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凶策 第81章

作者:凉蝉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近代现代

  “实际上,博良也在那名单之中。但狄人使臣见过庆王世子之后,一定要那孩子过去。”鲁王声音忽变低沉,“庆王的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前几年在战场上连胜狄人十二场,杀敌无数,现在他们指名小的这个,又要送到那边,只怕……有去无回。”

  “庆王怎么说?”

  “庆王……庆王已经病倒了,庆王妃手捧长子灵位长跪东宫,恳求她的祖母跟皇帝说情。跪了三天,被人抬着送回王府了。”鲁王顿了顿,冷笑一声,“我绝不能让博良遭遇这样的事情。”

  “为质三年,但庆王这孩子只怕活不过三年。神鹰营来得及么?”

  “来得及。”鲁王声音低沉,有如金铁,“他当年也参与到我爹爹的神鹰营建造之中,他最明白神鹰营的初衷与作用。对内,对外,都是利刃。只是当时的人不懂用而已。”

  文玄舟点点头:“只要找到那笔钱,再建两个神鹰营也不是难事。”

  鲁王应和道:“确实如此。”

  两人谈及这个问题,却没有再细说下去,先后离开了书房。

  迟夜白一直藏匿在角落,凝神细听两人脚步声。直等到两人都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悄悄跟上。

  鲁王和文玄舟分头离开,迟夜白选择紧跟文玄舟,他打算去查一查这个新的神鹰营在什么地方。

  但文玄舟却没有离开王府。他走过中门,似是略为思索了一阵,又扭头转了一个方向。迟夜白仔细一想,他的去处是鲁王府侍卫的武器库房。

  料到他是去取防身武器,迟夜白小心地隐藏身形,等候文玄舟。

  文玄舟在靠近武器库房的时候突然停了。他侧头听了听,随即走向库房旁的另一处房舍。

  “怎么把地牢打开了?”他问守在房舍外头的侍卫,“有贼子?”

  侍卫立刻挺直腰杆:“不是,是王妃手底下的人犯了错,要责罚一二。”

  文玄舟顿了顿,弯腰从那侍从鞋底下拽出一根银白色簪子。簪子素净简单,只嵌了一颗明珠。

  “……你不是王爷的侍从,你是王妃的人。你的任务是保护王妃,怎么来守地牢了?”文玄舟似笑非笑地问,“还有这个,这簪子是你的?你踩在脚下做什么?”

  侍卫咽了口唾沫:“不、不是我的。”

  “确实不是你的。”文玄舟轻声说,“你不如告诉我,金烟池霜华姑娘的簪子,为何会掉在你的脚下?”

  迟夜白大吃一惊。只见那侍从嚅嗫半天,干脆让了开来:“文、文先生还是自己进去看吧。我……我不敢讲。”

  司马凤带着边疆,因为边疆伤在腹部,不能骑马也不能颠簸,他便以双臂抱着他,一路跑回了蓬阳。边疆因为失血,脸色极为苍白,为两人打开城门的兵士大都认识边疆,不由得纷纷凑上来询问。司马凤根本顾不上回答,只一阵风似的,把边疆带回了家。

  “甘乐意!宋悲言!”他踢开大门吼道,“出来救人!”

  应声而出的却是正在厅堂中谈话的司马两人和英索。

  英索是今夜抵达蓬阳的,迟夜白与司马凤刚刚离开城门奔赴九头山,她便已经到了。

  她带来了三封信,分别来自迟星剑、田苦和林少意。

  因田苦和林少意传送这些思敏信件的时候全用鹰贝舍的鹰,英索便干脆让他们一起送到鹰贝舍,以求保险,然后再由自己亲自拿过来。

  三封信说的都是调查的进展。田苦和沈晴终于找到了那笔钱财的去向:俩人几乎翻遍了杰子楼存放的书册,终于在当年朝廷的一个嘉奖令里找到了端倪。当年奉旨查办神鹰营并受了嘉奖的那位官员,往上追溯,竟是鲁王妃父亲的学生。鲁王妃的父亲与老鲁王同朝为官,但政见不合,分属两派。鲁王死后那老大人也请辞返乡,女儿之后嫁给了鲁王,他死在了家乡。

  问题在于,那位查办神鹰营事件的官员呈交给朝廷的账目中,一开始就少了那一笔钱。

  找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恰逢沈晴胎动,田苦日夜守着她,竟突发奇想,猜测出一个可能性来:钱财应当在鲁王手中。鲁王与文玄舟合作,但没有把这笔金子的下落告知文玄舟,反而以此为牵制,让文玄舟帮他办事。

  田苦进一步猜测:文玄舟和鲁王的目的也许有一半是相同的,那就是两人都想要获得神鹰策和神鹰营的所有资料。但获得资料之后,鲁王的目标和文玄舟显然不一样了,所以他的妻子手中掌握着那笔下落不明的银子,但他却始终对文玄舟守口如瓶。

