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劫 第5章

作者:公子欢喜 标签: 武侠修仙 近代现代

  墨啸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古怪起来:「狐族?篱清?你来真的?」

  「什幺来真的?」

  「你天天往狐族跑,大伙儿都知道了。你不是来真的是什幺?」

  澜渊愣住了,扇子停在胸前忘了收拢。过了好一会儿「哈哈」笑出了声:「哪儿能啊?旁人不知道,你墨啸还能不清楚?走,我们这就去擎威那儿喝酒去!」

  墨啸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幺,却还是没有说。

  澜渊好几天没有来了,狐王府的小厮们有些怀念:

  「公子怎幺又没来?都几天了。」

  「是啊,原先天天来还不觉得,忽然不来了倒真觉得有些冷清。」

  「可不是,好好的,怎幺就不来了呢?」

  掏出前些日子公子赏的宝石珠子来看,时时想着要拿出来擦,光滑的表面都能拿来当镜子使。这幺大一颗,哪天再去打根金链子配上,要手指般粗的,阿红见了一定高兴,一高兴指不定就同意嫁给我当媳妇了,来年再生个大胖小子,多好。咧开了嘴哈一口气,用袖子宝贝地擦擦,一尘不染,映出狐王一双灿金的瞳。

  「吓——」手一抖,珠子险些就摔了。膝盖跌在地上直打哆嗦。我的王呀,您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壶里没水了。」篱清递过来一只茶壶,小厮提着壶逃也似地往茶房跑,没瞧见篱清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好半晌才回了书房重新坐下,大半天了才看了几篇文书,看不进。习惯了耳边有低低的磨墨声,没有了就静得发慌,脑海里跟这屋子一样空白。渴了想喝口茶,掀了碗盖发现杯里是空的,又去找茶壶,半滴水都没倒出来。原想开了门叫人,一句「好好的,怎幺就不来了呢」钻进耳朵里,立时站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昨天黑驴来告状,磨了一整天的豆浆,不过是出去抽了口大烟,回来时,篱落少主带了群小妖在房里喝得正欢,喝了还不算,人手倒了一大瓶。余下的还剩一些,瓶口上贴一张封条,说是留着过几天再来喝。这是哪里招着他了?

  心里原本就不怎幺高兴,一听更是恼羞成怒。也不派人,亲自去抓了来,当众一顿好打。不知怎的,下手就没了克制,若不是长老们闻讯赶来死劝住,不知要打成什幺样子。篱落已成了人形,人类孩童的模样,咬破了唇也不喊疼,睁圆了淡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直到他停了手才开口:「你就带着你的棺材脸一个人无趣地过下去吧。」怨毒的口气。

  心头一颤,什幺尖细的东西刺进来,疼痛一点一点漫开,随着血液遍布全身。

  为了打篱落的事,长老们没少来找他:「冥胤和冥姬,擎威和他们家弟兄……等等,再看看人间和天界,哪里有你们这样血海深仇似的兄弟?且不说没有什幺恩怨过节,光冲着现今这相依为命的情势,也该是个亲亲热热的样子,怎幺就弄成了这样?你父王带你母亲云游去了,他是眼前你身边唯一的亲人,你好好想想吧……」

  被一句「唯一的亲人」震撼了,才发现自己身边确实一个人都没有,想找谁说句话都没有人。

  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个澜渊。早就听闻天界的二太子是个如何荒唐的浪荡子,那日狼王的酒宴上一见,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个骄横无忌的样子,着实让人厌恶。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幺主意竟然看上了他。篱清原先想好的,既然是个惹不起的人,那就不管他说什幺做什幺都别去理他。没想到,他才几天没来,竟起了想念的心思。篱清自己都觉得可笑。长久以来,父母远游,篱落怕他,族人敬他,没有人敢亲近他。

  对寂寞的人而言,一点点温柔,哪怕明知不是真心,也会起了贪恋的心……

  小厮端着茶匆匆跑进来:「王,出大事儿了!」

  虎族的酒席热热闹闹地喝了三天。后几天澜渊又接连走了几个地方,玄苍那儿、墨啸那儿、冥胤那儿、酒仙那儿、赤脚大仙那儿……喝酒、玩闹、调笑、放纵。喝醉了才敢回去,酒醒了就立刻往外面跑,不然心里空得厉害,麻木得连扯一下嘴角都觉得累。

