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蟾
是来自虞杞川的一条微信消息，手机屏幕跟随室外光线自动调亮，将那行字印在他微微睁大的瞳眸里。
����今晚有没有空，咱俩见个面吧。
【作者有话说】
虞老师，开了上帝视角的如选之子，总能适时地出现在每一次李如需要他出现的时间点（bushi）
第30章 你这么想跟我交朋友啊
半个多小时前，刚开完教研组会议的虞杞川回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林墨予的电话，对方一上来还很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才说到正题：“虞老师……那什么，你今天有空吗？”
问一个高三毕业班班主任有没有空，这话讲得虞杞川都不知该怎么回，便道：“你直接说什么事吧。”
虽然对方尚未表明来意，但他总感觉这个电话跟李如有关，果然，那边林墨予清了下嗓子，开始娓娓道来：“虞老师，是这样的，我表弟他有个原本感情深厚的发小，叫季冰，听说当年在一中也是个风云人物，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扯远了����”
他的话却被虞杞川倏而打断，声线一下子变得低沉且无甚起伏：“我知道季冰，他跟李如怎么了？”
林墨予顿了一下，在他对虞杞川为数不多的粗浅认知里，对方总是一副笑模样示人，言谈举止风趣幽默的同时，又不失稳重内敛。眼下这还是第一次，他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一股罕见的难以忽视的压迫感，硬要说的话，有点像猛兽意识到领地被其他生物入侵后瞬间呈现出的防御姿态，并且随时有可能发起进攻。
这比喻实在不算恰当，林墨予暗自咋舌，回过神来换了副口吻委婉道：“要说怎么也没怎么，我跟李如今天原本是一道来参加季冰母亲生日宴的，可那小子提前开溜了，走之前他跟季冰在偏厅单独待了一会儿，出来后表情就不太对劲……”林墨予欲言又止的：“你可能不太清楚，他们俩吧，之前因为一些事闹得很僵，我担心……”
虞杞川沉默一瞬，说：“那林先生打给我的目的是？”
“抱歉，虞老师，我知道这么做不是很合适。但……你跟李如是高中同学对吧，现在又有老师这层身份，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很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聊一聊。”
虞杞川很轻地笑了一下：“李如应该不缺朋友。”
“但交心的没几个，真的，你别看他跟季冰从小好得像是能穿一条裤子，该翻脸的时候照样翻脸，而且那小子并不像他自以为的那么坚强，有时候还挺玻璃心的。”
“李如知道你在背后这么揭他短吗？”
“知道又能怎样。”林墨予无所谓道：“反正他对我这个表哥向来都是没大没小不怎么尊敬。行了，我不能跟你说了，这边有人找我，虞老师，你要是实在不方便，也可以不用管他，我这个表弟玻璃心归玻璃心，但恢复能力也是极强的，最擅长的事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反正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不接，就让那小子一个人待着自生自灭吧。”
完事不等虞杞川搭腔，就匆忙挂断了电话，动作之迅速，让人一度怀疑他是否故意为之。
孟雨下了课从外面进来，路过虞杞川的办公桌不经意瞥过去一眼，顿时乐了：“虞老师，你抱着个手机发什么呆呀？”
虞杞川被她一句话叫得回了魂，转头冲孟雨很淡地笑了笑，收回视线垂眸盯着面前已然黑掉屏幕的手机，再度解锁点进通讯录，号码拨出后不到一秒就听见机械女音的回复：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看来李如仍旧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无从判断对方到底是因为上次的事没消气，还是从此以后不打算再跟自己有联系，就像他同样不清楚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缘由，到底是出于林墨予那看似牵强附会的请求，还是内心深处根本就无法轻易放下。
虞杞川又面沉如水地切进微信，往下翻了一会儿才找到李如的对话框，对方的头像是个卡通手绘的白色线条小狗，托小外甥女的福，他知道这只小狗的名字叫Maltese，其实很不像是李如本人的风格，但鬼使神差的，又让他觉得极其贴合。
微信消息发出后，那行前方并未出现红点提示自己已经不是对方好友的字让虞杞川无端松了口气，又等了几秒钟没收到回复，他也不着急，手机丢在一旁继续做自己的事，只是隔几分钟就要拿起来看上一看，等待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拉长，渐而变得焦灼起来。
手机兀自亮起的瞬间，虞杞川偏头定睛，微微闪烁的眼眸被光照得很亮，簇起一团火般，他看着横在屏幕中间提示的那条消息，几乎是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伸手拿过来，划开解锁，进去直接就是对话框界面。
李如回复了。
����今晚没空。