  司马良人不置可否。和田苦的猜测相比,少意盟和鹰贝舍传回来的消息更为重要。

  林少意和唐鸥等人亲自去拜访了九江派的汪帮主,意外发现汪帮主身受重伤,竟一直卧床休养。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九江派和三意帮争夺的那块地盘,最近频频有人活动。那些人武功高强,行动齐整,不似江湖草莽。九江派有不少弟子都被打伤,那块地现在俨然成了三意帮的囊中物,但三意帮却没有经营,反而任由那些生面人在其中频繁出入。唐鸥与沈光明前去查看,发现除了一帮武艺高强的陌生人出没之外,还有不少工人也在那块地盘上生活,似乎正在修建一座寨子。

  鹰贝舍的消息和少意盟的消息正好互为补充。鹰贝舍的探子从商船着手,从船底碎屑、船工谈话等地方寻找蛛丝马迹,终于确定从郁澜江对岸驶过来的那几艘吃水极深的怪船上载的,果然就是砖坯。而他们其后更发现,从九头山上烧制出来的一部分砖块,会被严密谨慎地包裹起来,以布匹、瓷器等名义运送到商船上,再通过商船返回对岸。船舱底部扒拉出来的碎屑很快送回了迟星剑手中,迟星剑立刻认出,这些秘密烧制和运送的砖块,不是普通的红砖,而是御用的金砖。

  九江派和三意帮交界处的土地粘性大,适合烧制砖块,与苏州地区的御窑村周围的泥土极为相似。于是泥土制成砖坯,运送到九头山砖窑烧制,烧制完成后再返回原址。

  有一些话迟星剑没有在信上说明,而是让英索转告司马良人。

  “九头山砖窑是鲁王主持修建的,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鲁王都参与其中。他们是生怕在山里烧砖,引来乡民怀疑,才这样谨慎。但随着砖块烧制成功,必定要投入使用,为了尽量确保无人发现,鲁王肯定会对周围的村镇进行清洗。”英索转述迟星剑的话,“当年鲁王在皇城旁边修建神鹰营,也是这样的。”

  司马良人眉头紧皱,正在思考,便听到自己儿子在外头哇哇乱叫,忙和英索奔了出去。

  边疆被送到了甘乐意的小院子里,甘乐意出来一看,差点栽倒在地:“怎么送个死人过来!”

  “没死!”司马凤抓着边疆的脖子,“还有气儿!”

  “你要把他捏得没气儿了!”司马良人怒道。

  甘乐意和宋悲言连忙把工具拿出来,为边疆止血。边疆已经陷入昏迷,甘乐意连打他几个巴掌都没醒过来。

  “不行,我这边没把握。”甘乐意转头道,“叫大夫!阿四!去找大夫!”

  “不可!”司马凤飞快道,“边疆是在九头山砖窑那里受的伤,他发现了砖窑的秘密……”

  “没有大夫他就死了!叫个可靠的大夫过来!”甘乐意气得大吼。

  在一片忙乱中,阿四拔高了声音:“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他转身跑出院子,恰好与一个越墙而过的人撞了个满怀。

  “阿四,是我。”

  阿四抓住这个不速之客,定睛一瞧,立刻认出是鹰贝舍的一个探子。

  “怎么了?”他心生不安,想到现在鹰贝舍监视着的地方就是金烟池、鲁王府和自己家,连忙问道,“是鲁王府出了事还是金烟池?”

  “司马少爷在吗?”探子问他,“我们当家有要紧事要告诉他。”

  阿四连忙把探子带到甘乐意的院子里。甘乐意和宋悲言在房中忙活,司马凤、司马良人和英索都在院子里站着。那探子语速飞快,把迟夜白交代的事情一口气全都说了,末了还不忘添上关于霜华的那一句。

  走到院门口的阿四顿时回头,窜到他面前:“霜华?!”

  “霜华姑娘现在正在鲁王府内,当家认为她有危险。”探子又说了一遍。

  司马凤和司马良人飞快对视一眼,司马良人点点头:“你去。”

  “好。”司马凤转身奔出院子。

  英索听到现在只有迟夜白一个人在鲁王府,自然也呆不住了,紧跟着司马凤离开。

  阿四在原地踌躇片刻,跑到屋门口把宋悲言叫了出来:“小宋,我现在要跟少爷去鲁王府,你去叫大夫。”

  他匆匆跟宋悲言说了那可靠大夫的地址,也跑了出去。司马良人没有留在院中,他走回书房,唤出了自己的心腹侍卫。

  “你们立刻带一队精锐连夜用令牌出城,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叮咛道,“用最快速度赶到曲将军府上,不管府内人说什么,也不用管曲永昌什么态度,一定要把夫人和双桐小姐保护起来。先保护在曲府内,不要回来……不管怎样,若我这边没有传讯,一定不要回来。可以通过鹰贝舍的那边的探子跟迟星剑大侠联系,暗号你们都知道。”

  那几个侍卫领命去了。

  司马良人回房换了衣服,出门牵马。

  管家知道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情,虽不明就里,但仍旧担心。“老爷,这是去哪儿?”

