卷而过的乌云就突然烟消云散,雨止风歇,重又恢复了烈日炎炎的好天气。

  只是被风雨摧残过的麦田里只剩下一地狼藉, 成熟的麦子倒伏于地, 浸泡在泥水之中,霉变、发芽, 能够收回来的不过三四成。

  憔悴得不成人样的队员们,一脸麻木地用自己的双手,从烂泥地里抠出尽可能多的粮食,眼泪都已经干涸。

  这个场景其实在以前的噩梦里也零星闪过, 那时他心里牵挂着饥荒和小乔悲惨的命运, 根本没有仔细分辨留意。而这一次, 梦里的景象如此清晰而恐怖, 狂风吹在身上,站都站不稳,暴雨打得脸颊生痛,就像是他真的经历了那样一场天灾。

  曹富贵楞楞地坐在床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头就像是被塞了团炭火,又闷又烫,焦灼生痛。

  黄林村地处江南,虽然在高山之上,丘岭山壑之间,其实离着海并不远。翻过几重山,穿过一片滩涂地,再向东就是东海之滨。

  台风往年也常常经过,一般七八月份居多,而且多会在海岛或是沿海的渔村登陆,风尾巴刮到到县城里都不多,更不要说是黄林村这样的高山村落里,最多不过是有些局部的影响。夏日炎炎之际,村里的孩童们都盼着台风能多来几次,就有凉风阵阵,乌云滚滚,还能带来几天的阴凉,最多也不过下几滴雨,多少好。

  可梦里的却不是那样调皮又舒适的台风外围小尾巴,而是狂暴到能摧毁一切生机和希望的恶鬼。

  梦里的“他”也在抢收,跌跌撞撞扑倒在泥地里,被尖利的石头划破了肩膀,血水混在泥水中,蔓延在身周,手里不过是几把能攥出水来的倒折麦穗。

  曹富贵回想着梦中生产队里凄惨的场面,再想想以往几次噩梦,都像是在另一个“相同”又不同的世界里发生的事。就像梦里的饥荒,小乔挨打、要被孙光宗丢下山崖,甚至是他自己为了抢粮被民兵打死……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确实可能发生的事,却因为他的不同选择,造成了不同的后果。

  他越来越相信,梦里的事也许就是上一辈子,或许就是小乔上一辈子经历的事,老天爷看他富贵哥上一辈子下场太凄惨,借着小乔的眼睛在上辈子看到的,让他预知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这梦里未来的台风,也像是小乔的遭遇那样,是确定会发生的事,那这个未来能不能被他所改变?

  曹富贵跳下床,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磨着牙根拼命琢磨。

  所谓天灾人祸,如果是因人而起的灾祸,就像小乔身上的事,他自己抢粮的事,只需要在适合的时机出手干预,或者是下定决心作出选择,自然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可是遇到天灾,就像是饥荒年景,他要不是撞大运继承了老祖宗的炼庐宝贝,就算是事先知道了会有饥荒,又能怎么办?不过是饿得半死,还要比不知道未来的旁人更多一口怨气,要么就是偷摸盗抢,下场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台风这玩意,老天爷想让它来就来,想让它去哪里又怎么会是区区一个普通人类能干涉改变的?主席说人定胜天,可特娘的要靠他富贵哥一个人胜这“天”,还是洗洗睡吧!

  胜不过,那只有避。

  怎么让长在地里不能跑的麦子避过这一劫?

  如果台风肯定会来,粮食又避不开,那只能抢收。

  问题在于,这特娘的“预知噩梦”只有“乔应年”曾经经历过的一些场景,根本没有具体的时间,他还是根据梦里几次事件发生的时间推测,台风应该就会发生在今年的夏收。至于会是哪一天什么时候……小乔在梦里也没盯着日历看啊!

  麦子收割是有严格天时的,既要颗粒成熟又要天晴无雨,早收晚收影响都很大。早收几天麦子没熟透会少收一两成。收晚了万一有点雨,麦粒霉在穗上,直接发芽都有可能。即便没雨,阳光暴晒,熟过头的麦粒甚至会崩开散落,造成损失。

  一没凭据,二没确切时间,就算他不顾一切跑去和三阿爷说要刮台风,赶紧收麦,人家也只会当他发昏说胡话。人微言轻,麦收这种大事,他哪里插得上嘴?

  曹富贵烦躁地挠挠脑袋,拼命想招,这时候他倒是有点后悔平日里言行无状,在那帮说了算的大人们面前没甚份量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日日说话做事都要规规正正,周全万分,这特娘的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哼!阿爷难得想帮忙救粮反倒还要为难自己,这是哪来的道理?

  憋气归憋气,他心头惶惶,哪里又做得到“随他去”,看着乡邻和亲人们辛劳大半年的庄稼,眼见就能收获,却被老天爷一只喷嚏打得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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