不加掩饰的拒绝并未让虞杞川感到意外，他打下一行字：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却这时，那边刷地发过来一条：但我现在在一中校门口，门卫老大爷拦着不让进，你要不要出来接一下？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虞杞川从一瞬的愣怔中回神，嘴角已然情不自禁地勾起。
嗡����
李如立在学校门口岗亭前的遮阳伞下，攥在掌中的手机一震，他拿起来，在未看见回复的具体内容之前的之前，心里已经在猜测虞杞川会是什么反应。
����你是作为学生家长来的，还是有其他身份？
����不是学生家长不让进？
����那倒没有。
李如盯着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一两秒后，刷出最新回复：作为老师的朋友也可以。
李如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已经哼笑出声，随即跟着眉梢一挑，不想继续打字的他直接一个语音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虞杞川似乎在一个空旷却安静的地方，只能听见他一个人格外沉着冷静的声音从手机那头清晰响起：“喂？”
“我以前还没发现，”李如故意拖着慢条斯理的腔调戏谑：“原来你这么想跟我交朋友啊，虞杞川。”
谁的心跳在这句话音未落之时骤然失速，停顿了又好几秒，虞杞川问：“那天我说的话，你还在生气吗？”
李如诧异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假装：“什么话啊，我早都忘了。”
“所以……”虞杞川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把我手机号拉黑迟迟不放出来，也是因为，忘了？”
【作者有话说】
格外沉着冷静吗，虞老师？
下班有点晚了，怕宝子们着急，先更一些，明天继续。
第31章 经年旧事
李如反问：“你记仇啊？”
虞杞川竟还蛮正经地嗯了一声，“是啊，我这人心眼儿一向很小。”
李如当然能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不知怎的，跟对方三言两语你来我往了几句，他原本被糟心家务事淤塞的情绪豁然开朗了几分，于是说：“算了，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这时，一中熟悉的下课铃同时从电话那头和远处遥遥响起，虞杞川吐息沉稳，但能隐约听出他突然加快的步伐与跑起来后衣料摩擦的����声。
“别走。”他说：“我来了。”
仿佛心电感应般，李如抬头凝眸朝校园内望去，晚阳下，那道颀长身影逆着光大步走来，恍惚间，令他思绪回溯，想起经年已久的一段记忆。
那是高二上半学期的事了，他们那支篮球队作为一中代表参加校际联赛，一路过关斩将冲进前三，收获了不少赞誉和追捧，却并非所有人都买账，但这事真要追究起来，也怪李如树敌太多。
那个周末原是阴天，一大早就飘着毛毛细雨，他们一队人马约好了热身加练为马上到来的总决赛做准备，自是风雨无阻，最后去了学校附近体育馆的室内球场，队长虞杞川临时有事无法抽身，电话里交待他们适度即可，不科学的加练反而影响后天的比赛，这些话被一向看他不顺眼的李如当做耳旁风。
青春期男孩子总有消耗不完的精力，他们闷头打了一下午，还跟中途过来的几个社会人士组成的球队交了手，最后因对方体力跟不上节节败退作罢，那些人认出他们穿着的一中校服，盛情邀请他们几个去附近的大排档吃烧烤。
大家面面相觑皆在犹豫，毕竟出来加练这事是连教练都瞒着的，幸有队长替他们打掩护，但队长也交待了，让他们早点结束回去休息。
李如当即拒绝了那伙人，倒不是因为他听了虞杞川的话，而是谢雯茜叮嘱过他要按时回家吃晚饭。
高中时代的李如，除了在两位发小面前有好脸色，其余对谁都是一副无差别的臭脸，对面打头那人笑着让他们给个面子，甚至走近掏出一根烟递了过来，李如昂着下巴眯起眼睛，啐道：“给高中生送烟，你他妈有病吧？”
冲突起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群人压根就不是来打球的，纯粹����为了找茬儿，副队长是最先反应过来，已经提前虞杞川打去电话求救。
他们打了一下午球本来就消耗大，而对面明显保存了体力，并且好像知道李如是他们队的主力球员，两三个人盯着把拳头往他身上招呼，队友想帮忙，架不住那些社会人士使阴招，混乱中李如小腿骨跟后背连挨了几下重踹，跌倒在地疼得冷汗涔涔。
“住手！我打110了，警察马上就来。”
一道呵斥声破空而来，李如体力不支，让几双手齐齐摁倒在地，后脑勺头发被揪得生疼，右脸颊紧贴着冷硬地面，费力地睁大眼睛看向室内球场大门的方向，一道高挑挺拔的人影逆着光由远及近，眉眼渐而清晰。
是虞杞川，对方定睛，也看到了被摁倒的李如，面色陡然一沉。
那群人先开始也是一惊，结果见来的同样是个高中生，为首那人屈腿使劲压着李如瘦削的脊背，咧嘴笑起来：“小子，你他妈唬谁呢，据我所知，你们过两天就要比赛了，如果因为校外打架斗殴进了派出所，闹大了会被取消资格的吧？”
这话一出口，几乎挑明了他们就是冲着搞事来的。
虞杞川当着那些人的面接起一个电话，还未过十八岁生日的他有着不输于成年人的沉着稳重，只是神情细看之下，还隐着一丝阴霾。
“姐，你们人来了吗？”