  “去官府。”司马良人上了马,看着前方说,“去见咱们蓬阳的官老爷。”

  “又有案子么?”管家说,“少爷方才走得那么急,是去救人?”

  “嗯,他去救别人。”司马两人笑道,“我是去救我们自家人。”

  文玄舟把手里的簪子在指间轻轻转了一圈,一步步走下地牢的阶梯。

  几乎所有王府都有这样的一个地牢。不听话的仆人、不听话的妻妾、不听话的任何人,都可能进入这个地牢。鲁王府的地牢很少有人使用,但每一个进入这里的囚犯,全都没有机会走出去。

  门口守着的人鲁王妃的侍从,所以霜华得罪的是鲁王妃。

  但今日鲁王没有请过霜华,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应当是鲁王妃直接请过来的。

  文玄舟想起了今日他和鲁王在书房谈论事情时,端着茶水走进来的鲁王妃。

  鲁王妃和鲁王是自小相识,竹马青梅,情深意笃——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情深意笃的。虽然文玄舟觉得鲁王对王妃的敬意、惧意也许远远多于情意,虽然文玄舟不知道这些敬意和惧意从何而来,但应该与王室背地里的种种利益有关。

  他对那个女人背后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自然也不会去探究。

  今日在房中他与鲁王说起霜华脑袋里的针时,鲁王很生气,而鲁王妃正好从廊下经过。

  文玄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但他很懂得嫉妒、怨怼这些负面的感情。鲁王妃无头无尾地听到了那些话,极可能认为鲁王对霜华怀着不一样的情愫,因而才反对文玄舟去接近霜华。

  霜华深得鲁王喜爱,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鲁王不纳妾,这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霜华是一个烟花女子,即便没有身份地位,与男人贪欢一晌也是极为平常的。

  走到地牢底部的时候,文玄舟已经大概猜出霜华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地牢不大,只有四个牢房,如今只有最后一个牢房中有亮光与人声。文玄舟没听到女人的声音,直到他走近了才知道为什么。

  霜华被缚着四肢扔在地上,嘴里也塞满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牢房中站着几个男子,有两个已经把上衣脱了。看到文玄舟走进来,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尽量恭敬地说了句“文先生”。

  “没事。”文玄舟摆摆手,“我不打扰你们玩儿。”

  霜华看到这样一个儒雅的文士走进来,双目中流露恳求之色,但文玄舟的话没留给她一点儿希望。

  “在你们玩儿之前,我想先问这位姑娘几件事。”文玄舟在霜华身边蹲下。

  几位汉子乖乖退出了牢房,只留文玄舟和霜华在内。

  文玄舟取出霜华口中塞着的布片,霜华立刻出声求他:“先生……先生,帮帮我!我不是王府的人,我是被王妃骗过来的。”

  “她怎么骗的你?”

  “她说,她说王爷请我过来弹琴,但我连王爷的面都没见到,王妃就让人把我带到这里来了。”霜华连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妃用花瓶砸了我,可我真的没有对她动手,我没有……”

  文玄舟静静听她说话。他以往都是远远听霜华弹琴,上次才与她有过短暂交流。但此时他发现,这姑娘不是一般人。

  她额角和头发被鲜血糊满了,想来是王妃砸的花瓶弄伤的。而方才牢房中围着的人,显然是想对她施暴。但她竟然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懂得求救,说话的时候更是条理清晰,毫不混乱。

  文玄舟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比如霜华和司马凤关系极好,比如霜华可以在王府的大半个院子里自由出入,比如在王妃生日宴上,她和司马良人的争执。

  他心头忽地涌起一种难以说明的不安,似被浓雾笼罩着,影影绰绰,只瞧见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文玄舟点点头,俯身把霜华扶着坐起来。

  “霜华姑娘,你还记得我吗?”他问。

  霜华愣了片刻,摇摇头:“我没见过你。你是王府里的……管家吗?”

  文玄舟又点点头:“没见到我,那就对了。”

  他手势温柔地抚弄着霜华的头发,手掌在她脑后游移。在这破败、肮脏、污臭的牢房中,文玄舟突如其来的温柔令霜华露出了极其明显的警惕之色。

  然而下一瞬,她便被脑后传来的剧痛击倒,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叫声太过突然,太过难听,把牢房外等候的男人们吓了一跳。

  “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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