  酒席间偶尔有人提起篱清,耳朵不自觉地支起来。

  「啊,那个狐王……」人们应了一句,随后话题就扯开了。

  澜渊扭过头,发现墨啸正在看他,怕被他看出什幺,忙打开扇子掩住了嘴角边快挂不住的笑。

  这天喝酒时,冥胤的随从急急地奔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啪——」的一下,冥胤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及说一句告辞就起身走了出去。

  临醉前,澜渊清晰地记得冥胤没有再回来。

  翌日,一脚踏进后山,从妖精们「嗡嗡」的议论声中听说蛇族出了大事,冥姬怕是要被毁去内丹,神形俱灭。

  妖界没有统领,各族各自为政。但凡有大事,就请各王一起商议决定。这回冥姬的事就是如此,恋上凡人本是无罪,谋害人命就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了。

  按律,这是要召集各族,当众毁去内丹元神,叫其永不超生的。却说,蛇王冥胤好手段,原本不容置疑的事,硬是让他拗成了一个「容各王商议后再定」。

  各王对此都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篱清也没开口。

  长老来问:「毕竟还是有些交情,要不要去牢里看看?」

  篱清说好,脸上还是淡淡的,无悲无喜。

  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栅栏外,烛火跳动,栅栏在地上拖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影子,盖在里边单薄的身体上,彷佛又一道枷锁。

  牢里的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他露了个敷衍的笑:「没想到孤傲的狐王竟会来看我。」

  发丝湿湿地沾在颊边,乱蓬蓬的髻松松垮垮,上头斜插了一朵已经黯淡了的小花,花瓣边缘卷起,显出点点枯黄的颜色。身上穿了白底碎花的衣裙,粗糙的土布,手肘边打了补丁,人间村妇的打扮。原先应该是收拾得很干净的,现在却因受刑而狼狈不堪,沾着一大块一大块黑红的血渍,脸上也有几道口子,肿起的嘴角边还淌着殷红的血丝。只那双眼还是那幺黑白分明,眼角边一抹天生的灵动风韵。

  冥姬,蛇族金尊玉贵的公主,妖界交口称赞的美人。额上常贴着梅花样的薄金花印,织锦白衫上紫槿花大朵大朵开得绚烂。眉眼顾盼间,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地拜倒在裙下。

  便是这幺一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金枝玉叶,谁都没瞧上,硬是委身给了凡间一个粗蠢不堪的屠夫。

  惊煞了多少人,踩碎了多少痴情恋慕的心,洗尽铅华,挥别富贵,一个转身,美人私嫁张屠户。

  「他……待我很好……很好……」抬手去拢发髻,摸到了那朵花,就取了下来放到眼前看,「是个很老实的人。走在路上都记得要给我摘朵花戴,捧回家时那个小心的样子……傻瓜,要首饰,我从前什幺样的没有?哪里会去希罕一朵野花?」

  「五大三粗的一个人,洗衣、做饭、喂鸡……样样都不让我来,这是心疼我,连被街坊笑话也不管,人家越是笑话,他越是乐意……」

  慢慢地伸出手,指上带了一只细细的戒指。就是一个简单的圈,没有一点花纹,烛火下看也是暗暗的,不似黄金那幺耀眼:「这是他送的,铜的,攒了很久。他还有个瞎了眼的娘要养活。老人家多病,买药花了不少钱。他说,等将来日子好过了就一定给我买个金的,首饰铺里最好看的那种……真是笨蛋,金的铜的有什幺要紧,心意到了就好。」

  冥姬的眼光一直痴痴地盯着那戒指:「大老粗又怎幺样?穷又怎幺样?长得不好看又怎幺样?是个屠夫又怎幺了?我便是和他私定终身了又怎幺样?我哥都管不着,怎幺能轮到你们来管?」

  忽然又笑了起来:「真是的,跟你说这些干什幺?你又不懂。」

  「你谋害人命。」篱清道。

  冥姬放下手,幽幽地看着篱清:「我想和他在一起啊……我想给他生个孩子,他也想要个孩子,他想要的,我怎幺能不给呢?可我是妖啊……如果我是凡人就可以了。」

  人妖结合自不可能生育。妖若想成为凡人就必须生吞九十九颗人心。此法太过残酷,一直为妖界所不齿,亦是重罪中的重罪。

  冥姬嫁与凡人一事本来就是瞒着众人的,直到人间接连有人被掏去心脏离奇死亡后,天庭妖界方才察觉,通知冥胤即刻带回冥姬问罪。而此刻,大错铸成,再无可挽回。

  「这是死罪。」

  「不赌一把,你又怎能知道是赢是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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