那边回了句什么，虞杞川用仿佛看死人的冷漠目光从那群人脸上一一扫过，接着说：“……嗯，我都认过脸了，有几张面孔应该还是你们所里的熟客。”
这时，终于有人认出来，哀嚎一声，伸手指向虞杞川面门：“艹！他不是辖区派出所那个虞警官的弟弟吗？”
旁边人不信，踹他一脚：“你他妈确定？”
“确定啊！”那人信誓旦旦道：“几个月前我因为点事儿被民警叫去问话，就看见这小子坐在派出所走廊的椅子上，戴着耳机边听英语听力边做题，那个淡定的模样，我印象可太深刻了。”
“哦，我记得你。”虞杞川漠然道：“在烧烤摊闹事却技不如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又拘留了两天的那位，是你吧？”
对方被说得脸色红白一阵，却见虞杞川一步步逼近，盯着始终压在李如身上那人的眼睛，沉声道：“松开他。”
那人蹙眉，却惮于虞杞川的气场，愣怔间，球队里另外几人冲上前，如同有了主心骨般七手八脚地把李如从对手的钳制下解救出来。
虞子衿也终于带着几位民警杀到，那伙人来不及开溜，全部被带走，因为是双方冲突，他们这边还得有人跟过去做笔录。
李如被人围攻，挨的拳脚最多，已经出了好几茬儿冷汗，身上更不知伤到了哪里，虞杞川想带人直接去医院拍片子检查，副队长见状主动提出让虞杞川陪李如一起去医院，剩下的人跟警察叔叔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
谁知李如没同意，少年宽大的球衣因为刚刚被搡倒在地变得脏污不堪，他用校服外套随便往腰间一系，拎起运动背包时眉心明显疼得一蹙，却仍异常不配合地说：“不去医院，我回家。”
他说一不二的倔脾气大家平时都有领教，副队长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虞杞川，却见对方盯着李如挂了彩的脸看了看，目光平和道：“不去医院也行，那后天的比赛你也别上场了。”
其余几人皆是一怔，李如原本低垂的眸子也刷地抬起，瞪圆的杏眼泛出凶状：“凭什么你说不上就不上？你算老几？”
“凭我是你的队长。”虞杞川仍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腔调：“你以为我是为了哄你去医院才这样说的？怎么可能，我是为了全队，更为了一中， 你不愿去医院做检查，后天带伤上场，万一出了意外，大家都要被连累，几个月的汗水和努力全白费，你能担当得起？”
李如后槽牙紧咬，将单肩包骤然卸下啪地往地上一丢，踱近半步沉下脸与他对峙。
“哎哎哎����”副队长赶忙上前拉架，“李如啊，你听我说，咱队长今天本来家里有事的，被我一个电话叫来帮忙，不然今天咱们都得吃亏����”
“谁他妈稀罕。”李如一双冷眸愤然看进面前人的眼睛里，“让我别上场，真正该被取消上场资格的是你吧，队长？最近几次训练你都无故缺席，上个月跟六中的半决赛，你只打半场就换了替补，几个月的汗水和努力？呵，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不脸红吗？”
“李如！”副队长面色微变，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李如被拽得身体一偏，伤处又被挤压，眉心跟着一皱，让他绷紧下颌线硬生生忍住了。
“气话也不能这样说，哪怕你是咱们队的主力，可队长的付出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最近几次缺席教练也都说了，是因为队长要参加模考，还有上次半决赛，换替补也是����”
“不用你给他解释这么多。”李如胸口起伏一个来回，冷言讥讽：“不过是随便凑支队伍打打玩而已，又不是职业的，本来就没必要太当回事。倒是有些人，口口声声把为了全队放嘴上，却做着背道而驰的事，假正经两面派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言罢拾起地上背包，撞开虞杞川的肩膀，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副队长没有再拦，虞杞川转个身，目送李如走远。
球场门外的台阶下，穿着执勤警服的虞子衿刚用对讲机跟同事沟通完，扭头看见这位腰间系着一中校服，模样生得不错但表情却跟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的学生仔，伸手一招：“哎那小孩，你就是刚刚挨揍的那个吧，啧，这么俊的小脸给揍成这样，还好没破相，用不用送你去医院啊？”
李如白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举起在耳边，丢下一个冷酷的背影走掉了。
没一会儿虞杞川也出来了，身后跟着一群虽人高马大但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个个都嘴很甜地喊虞子衿警花姐姐。
虞子衿带他们回所里做了个笔录，副队长还在忧虑之前那人威胁他们的话，反复确认这事不会影响他们比赛，才总算放心。
一切弄完天色已晚，几名学生都各自打了车回家，虞杞川送走了同学，也准备离开，却被虞子衿叫住。
“你等我半小时，我开车带你吃饭去。”
“不用，我回家吃。”
“爸妈这两天都不在家，你回去又准备随便对付两口？鹭明昨天还跟我抱怨，说你上辈子肯定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